妞妞现在也懂事了,用小手指着兰儿几个,大眼睛望着严嫣,似乎在问怎么了。
严嫣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不动声色的望了兰儿几个一眼,对妞妞说道:“她们今日见妞妞这么听话,吃了这么多饭饭,都觉得妞妞很厉害。”
一说起这个,妞妞就乐了,小脸笑成一朵花儿。
“再吃再吃。”她指挥着奶娘继续喂她。
“待会儿娘要去忙事情,不能陪妞妞了,妞妞要听话,知道吗?”
骆怀远走后,妞妞没多久便不再哭闹了,唯独一点就是粘严嫣得厉害。若不然,严嫣也不会大费周章和不过一岁多的女儿讲这些道理。
“忙事情?”
妞妞睁着大眼睛,重复了一遍,之后乖巧的点点头。
见此,一旁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用罢膳,兰儿几个便搀着严嫣匆匆往产房那边去了。临走时,妞妞正坐在炕上自己玩玩具。
一出殿门,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变,严嫣连走都没办法走了,让人抬了软轿送进产房的。
这一胎并没有生妞妞时那般容易,整整折腾了大半日,直到以严嫣的体力都感觉到精疲力尽,才艰难的生下来。
是个男丁。
在孩子哇哇的哭声中,严嫣缓缓陷入黑甜乡。
*
骆怀远回来时,就是面对这样的一个情况。
大的正哭得哇哇的找娘亲,小的在产房里头哭。
妞妞轻易不哭,哭起来是谁都哄不住的,下面人一见殿下回来了,就赶忙将妞妞送了过来。
手里抱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女儿,眼前包被里还有个小红团子,闭着眼扯着嗓子嚎。此时的骆怀远也非常想哭,激动高兴的想哭。
严嫣醒来之时,眼前就是三张脸。
一张小脸儿正闭着眼睛,在枕头旁边的睡得香甜,还有两张则都是在床边。一张大圆脸,一张小圆脸,相同的是同样圆溜溜的眼睛。
严嫣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女儿长大了会不会也像骆怀远那么胖。不由自主给可爱的女儿套了一个像丈夫那般庞大的体格,严嫣觉得不能忍受,绝不能让女儿以后像骆怀远那么胖……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耳边响起了两个声音。
“娘为什么不醒?”
“睡饱了就醒了。”
“这个,就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
“这是妞妞的弟弟。”
自己被忽视了,严嫣动了动。
“娘,醒了!”
“媳妇儿――”
……
妞妞的弟弟很快便有了名字。
建,取立之意。
妞妞不是太喜欢这个弟弟,因为她发现娘现在不喜欢抱她,比较喜欢抱弟弟。她不能吃奶了,而弟弟可以吃……
为了安抚幼小妞妞不平衡的小心灵,严嫣和骆怀远放在妞妞身上注意力要比在建儿身上要多。因为妞妞现在懂事了,而建儿现在还在懵懂襁褓之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闹的孩子难免让人注意。也因此,可怜的、还不会说话、更不会发出抗议之声的建儿就被父母给忽略了。
两个孩子挨得太近,好也不好。好的是,可以很早开始建立妞妞友爱弟弟的观念。不好的就是,父母的注意力难免会偏差。
因此,建儿一直未取什么小名,总是建儿或者妞妞的弟弟这么叫着。其中以妞妞的弟弟为多,骆怀远说这样可以帮助女儿建立起姐姐的责任。
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充满着甜蜜的烦恼。
因着有感媳妇儿生儿子时,自己没有在一旁陪着。再加上兰儿她们露了口风,让骆怀远知道严嫣这一胎怀得很艰难。因此骆怀远满心愧疚,一门心思就放在老婆孩子身上。
时间仿若流水似的划过,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
三年后
接到京城的来信,严嫣有一瞬间呆住了。
骆怀远见她表情诡异,忙拿了信过来看。
信是沈二夫人递来的,上面大体就表明了一个意思,沈奕瑶可能要嫁人了。
对于沈奕瑶和沈然的事,因着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就渐渐归于沉寂。严嫣几乎快要忘了之前骆怀远讲诉的那个故事,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着实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与沈二夫人信同时递上来的,还有严陌的信。
比起沈二夫人说得含糊其辞,严陌的信上要说的具体多了。将大体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说他娘已经答应沈然了,估计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严嫣来信。这会儿没有来信,估计还在想着怎么和女儿开口。
这其间自然少不了严陌这个当儿子的努力,对于沈然此人,严陌相信他应该会给他娘幸福。
至于沈然那个闷葫芦是怎么打动沈奕瑶的,没人知道,反正大家都对这件事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沈家人对沈然知根知底,包括他这几年的用心也是看得见的。对于沈奕瑶能想开再嫁,沈家一直抱着支持的态度。
……
这件事并未在京城引起什么大的波动。
沈奕瑶是寡妇身,又是二嫁,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再加上如今京城的情势越加诡异,为了稳妥起见,沈家人自己坐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准备小小的办一场,把一些习俗礼仪走一遍便罢。
镇国公嫁女儿怎么可能会低调呢?
不过见沈家人都没有大办的意思,旁人也就当做不知晓。一些亲近的人家该送的贺礼俱是送了过来,其他的俱是默默的关注着。
同姓不婚,为了能迎娶沈奕瑶,沈然放弃了自己用了大半辈子的沈姓,改回了自己的本姓――
齐,齐然。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一顶一点也不低调的八抬大轿抬到了镇国公府大门,接走了沈奕瑶。齐然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面带遮掩不住的笑容。
齐府今日很热闹,张灯结彩,四处挂红,门前鞭声不止,车马络绎不绝。
齐然今日大喜,其一些友人同僚下级俱是要来喝喜酒的。所谓的不大办,不过是不广发请柬,一些自己上门的客人却是要招待的。
沈奕瑶盖着大红盖头,坐在新房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砰砰直跳。不是第一次成亲,心情却是同样的紧张。
似乎进来了人,喜娘的声音响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吉祥话。
沈奕瑶感觉眼前一亮,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熟悉是这张脸已经认识几十年了,陌生则是那双眼里的激动与狂喜。
不自觉,便愣住了。
喜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齐然略有些拘谨道:“瑶、瑶妹,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出去招待客人,很快就回来。”
见齐然紧张的样子,沈奕瑶反而不紧张了,她莞尔一笑,点点头。
齐然仿若落荒而逃似的出了房门。
屋里静谧下来。
于沈奕瑶来说,能走出这一步千难万难,终归究底她实在不忍那个男人那么的苦。不知道的时候,她可以视若无睹。可当事情在她眼前显露出来,她却再也装不了无知。
心,不由自主会颤抖。
面对那个寡言却又将自己满心火热袒露在她眼前的男人,沈奕瑶避过,逃过,却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里面自然有骆怀远的影响在,也有齐然这个孤苦一生男人的破釜沉舟。想给她幸福,想剩下的日子,自己牵着她走,这种感觉是那么那么的浓烈,浓烈到他违了平时为人处事之道。
当然,也少不了严陌和严嫣这对儿女的支持。严嫣不待沈奕瑶亲自来信,便书信一封递了回来,在信中她表示对亲娘再嫁表示大力支持。
……
齐然过了很久才回来。
他似乎醉了,从来克制己身的他,第一次喝得如此畅快淋漓。
“瑶妹,我一定会对你好。”
他们会幸福吗?
应该会吧!
*
夜色已经很深了。
齐府大门前渐渐归于沉寂,只有门楣上的挂红与那几盏写着喜字的大红灯笼,还宣告着之前的热闹。
拐角处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停在阴影里,若不仔细看去,根本不会发现此处停了车。不过齐府今日办喜事,来来往往的车马很多,倒也不引人瞩目。
没人知晓这辆马车其实已经在这里停了很久,在花轿还未入齐府大门时便停在这里了。
“爷,该走了。”车夫低语一句,几不可闻。
里面低低的应了一声,马车缓缓驶离。
马车行了许久,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下。
不多时,车上的人便下来了。
他侧脸宛如刀削似的俊挺,下车时微微低头的动作,让他鬓角的黑发掉落了些许下来,在脸颊处形成了一道阴影。他长身玉立,一身黑色暗纹的锦袍更显得他器宇轩昂,但当他抬脚走路的时候,却微微显出了些端倪。
此人竟是瘸的。
他走路时略有些拖带,一跛一拐的,即使他已经强制让自己呈现出平稳的状态。可腿脚似乎受过伤,有些有心无力。
他从黑暗中慢慢走过,走了许久,才到了一片灯火通明处。门前守着的人并未拦他,而是躬身给他打开了里面的门。
书房中,一个男人正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中的文书。
见他进来了,眼睛抬都未抬,道了一句:“回来了?”
他默默地点点头。
“事情办得怎样?”
“已经办好了。明日就会有人发现都察院右都御史死在春香阁中,死因马上风。”
书案后的男人点点头,道:“既然争取不过来,又不能让他闭嘴,那么就让他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瘸腿的男子并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