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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157节

早安!三国打工人 蒿里茫茫 6203 2024-06-30 12:25

  “嗯,嗯,”陈群踩着木屐,风度十分优美地走了过来,“刘豫州将归,当洒扫城门,以迎大军凯旋,因而特来寻辞玉商议此事。”

  陈群走到她面前了,她也大概听懂了。

  “那就请进吧。”她没什么诚意地打了个手势。

  这场凯旋仪式跟之前太史慈那场有点像,但是要更盛大些,堪称升级版,除了扫出十里路,给大家大大地添了麻烦之外,城头还要要多打些旌旗,以壮声势,城中还要平整路面,要整合鼓吹,要奉牛酒,要上奏表,要……

  这些形式主义拉满的玩意儿跟她天生犯冲,她听着听着就不免两眼无神,再听一听,就想啃指甲。

  “三将军比我位高权重,”她说,“长文为什么不去寻他。”

  “三将军说他不通俗务。”陈群冷着脸说。

  ……狡猾!

  “那我也不通……”她硬着头皮说出口半句,又被陈群那“我都说了这么半天,早你怎么不说!”的谴责目光给噎回去了。

  “也只有这些事需劳烦辞玉罢了,”陈群说了一堆之后问她,“可有什么听不懂的?”

  “有,”她问,“要不要在旗帜上书什么大字?”

  “……什么大字?”

  “……我来,我见,我征服?”

  陈群盯着她,一点也没笑。

  “我之前所说那些,辞玉可记下了么?”

  “记下了,记下了。”她说,“你放心吧。”

  陈群伸出手,“取竹简来,我写在竹简上,省得你忘记。”

  这位清贵世家子端坐案边,一笔一划都写得工工整整,清秀优美,和她那一手勉强能看的书法大不相同。

  “长文的字写得真好看。”她称赞了一句。

  陈群不为所动,“黄门侍郎钟元常铭石之书高古纯朴,堪称天下一绝,你若是见过,便不会连我的书法都要称赞了。”

  ……她假装没听到。

  送过华佗出门,这次要送陈群出门。

  武人出门偏爱骑马,士人出门偏爱坐车,陈群也一样,马车停在路边,车夫正半睡半醒,见他出门,连忙跳下马车,恭恭敬敬扶他上车。

  陈群却不忙上车,而是在那里踟蹰了一下。

  “长文还有何事?”

  这位冷冰冰的美少年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开口了。

  “成不成家,不过儿女之事,丈夫生于世,当以功绩立于天地之间,其余不必放在心上。”

  ……虽然神情还是不太和气,但总感觉是被安慰了呢。

  ……被当成娶不了亲的可怜男人安慰了呢。

  数日之后,刘备回来了。

  再回到这座徐州的州治之城,城上旌旗如红云,城下人头攒动,不免有种隔世之感。

  他曾经作为田楷麾下的小头目,受陶谦所托,来此阻击曹兵,那时兵不过数千,其余只是拎着棍子的流民罢了。

  而后领徐州之职,又南下阻击袁术,未曾料想丹杨兵乱,几令他失去这片根本之地。

  刘备曾数次在午夜时惊醒,梦到他失了下邳之后,形势会如何。

  他无法再同袁术对抗,因此不得不撤兵,但下邳既失,他又何处可去?

  ——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

  他的士兵要靠着吃自己人的尸体,才能慢慢地退回下邳,向徐州的新主人求和,低声下气地求一处容身之地。

  但他骑在马上,注视着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景象,忽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他才算完完整整地得到了徐州。

  因而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迎接他们的队伍最前排两人身上。

  “辞玉!三弟!”刘备一激动就跳下马,冲到他们俩面前,“我能击破袁术,你二人居功至伟!”

  “为兄长分忧,何以言功?”三将军大声说道,“况且要论起平定丹杨兵乱,还是辞玉的功劳!”

  主公用力地拍了小陆的肩膀几下。

  ……后者露出了一脸欣喜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刘备总觉得他笑得有点勉强。

  ……论理说这事儿不该在进城的路上说,但这位主公偶尔心里也藏不住事。考虑到之前悬鱼受过伤,华佗给她看完病就离开了徐州,难道说看出了什么大毛病,“治不了,告辞”了?

  “等到了州牧府,”刘备看了他一眼,“你随我来。”

  ……小陆应了一声,但眼神里有点惊慌。

  ……刘备心里的担忧更甚了。

  晚上有庆功宴,准确说这几天都有宴席,第一天是刘备和自己人的,第二天第三天还有臧霸尹礼张邈张超吕布陈宫过来。

  既然今天的庆功宴都是徐州自己人来,那也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了,大家可以洗洗涮涮,晚上来州牧府吃饭,也可以直接跟到州牧府来,跟久违的老朋友老同事老同袍啥的聊聊天。

  陆廉就这么被他拉到了后面一间十分僻静的会客室里。

  “悬鱼啊,”刘备坐下了,也示意他坐下,“我为你延请的那位华佗先生,你可见了?”

  这位年轻将军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如何?”他连忙问,“可说了你这是什么病症没有?”

  陆廉的两只眼睛直直地盯在他身上,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发呆,这种怪异的神情看得主公的心都提起来了,甚至不由自主地安慰了一句。

  “莫怕,”他说,“华佗先生虽说有名在外,但天下间也不是只有他一位医师啊,我听说南阳还有一位先生姓张名机字仲景,若是华佗看不好的病,咱们也可以……”

  陆廉突然打了个哆嗦。

  “主公啊,”他说,“不要再请医者来了。”

  “你小小年纪,如何就这般悲观了!”主公不由自主地责骂了一句,“天下哪有治不好的病!多寻几位医师过来,总能将你身上这些伤病治好,保你娶妻生子的!”

  这句话终于在陆廉身上起了效果。

  这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一脸想哭又很想笑的神情,最后还是张口说道。

  “主公,我是女人啊。”

  刘备虽然有点坐没坐相,但平时的风度举止还是颇养眼的,要不也不能那么迅猛地刷到各路士人的好感度。

  但他的腰板从有点愤怒,有点不安,有点焦虑的紧绷状态迅速坍塌下来了。

  主公耷拉着脑袋,她也耷拉着脑袋,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了一会儿。

  “你是个女人。”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是。”

  “女扮男装。”

  “是。”

  “我准备上奏表,表你一个琅琊郡守,”刘备说,“这下怎么办,你只能当个别驾了。”

  她觉得这个话题跳得很突兀,她有点听不懂。

  “主公这是什么意思?”她愣愣地说道,“为什么要表我一个郡守?”

  主公瞪着她,“你不想当吗?”

  “……不想啊。”

  主公从耷拉脑袋的状态进一步坍塌,直接仰面朝天,把全身重量都靠在凭几上,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那你何必男装!”

  “……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的剑客,竟然是女子。”刘备感慨了一句,“天下何人敢再轻视妇人!”

  ……性别歧视的确是不好的。

  ……但她和正常的小妹子除了外表相同之外,其余相似之处其实也不是很多。

  “既如此,你可去后……”主公的话说了一半又噎回去,“你这次不曾又瞒了我些什么吧?”

  “这次真没有!”她疯狂摆手,“跟府上的婢女一起洗个澡也没问题啊!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主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很想教育她几句,但那只手指了她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我一会儿吩咐婢女,为你寻一套女装来,”主公说道,“晚宴时你着女装便是,也好让世家看……”

  她不得不打断一下,“……这样成吗?主公?”

  刘备似乎因为思路被迫跳回前面一个话题而有点点不耐烦,“这有什么不成的。”

  “你有‘列缺剑’,也曾建立功勋,既是剑神,又为名将,”他说,“难道有人会因为你的妇人身份而轻视于你吗?”

  申时的太阳开始慢慢西斜,但天光还明亮得很。

  州牧府的这间大厅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大家都快乐得很。

  回去看老婆孩子的看完也来了,洗漱更衣的也收拾过自己又回来了。比如说太史慈,打仗时乱糟糟一把胡子跟星期五似的,赴宴时就是沐浴更衣还精心修剪过须髯的美男子模式,特别有心机。

  一群人聊着起这一场大战的功臣,夸一夸远在广陵的二爷,又夸一夸近在眼前的太史慈,最后话题就落到了只身单剑守城门的陆辞玉身上。

  “辞玉何在?”

  “我让她去收拾一下……”刘备居于上座,很是悠闲地说道,“她现下该来了吧。”

  简雍先生笑呵呵地指了一指,“那不是?”

  穿过人群,一身直裾的陆廉自院中走了进来,刚准备和周围的人打声招呼,上座的主公忽然皱眉了。

  “你怎么没换衣服?”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陆廉十分艰难地开口了,“主公,我……”

  这位主公平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对装束之事十分不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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