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本来说要请大家吃晚饭,不过毛天琪住校一个月了,也想念妈妈,看天色不早就要早点回家,没同他们一起。封承影便说开车载她一起回家,李群要和封承影准备出行的东西,也跟着走了。
三人开车回到小区里,电梯门一打开刚好碰见毛玉淑出来扔垃圾。毛天琪笑着跑过去抱住毛玉淑,“妈妈我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毛玉淑放下垃圾袋抱了抱她,连忙上下打量她好几遍,直点头,“好,琪琪上了大学看着更精神了,肯定交了好朋友吧?就是军训吃苦了,黑了,瘦了,这几天在家,妈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
毛天琪修炼乾坤诀,身材基本定型了,怎么可能黑了瘦了,不过这大概是每个父母看到孩子的第一感觉,总觉得自家孩子在外头一个人受苦了。毛天琪很享受这种温馨,也不反驳,笑着应道:“好啊,我最喜欢吃妈妈做的饭了,保证都吃光。我的室友跟我关系很好,学校同学也很友善,军训还有好多好玩的事呢,等会儿我跟你说。”
“嗯,好。”毛玉淑一转头看到封承影已经把垃圾扔了,笑着道谢,“麻烦你了,来我家坐一会儿喝杯茶吧。”
封承影婉拒道:“不了阿姨,天琪刚回家,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说,我们就不打扰了,离这么近不用客气的。”
“那好,你们在外面累了一天了也该早点休息。对了,明天是中秋节,记得早点过来,我已经把菜都买好了,到时给你们做一桌大餐。”毛玉淑忽然想起中秋请大伙吃饭的事,连忙提了一句。
李群愣了下,转头去看封承影,口中已经下意识的拒绝道:“阿姨,明天我们有事就不……”
封承影立刻打断他,笑道:“阿姨放心,明天我们会早点过来帮忙的。”
“好,那你们早点休息吧。”毛玉淑没看出什么异样,在她心里,工作虽忙,但也不至于连个过节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月没怎么见女儿,她还有好多话想问毛天琪呢,就拉着女儿进了门。
这边李群跟着封承影回家后,立刻不可置信的问道:“承影你傻了?明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能去对面吃饭?要是,要是……要是你在饭桌上发作,怎么办?你想过没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封承影把钥匙扔在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李群,你不明白,毛家那种温馨的家庭气氛让我很珍惜,这么久了,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家的感觉,我不想错过这次聚会。”
“你!”李群来回走了两圈,“那你可以等以后参加其他聚会啊,比如圣诞节啊,过年啊,干嘛非参加中秋节?中秋节啊!十五啊!你!你平时不是这么不理智的,承影,就算你喜欢上天琪你也不能拿自己冒险,万一天琪知道你的身份后不接受你怎么办?你也知道她外公有多正义,他们容得下你这个妖吗?”
封承影沉默了,周身的气压都下降了不少。李群在他对面坐下,两人相识多年,李群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是想去,无奈的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觉得中秋是团圆节,和其他节日不一样,而且以后就算有节日,他们也不一定再邀请你去,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露你的身份,我说的对不对?”
封承影轻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儿说道:“没事的,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只在对面吃顿饭而已,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会立刻回来,没那么容易暴露。”
“好吧,如果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你一定要跟我说。”李群劝不动他,也不费那个力了,心里的担心却没少,“不行,我得帮你想想办法赶快追到天琪,等你们是情侣了,有了感情,就算暴露身份也不会是大问题的,你又没害过人。我上网去查查!”
李群提着自己的笔记本坐到办公桌前开始认真帮忙找追人的手段,封承影则是进了卧室研究萧笙给他的那个口诀。他从来没想过先和毛天琪做情侣再表明身份,他觉得那样是欺骗,他希望毛天琪能在知道他是妖的情况下,考虑要不要接受他,不然只会徒增困扰和痛苦。如果他们已经相恋,毛天琪却接受不了他是妖,到时岂不是两人伤心?
封承影默默在心里计算这次发作会到什么程度,在人群里生活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压抑身体的不适,不可能一发作就暴露在人前,万一吃饭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他只需要装走有急事立刻离开就好了,反正只是对门,几步远的路怎么都撑得住。
封承影虽然心里打算好了,但还是有些不安的,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没合眼。对门的毛天琪也同样没合眼,不过她是在连夜画各种灵符给封承影和李群外出用,要不是毛玉淑提起中秋节,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既然第二天要招待客人准备大餐,自然没什么时间画符了,而且她还想多陪陪妈妈,只好利用晚上的时间,幸好她只要修炼一小时就可以代替睡眠了,完全不影响精气神。
第二天一大早,唐永锋就到了,接着毛正峰也来了,临时让萧笙在疗养院盯着。封承影和李群早早到毛家帮忙洗菜洗水果切肉,一屋子人倒也热闹。
毛天琪跟封承影弄好了几样荤菜的材料之后,毛天琪忽然发现封承影脸色有些白,忙拉着他到客厅坐下,“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要忙了,我给你看一下脉吧。”
封承影眼神闪了闪,没有拒绝,回忆着感冒的脉象运转灵力变化了自己的脉。毛天琪手指按在封承影的手腕上,片刻后果然诊断他是得了感冒,冲了杯药茶给他喝,“这是我自己配的,对感冒很有效果,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进去躺一下?”
封承影本是要拒绝的,听到她说“躺一下”立刻改变主意,疲惫的点了下头,“麻烦你了,要不……我还是回家休息吧,免得传染你们。”
“哪有那么容易传染?今天中秋节,你回去一个人多冷清啊,就在我屋里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吃过饭你再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毛天琪带他进了卧室,拿了个薄被给他盖,又在床头放了一杯水,“你先休息,我出去帮我妈做饭,等菜好了我就来叫你。”
封承影点点头,目送她关门出去,然后屏住呼吸仔细看向周围。这是他心上人住的闺房!他躺在心上人的床上,盖着心上人的被子,闭上眼似乎还能闻到毛天琪身上淡淡的馨香,一时间封承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像喝了酒一样,心里也慢慢升起一丝丝欣喜,把体内不适的感觉都压下了。
他轻轻翻了个身,看到床头柜上毛天琪微笑的相片,心里一动,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慢慢伸手拿过相框仔细看起来。照片是毛玉淑拍的,毛天琪只有在面对毛玉淑的时候才会笑得像孩子一样开怀,就像其他无忧无虑的女孩子一样。他用拇指慢慢摩挲着照片上的笑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片刻后,把相框抱在怀里闭上了眼。
就这一会儿,让他假装已经和心上人心意相通,在他承受体内渐渐强烈的痛苦时,这份甜蜜仿佛是最好的镇痛剂,让他第一次笑着度过十五,不再是孤家寡人,而是有爱人相伴。
毛天琪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掐豆角,忽然觉得耳朵热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毛玉淑看到问了一句,“你耳朵怎么红了?很热吗?”
毛天琪莫名的摇摇头,“我不热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突然烧起来了。没事的,掐完豆角我去用凉水洗洗。”
毛玉淑见她没什么事就随口笑道:“耳朵热了有人想!是不是在学校认识了新同学,一放假就想你了?”
“没有的事,要是谁想我,我都耳朵热,那以后真成了个红耳朵了。”
“普通人想怎么管用?得是真心的。”毛玉淑开女儿的玩笑,见毛天琪羞恼,开怀的笑了起来。
☆、第83章 十五发病
没多久饭菜就做好了,毛天琪轻手轻脚的打开卧室门,探头一看,封承影闭着眼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似乎动也没动。她轻轻走上前,封承影立刻就睁开了眼,想要起身,“是不是开饭了?”
毛天琪点点头,“都弄好了,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封承影站起身顺手叠好了被子,体内断断续续的痛感丝毫不影响他面上的笑容,“好多了,谢谢你的药茶,我可以拿一点回去吗?”
“当然可以啦,我都给你装好了,一会儿吃饭完你就回家吃药睡觉,一晚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毛天琪回头看了眼房门,忽然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不过你有病在身,原定计划就变一变吧,我怕你们路上出差错。还是等彻底病愈再出发,咱们在y市见过的白斌和面具男都是魔修,万一碰上了就麻烦大了。”
封承影笑看着她,耳中听着她对自己关心的话语,心中升起暖意,“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拿安全开玩笑的。”
毛天琪又给他诊了下脉,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便催着他快到饭桌上吃饭。中秋佳节团圆宴,这一餐饭大家面上都是欢声笑语,实际上内心的感受却大有不同。
其中最幸福最开心的要属毛玉淑了,她最疼爱的女儿放假陪她,算是恋人的唐永锋也在身边,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对比从前的生活,真是好过太多太多了。唐永锋坐在毛玉淑身边,不停帮她夹菜盛汤,将绅士体贴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心里也是充满暖意,自从他太太去世,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过一个团圆节了。
封承影脸色微微发白,几人都关心的叮嘱他好好养着,餐桌上也帮他夹菜,时时留意着他的情况,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亲朋好友围绕在身边的那种亲近和温暖,虽然这里并没有他的亲人,但他心里其实已经把毛家一家当做亲人了。虽然身体上感觉越来越不好,但他硬是保持镇定把异样压了下去,除了面色不对,其他根本没显露出来,连冷汗都没冒一滴,让旁边紧张的李群当真以为他没大碍,很是松了口气。
不担心封承影之后,李群看着众人开心的样子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梁洁,席间喝酒喝得最猛。中秋佳节,他已经不知道有几年没过了,今年梁洁的情况终于有了一点转机,却危机四伏,牵涉了玄门、魔修那种他理解不了的世界,梁洁还没有找到,即使找到了,他能护得住梁洁吗?为什么他们一对普通的夫妻要承受这种分离之苦?唐永锋带来的好酒,到了他口中却是一片苦涩,一直苦到他心里,但他还是一杯接着一杯,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暂时忘却忧愁。
同样心里五味杂陈的还有毛正峰,几十年了,终于和女儿、外孙女一起过了个团圆节,可妻子已经不在,女儿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一时间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去回忆年轻时与爱妻度过的段时光。几年的相处,却是他一辈子最珍视最幸福的回忆。
毛天琪同他们相比,算是心境最平和的,一边高兴大家能团聚在一起,一边又担心外公和封承影他们出发后会不会与魔修碰上。这些人都是她关心的人,她暂时做不了什么,用饭时就极其细心,把每个人都照顾的很周到,又因她最小,得了所有人的夸赞。看到大家都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孩子,实在弄得她哭笑不得。
不管每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顿团圆饭都令他们印象深刻,也将他们牢牢的绑在了一个圈子里,连唐永锋和毛正峰都没有明争暗斗,大家很是高兴的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封承影要回家休息,毛正峰也要回疗养院和萧笙聊聊出行的事,唐永锋就趁机邀请毛玉淑出去玩,夜里看看花灯烟火什么的,他们本是想让毛天琪也一起去,算是提前培养下一家三口的感情,不过毛天琪想到封承影的身体,有点担心,就留在了家里以防封承影突然有事找不到人帮忙。
唐永锋让秘书订了电影票,带着毛玉淑先走了。李群把封承影送回家,封承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事,你去疗养院陪梁洁吧,今天日子特殊,明天又要去寻找可疑地点,说不定有危险。这时候你肯定很想和梁洁呆在一起的,不用担心我,明天就没事了。”
李群甩甩头,甩去酒醉的眩晕感,去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了些,才出来说道:“我留在这里陪你吧,之前你捉僵尸动用了能力,今天恐怕要不好受,万一出什么事我也能照应些。”
封承影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听我的回疗养院吧,这么多年了,如果我那么容易出事,你就不会认识我。只要让我睡一觉,一个人在家里度过今天就可以了,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行程也不需要改变。”
李群想起从前每次十五,封承影也是独自度过的,并不愿有其他人在场,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没再继续坚持,“那好吧,我去疗养院,我手机是24小时开机的,你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还有对门,如果真出了什么状况,也别想她容不容你的事了,保命要紧。就算她有什么想法,冲着你们之前的交情,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封承影轻微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的,放心。”
“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摆脱这什么隐疾!”李群很有眼色的离开了,在他心里封承影是个很强很强的人,而强者都不愿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人前,尤其是脆弱到可能无法自保的时候更不能有旁人在侧,即使是朋友也不行,所以他很干脆的离开了,从之前吃饭时的情形看,这次发作也不算严重。
李群想的太简单了,他一走,房里只剩下封承影一个人,无需再伪装给任何人看,这时,封承影额上一下子就渗出了一层冷汗,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牙关紧咬,承受着体内冷热交替的剧痛!
温情能暂时麻痹他的痛楚,可最终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要独自承担所有的事。
毛天琪在大家都走了之后,手脚麻利的洗碗拖地,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她和毛玉淑虽然有钱,但从来不请家政,家务活全是母女俩自己做的,她多做一些,毛玉淑回来后就能轻松一些了。都收拾干净后,已经过去有半个多小时了,她惦记着封承影的情况,发现封承影没拿药茶和她准备的感冒药,就拿了东西去对面敲门。
“承影?我给你送药来了。”毛天琪听着室内的动静,敲了三下门。
门内,沙发上的封承影猛地睁开双眼看向房门,银灰色的眼眸中透着惊讶和慌乱,更多的却是欣喜,没有哪个人在脆弱时不想要心上人安慰关心的,他也不例外。但是他的情况特殊,他该不该开门?
封承影脑中转瞬间就想了许多个念头,终究还是觉得让毛天琪进门最好,甚至隐隐希望毛天琪能看出点什么来才好,他就不必再苦苦压抑心中的感情了。封承影有些艰难的撑着沙发站起,踉跄着走向房门,眼眸渐渐变回了黑色。
“天琪?你怎么来了?”封承影的声音虚弱了很多。
毛天琪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忍不住睁大眼上下打量他一遍,不可置信的道:“你这是怎么了?病情严重了?你,你不是才离开我家不到一小时吗?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告诉我你淋了冷水澡!”
毛天琪第一次到他家来,此刻也顾不得主客之别了,连忙上前扶住他往里走。她心情有些急躁,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小感冒怎么会变成这样,封承影明明是武术高手啊!怎么看着更像中毒了一样!
封承影轻轻摇了下头,“我回到家什么都没做,只是感冒,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毛天琪扶他躺到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你别说话了,我再给你仔细诊诊脉,可能是我弄错了。”
毛天琪连疗养院的病人都能救,怎么可能随便弄错,她怎么诊脉,封承影的脉象都是感冒,只不过之前在毛家时是普通的感冒,现在已经是比较严重的症状了。前后半小时的差距……毛天琪看到封承影苍白的脸色,满头的冷汗,也没心思琢磨这件事了,起身去厨房拿了温水,扶着封承影的头给他服下,又端来水盆,用手帕给封承影敷额头。
封承影本来还想和她说说话,可是他为了在毛天琪面前不暴露身份,就要分出精力来维持发色瞳色还不能变回原形,身体实在太难受了,神智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但是他隐约知道毛天琪在照顾他,嘴角忍不住的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毛天琪给他敷好帕子后,以为他吃了感冒药睡着了,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决定配个药丸来给他用,便想去客厅以免打扰封承影休息。谁知刚要起身,手腕一下子被封承影抓了个正着!
“别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为什么……”
“好热……好冷……”
☆、第84章 承影过往
毛天琪诧异的看向封承影,听清他话里的意思不禁愣住了。“不要丢下我?”这是什么意思?封承影曾经被人抛弃了?谁?爱人?亲人?她有些无法想象,封承影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抛弃他?该不会是封承影曾经的女朋友嫌贫爱富、有眼无珠把他抛弃了,他才发愤图强逆袭成今天这般的成功商人?但是毛天琪怎么也想不出封承影会有这样的过去,所以她下意识放弃了这个设想,那么剩下的就是封承影被亲人抛弃了,可能就是他父母,所以他才时常开玩笑说自己是天煞孤星。
封承影下意识说出的话实在和他形象太不符合了,毛天琪心里瞬间想到了各种狗血的过去,回过神又听封承影叫冷叫热,她忙去给封承影把脉换帕子,心里奇怪这场感冒还真是挺严重的。她试着去掰封承影的手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修炼乾坤诀都快到第四重了,居然还掰不开封承影紧攥着她的手,无奈,她只好继续坐在床边看着封承影。
封承影情况很不好,睡得极不安稳,眉头越蹙越紧,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而且还不停的低声呓语,除了攥住毛天琪的手,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脆弱。毛天琪拍拍他的手,担忧的轻声叫他,“承影,承影?你怎么样?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承影,什么事都没有,我在这陪着你呢。”
毛天琪没照顾过病人,这话还是记忆中她小时候睡觉哭闹时,毛玉淑哄她说的话,好像挺管用的,她就说给封承影听了,边说还边轻轻拍抚着封承影,希望他能安稳下来。
可是封承影这会儿半点没感觉到,他正陷在他许多年前的噩梦中不可自拔。
“这次出炉的必是宝剑!”
“当以活人献祭……”
“不可,只需用鲜血献祭……”
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成了背景,封承影只看得见那火红的液体。
不要!不要!不要被打造出来,不要做什么宝剑,一次又一次的被争夺,一次又一次的被抛弃,多少年的孤独他已经受够了,为什么还要经历到这种绝望?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打造出来,什么绝世神兵?不过是一个渴望温暖的可怜虫!活着有什么意义!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
“今天就是最后的关键了,谁也不要打扰我……”
封承影穿梭在众人之中,看着他们对打造神兵的向往,看着他们脸上的激动,心中悲痛不已,他没有任何办法改变曾经的一切,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让他看到这些?!锻造兵器,冷热交替,冷便是极冷,热也是极热,那个将他造出的人不知毁掉多少半成品,才终于将他打造出来。
神兵出世,天降异象,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好!这把剑就叫承影剑!哈哈哈……”
封承影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原形,只觉得满身无力。画面飞逝而过,他做为一把宝剑,被进贡、被珍藏、被转赠……总是做为一件稀罕物承接着众人打量的目光。神兵利器本应战场杀敌,为何变成了一件赏玩之物?到底谁才是剑的主人?能不能有一个长久的主人真心陪伴,不再换来换去?
终于,战乱起,血染剑身,他不知自己丢失了多少次,又多少次被人随手捡到,识剑的如获至宝,不识剑的弃如敝屣,辗转多少年,他日夜吸收天地灵气,终于开了灵智修出人形,那个年代称他为器灵――承影剑的器灵。
初为人形,不知人心叵测,当他还只是一把剑时,人们可以肆意妄为,任意的掌控他的命运。而今他已成器灵,人们贪婪的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忌惮,一旦他不肯俯首认主,便想尽一切办法毁掉他。他逃过无数次攻击和陷阱,受过无数次重伤,最后都不知自己怎么活下来了,慢慢的,人们只知道有承影剑,却不记得承影剑修出了器灵,也没人再知道承影剑失落在何处。
从此他自名封承影,把曾经的一切尘封,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独享一个人的寂寞,承受着那些算计重伤带来的苦果,一过竟也过了这么多年。
封承影默默的看着曾经的一切,许多他几乎已经遗忘的事情,却如此清晰的出现在眼前,看着曾经稚嫩青涩的自己从好奇慢慢走向绝望,无力更改。忽然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在叫他的名字,是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他银灰色的双眼倏地泛起光彩,顺着声音而去,从前都已经过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想要相伴的人,他对未来有了无尽的希望。
毛天琪照顾了封承影一夜,无论她怎么叫,封承影似乎都一直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满脸痛苦。而且忽冷忽热还抓着毛天琪一只手死活不放,把毛天琪折腾的够呛,整夜只盯着封承影的状况,连修炼都没时间。天蒙蒙亮时,她感到有些疲惫了,轻轻打了个呵欠,她摸摸封承影的额头,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趴在床边闭上眼略做休息。
封承影缓缓睁开了眼,入目就是毛天琪毫无防备的睡颜,不禁呆了呆,随即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知道毛天琪以为他重病照顾了他一夜,心里顿时涌起阵阵感动。
从来没有任何人这般照顾过他,只因为他是封承影,而不是什么绝世神兵承影剑。
封承影心跳的越来越快,他极小心的偏了偏身子,离毛天琪越来越近,窗外的太阳光束落在毛天琪的发顶,让他觉得这一刻的毛天琪像个天使,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天使。他慢慢倾身,盯着毛天琪的双唇忍不住渐渐靠近,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唔~”毛天琪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
封承影吓了一跳,立刻躺平闭上眼装成熟睡的样子,心跳快的像要跳到胸膛外一样!该死!怎么在这个时候醒了?
毛天琪揉着后颈直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趴在床边的姿势很不舒服,她也睡不安稳,才眯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她给封承影把了下脉,发现感冒已经好了,又给封承影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定他完全没事了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