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泠的手指轻轻滑过,她仰起秀白的面孔,着迷地看着那片在她手中逐渐连成一片的星光。头顶的那片星之海洋,离他们那么遥远,一辈子也触摸不到。但世上就是有那么神奇的人,花费一辈子,数辈子,生生世世的时间,去研究那片星空。
然后让她可以用手点亮星星,把光明从天边偷来,给沈大人看一看。
“我也求问了钦天监的人,沈大人,你会的,我也会。”
刘泠站在风的中心,手朝天,衣飞动。
她美得张扬肆意,坦然无畏,让人忍不住靠近她。
沈宴起身,走向她,将她抱入了怀里,并十指相扣。
刘泠跟沈宴进了他的府邸。她心中寻思着,沈宴从来不跟她说锦衣卫内部的事,她也不好打听,只能寻求别的地方来让他开心一点。她也不会过问他今天去了哪里,但她总有办法知道的。
今日的沈宴和常日完全不同。
平时他会逗她,跟她开玩笑,跟她讲故事。但是今天,他完全沉默。领着刘泠进了自己的住所,下人们上前服侍,他一言不发,往床边走去,直接摔下去,诸事不理。
“沈大人似乎喝醉了,”端来面盆的侍女小声提醒郡主,“我家大人喝醉的时候就是这样。”
刘泠点头表示知道,就让人都下去。她坐在床边,自己伺候他擦了脸、脱了鞋袜,再想想没什么好做的,刘泠就撑着下巴看沈美人的睡颜。她当然不打算回去啦……沈大人都这个样子了,她得照顾他啊,回去多不称职。
但其实沈宴喝醉后,原来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找事,根本没什么需要刘泠做的。
刘泠爬上床,一点点挨过去,小心翼翼。他忽的一转身,吓得刘泠身子僵住,他却是埋入了她怀中。青年俊秀的脸贴上少女胸前的软绵,馥郁馨香……他面孔微红,似有不适,眼睫轻颤着,闭着眼,就自觉往后退去。
别退啊!
这么好的福利,刘泠可舍不得白白丢掉。
她当机立断地弯身,将沈大人的上身抱向胸前。并立刻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好让沈大人睡在她怀中。她一低头,就能看到他埋在她胸前的俊脸。刘泠有些惭愧,因她本来应该心疼沈宴,但此时此刻,她却偷偷地觉得欣喜:沈宴占她便宜!明天她就要大讲特讲,让沈大人深知他的无耻,好补偿自己更好的福利……
刘泠矜贵地克制着自己仰天大笑的冲动。
她低头,手温柔地揉着沈宴的额头,缓解他的难受。
“韩墨本没有完全向陆家靠拢,他只是有点旧日关系在,云奕在刑部出事一事,必然能挑动韩墨与陆家之间本就不太妥帖的关系。韩家动不了陆家,陆铭山却是敢动一动的。”静无声息的夜晚,沈宴突然开口,让刘泠整个人怔在原地,吓得跟块硬石头似的。怎么有人突然就这么没征兆地开口说话?
“沈宴?你在跟我说话?”刘泠难以置信。
“韩墨都不完全是陆家的人,陈世忠更不可能是。以我的推测……”
“所以其实这都在你的预料中?”刘泠听了进去。
他低低应一声,“我本就想间离锦衣卫和陆家的关系,唯一没料到的,是有兄弟会背叛我……”
黑夜中,他躺在她怀中,跟她侃侃而谈。刘泠仔细听着,提出疑问后,他也会给她解释。沈大人的思维清晰,语句流畅,哪里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刘泠想,还是照顾沈大人这么多年的侍女呢,居然这么不了解沈大人。哪有人喝醉后,会是沈大人这样?
渐渐的,刘泠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沈宴平常,从来不跟刘泠提锦衣卫这边的事情。她稍微表现得热络点,他还会调侃她,“不要刺探情报”。他连卷宗都收得很严实,刘泠见他时,任何写有字的纸条,沈宴都不会让刘泠看到。
这是他对自己职务的负责态度。
所以情郎虽然在锦衣卫任职,长乐郡主对锦衣卫的了解,和以前没啥区别――她情郎什么都不告诉她。
结果今晚,沈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以前绝对不会跟她说的事,刘泠居然也能问出来。
比如:
“你跟陆铭山交恶,是为了我吗?”
“对。”
“只为我?”
“嗯。”
“那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
沈宴绕过最后一个话题,继续先前的话,“今天早上……”
刘泠由一开始的在意,听得麻木了:还以为沈大人变得这么好说话,可以从他口中听到些甜言蜜语,满足自己蠢蠢欲动的少女心。结果沈大人的好说话,只针对他的事业心,一绕到情情爱爱上,他就自动屏蔽。
刘泠努力想把话题往爱情上扯:
“沈大人,我今天一天没见到你,特别担心你。”
“锦衣卫……”
“沈大人,你想我吗?”
“锦衣卫……”
锦衣卫个屁啊!
他再说下去,她都想抱着火药,把锦衣卫所给炸了!
刘泠无法引导话题,在她对沈大人的事业完全没兴趣后,她还得僵着脸继续听他说他的锦衣卫如何如何……救命啊!
刘泠向上天忏悔:对不起!我再不抱怨沈大人不跟我说他的事业了!因为我对此真的毫无兴趣!我再也不叶公好龙了,再也不想听他执行过什么任务……我只想跟沈大人谈谈情说说爱,怎么会这么费劲呢?
难道她要听他讲一晚上他在锦衣卫任职的那么多年经历的事吗?
好烦!
刘泠一激灵,想着自己坚决不要把自己置于那般可怕的境界,她要自救!
说做就做,刘泠弯身,紧紧搂住沈宴,将他的脸埋入自己的高耸处。他呼吸不畅,话被打断,一时红着脸,没说下去。刘泠就伸出手,坚决地捂住他的嘴,“嘘!这个时候你要安静!不要说话!嘘!噤声……”
“哪个时候?”沈宴艰难开口。
刘泠想一下,低头,堵住他的嘴。
他短暂地“唔”一声,唇被贴上,再不能说话了。
青年那声浅浅的喘气声,在寂静的夜中听得无比清晰,性,感至极。青年的反应刺激了另一个,刘泠的头脑一下子烧起,再顾不上别的,猛扑倒他,坐在他身上。低头看着眼神茫然的沈大人,看他撑着手臂似要起身,刘泠将腰带一解,整个人俯了下去,再不给沈宴丝毫逃脱的机会。
这种方式,才是她最喜欢的、能让沈大人不说话的方法啊!
由是一夜缠绵,到天明。
第二日,沈宴醒来,头痛之余,发现怀中的刘泠。他愣一下,昨晚的事情才慢慢想起。想到他跟刘泠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事……沈宴的脸瞬时黑如锅底。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刘泠真的不感兴趣。
可惜再不感兴趣,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正思索着怎么处理后事,怀里的人眼皮颤啊颤,睁开了一双雾蒙蒙的杏眼。赤,身,裸,体的两人对视半天,刘泠慵懒抬手,勾住沈美人的脖颈,把他拉下来,索求了一个火辣的吻,“睁开眼第一个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多谢你在你父母面前送我的一场好戏啊。”
“……你指的是什么?”沈宴眯眼,他昨晚到底跟她说了多少?
刘泠慢条斯理,“就是你昨天本来不会被几个人的背叛给气成那样,你将计就计,除了你的事业外,还希望借这件事,让你爹娘知道我对你的重要性,”刘泠俯趴在被褥间,下巴枕着枕头,问,“那沈大人打算什么时候领我去你爹娘面前,告诉他们是我最先找到的你,是我救了你那脆弱的小心脏呢?”
“呵呵,”沈宴无表情,扯去被她压了一晚的手臂,“你听错了,不会有那一天。”
“……”刘泠一下子被他的无情吓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沈美人这么闷骚,他怎么可能承认……完了,到手的鸭子因她太自得,被她给作飞了。
“沈大人……”她趴在床上,幽幽叫着,希望他能再给个机会。
沈宴下床,头也不回,“我有事要出门,你收拾妥当自己回去。”
这就是睡后翻脸不认人的经典嘴脸啊。
刘泠感叹着,趴在床头,看他收拾齐整,就准备出门。她并不太急,因她想到,她本来就挽救了“失足青年”,沈老爷和沈夫人在她骂“闭嘴”后,已经对她态度改变了不少。就算沈宴不当面去说,刘泠也有办法让自己的功绩深入那对夫妻心中。
刘泠忽然嘤,咛一声,作痛苦状,闭上眼。门开了,亮光投射进来,她清楚地听到脚步声走近。她还听到沈宴的问声,“哪里不舒服?”
刘泠嘴角上扬,他还跟她生着气,她一不舒服,他就过来问她……
她蹙眉,“我心口疼。”
“心口哪里?”沈宴坐了下来,把她抱入怀里。
“这里……”刘泠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未着丝缕的胸前玉峰上,一本正经,“真的疼……”
沈宴甩门而去,头也不回。
刘泠看他被她气走,不自觉地无声乐。细细品味一番,她太喜欢这个早晨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半天,刘泠更舍不得起床:哪里都是沈大人的气味,要她起来,好生残忍……
唔。
刘泠认真地思索:她偷一件沈大人的衣服,晚上抱着睡,应该可以吧?
但是又怕他知道后揍她……
刘泠很快有了主意。
她起床后,在衣柜前挑来挑去,拿起剪刀,很是痛快地剪了沈大人一件衣服,然后做嘤嘤婴的惊慌状,“衣服怎么破了?该不会是昨晚他太用力……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等候在门外的灵犀灵璧等郡主身边的侍女,听郡主那话,脸都快裂了:郡主您好意思吗?
“……”门内隶属于沈家府邸的侍女,想到了不该想的限制性画面,脸微微红了。
只有刘泠一边冷淡着脸,一边抱着沈宴那件青衫,作严肃忧愁状。
沈大人府上的侍女哪里是刘泠的对手?
对上郡主的目光,她们支吾,小声,“那、那怎么办?”
“不如我把衣服带回去,照着款式,给沈大人重做一件?”刘泠提出了解决方案。
“可是……”可是您这是私相授受啊!您怎么也是郡主,您跟前怎么能出现男子衣物……
刘泠道,“但是你们知道,沈大人很凶残,很可怕,他若是发现他衣服坏了……嗯虽然是他自己撕的,但他非推到你们身上……”刘泠轻描淡写地威胁,吓唬小姑娘。
最终,刘泠如愿以偿,抱着沈大人的衣服回府去了。等沈宴回来后怎么说……他总不可能追着她要衣服吧?
发痴结束后,刘泠也稍微想了想正事。
虽然沈大人昨晚话中透露出,他现在被停职,有他刻意的原因。但刘泠总觉得陆家跟沈宴的不对盘,是因自己而起。自从喜欢沈宴后,刘泠觉得自己什么也没为沈宴做过。这一次,她想她该做点什么。
思及良久,刘泠决定入宫。
她想面见陛下,想跟陛下说明自己与陆铭山的婚事始末,想为沈宴解释清楚一切缘由。最关键的是,她是长乐郡主,作为陛下一直挺宠爱的郡主,她的婚事,就算陛下不随意指派,她也需要向陛下报备。
她所代表的阶层,沈宴所代表的阶层……陛下不喜欢这门亲事的可能性很大,虽则如此,刘泠总要说一声的。
不仅要说,刘泠还想努力一下,让陛下祝福她和沈宴的婚事。
宫中无后,刘泠进宫后,被领去了后宫,与贵妃娘娘说闲话,等待陛下有时间见她。一路去贵妃娘娘的宫殿路上,大宫女在前面为长乐郡主引路。转过宫殿一角,水亭上,对面有一对浩浩荡荡的人马过来,仪仗阵势极大,比贵妃娘娘的气势,还傲了几分。
常在宫闱长大,刘泠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仪仗规格。
之后,她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美妇人。
颜色有些苍白,姿容却玫瑰花露一般娇艳。眉目间自有傲慢和清贵之气,眼角贴着金银色梅花箔片,她云鬓花颜,冰雪为肌,一路行来,华裳翻美如云卷,目光习惯性地上扬,什么也不投在眼底。在她身后略退一步的地方,紧跟着英俊挺拔的男子,低头跟前面的丽人说话,声音轻微,似哄似宠,却只换来丽人骄矜的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