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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纨绔不读书 第77节

谁说纨绔不读书 五军 6999 2024-06-30 12:29

  他的呼吸热乎乎地拂过谢兰庭的脸侧,语调轻扬,应当不是扫兴的事情。

  “随便问。”谢兰庭耳根发热,低低地哼了一声,道,“反正我也不一定说。”

  第86章

  玲珑山馆上有做饭的厨娘。

  齐鸢在路上并未见谢兰庭通知手下, 但等他们回到玲珑山馆后,四望楼里就已经摆好了粥和菜。

  菜量不大, 但花样挺多, 大多是扬州本地菜。其中也有几样夏天吃的冰粉、凉糍粑等物,看着更像蜀地做法。

  齐鸢心下好奇,但没有多问, 吃饱喝足后跟着谢兰庭去住宿的馆舍, 却又见馆舍里也已经布置妥当。

  下人们经备好了香汤,卧房里放着冰块用来消暑。床边的长案上放着纸笔。几个女婢垂手侍立在旁边, 见谢兰庭进来, 女婢们便自觉退下。

  齐鸢更觉诧异, 直到他走到桌旁, 拿起墨锭打算磨墨写信时, 才发觉出不对。

  “这是你的房间?”

  桌案上放着一个错金银竹节香炉,此时里面没有熏香,但能嗅出之前残存的香味, 正是五万两的龙涎真品。

  谢兰庭笑着在外间坐下,自己斟了杯茶:“不然呢?我还能带你去别人的住处?”

  齐鸢:“……”

  他刚刚见四望亭里摆好了饭菜, 便以为是谢兰庭安排的,因而把这里也当成了给自己准备的客房,进门之后便直奔卧榻。现在这样,多少有些尴尬了。

  齐鸢耳根发红,语气倒是十分平静:“事情紧急, 我先借大人的纸笔写封信。”

  说完淡定地提笔蘸墨。

  谢兰庭很好奇他会跟小纨绔说些什么,但总不好过去看, 想了想便道:“齐家小纨绔不通文墨, 你写的他能看得懂?”

  齐鸢道:“我又不是写八股给他。”

  “那你说的他能信?”谢兰庭又问, “他可未必有你这么聪明。到时候万一拿你当骗子,岂不是麻烦?”

  “婉君姑娘是扬州第一名妓,由她送信便足够了。更何况我也会写家中的事情,以便他核对。”齐鸢道,“而且这次会捎银子过去,他自己攒的银子,心里比谁都清楚。”

  谢兰庭“唔”了一声:“那你……”

  “你若是实在好奇,不如自己过来看。”齐鸢好笑道,“反正要借你的官驿送信呢。”

  谢兰庭的小心思被人看穿,抿了下唇,果真起身进卧房,站齐鸢身后看了眼。

  纸上是一笔极为漂亮的蝇头小楷,挺拔秀丽,与齐鸢府试时的笔迹大不相同。谢兰庭在一旁认真看起,越看越觉纸上字字肺腑,却又充满辛酸。

  原来齐鸢认为他自己是“多舛之人”,而与小纨绔换魂一事,让他时时充满愧疚,认为自己独居闲处,却劳累小纨绔在千里之外照看家眷……言辞恳切,情意深长,谢兰庭看来看去,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怪不得齐鸢处处维护小纨绔的名声和朋友。

  他明明是那么孤傲的人,就因何进说齐家纨绔嬉笑轻薄,为害不浅,便在县试考场前大开嘲讽,与何进彻底交恶。明明在京城冷情冷性的样子,如今却能耐下性子随那边纨绔朋友们胡闹,陪他们游湖,甚至听他们唱曲。

  谢兰庭之前看迟雪庄碍眼,然而这会儿一看齐鸢给小纨绔的信,他才意识到,迟雪庄根本不算什么。

  齐鸢在乎的是小纨绔。

  “叛逃的亲兵如果近日入京,那逢舟兄会不会有牢狱之灾?”齐鸢写完,抬笔迟疑道,“案子既然交到了大理寺,那多半是要三司会审。如今的大理寺卿是谁?”

  谢兰庭抿着嘴,瞅着情意绵绵的信件不说话。

  齐鸢心里思索着事情,暂时将笔搁在一旁,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扭头看谢兰庭:“谢大人,现在的大理寺卿是谁?”

  谢兰庭闷声道:“朱俨。”

  “是他?有他在,这案子应该会查得仔细些。但现在大理寺式微,三司会审的话刑部又是初审,刑部的唐尚书比较油滑。都察院的人更陌生了,如果有人刻意为难,恐怕逢舟兄要受苦了……”

  齐鸢说到这眉心蹙起,干脆看向谢兰庭:“如果真到这一步,能不能辛苦你照看下他?”

  “照看他?”谢兰庭挑眉,不悦道,“我只说了保他性命。”

  齐鸢笑了下:“逢舟兄从小没吃过苦,那些牢狱里的手段,放别人身上可能是受伤,放他身上可就是要命了。更何况假如有牢狱之灾,他可是替我在受苦。”

  齐鸢说到这顿了顿,侧过脸探究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你在意我吗?如果牢狱里的是我,你管不管?”

  谢兰庭被他问住,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偏偏齐鸢的神色十分坦荡,仿佛这事很理所当然一样。他只得撇撇嘴,不情不愿道:“管就是了。但不能管太多,让义父察觉了反而弄巧成拙。”

  齐鸢松了口气,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他说完略一思索,又去拿笔。

  谢兰庭看不下去了,嘀咕道:“怎么还没写完,你有多少话要说?”

  “交代一点琐事,看那块免死金牌能不能趁机送上去。”

  齐鸢说完提笔刷刷添了几句,随口问,“你在钱知府面前表现得对我不好,是怕重蹈覆辙?”

  谢兰庭愣了下,随后嗯了一声。

  “这次去金陵办事,你也没打算选我。”齐鸢道,“是因何进更让你放心?还是不想我锋芒太露?”

  谢兰庭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犹豫起来。

  “看来是二者皆有。”齐鸢把丹书铁券的事情也交代完,这次终于收了笔,嘴上却说着毫不相干的话,“张御史的安排并没有避开你,你不是江西派,应当不会支持太子。二皇子背后是本朝勋贵,江浙盐粮海防等事务大多把持在他们手里,你这次整顿江防海防,拔了不少他们的心腹,你也不是二皇子派。”

  谢兰庭起初随意听着,直到后面,他的脸色才渐渐凝重起来,双眸如漆一般望向齐鸢。

  “金陵□□并非寻常匪寇,从各地消息来看,恐怕与在京城的楚王脱不开干系。你大破楚王精锐,也不像是反贼。”齐鸢将信纸放在一旁,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兰庭,却不再继续问下去。

  夜静如水,原本应该紧张的话题,却因齐鸢平和的语气变得寻常起来。

  谢兰庭想了想,转而问:“为什么说这个?”

  齐鸢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旁边的信纸:“我在想,便是冲着今晚,将来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愿跟你反目。”

  作者有话要说:

  附上信件内容(上一本里写过,不想重复发了)

  “逢舟兄亲启

  扬州数日,恍如一梦。某本是多舛之人,命有一劫。熟料数月之前,不意变故,竟牵连足下,致君父子隔阔,相见无期。

  某每念及此,寝度难安,愧入肝脾。然人面已变,北归万里,竟成奢望……

  (中间写齐府事情若干)……

  某如今独居闲处,却累君照管亲眷,感涕不可言。

  然祁府多事之秋,某贸然行事,恐移殃齐府众亲,只得暂绝北归之望……,

  此信干系甚多,幸勿示人……某思仰之念,无缘面话,唯有北向再拜,叩头默祷,望足下万万自重……”

  第87章

  信件寄出后, 齐鸢也终于为书院选定了新名字,逢舟书院。

  褚若贞对于这个名字很满意, 认为其寓意深厚, 用来勉励诸生十分恰当。唯有齐鸢和谢兰庭清楚,这名字是用小纨绔的字来取的。

  书院本来就是小纨绔的东西,齐鸢虽没有想好日后俩人怎么换回来, 但这些东西还是应该认原主的。

  他为书院取好名, 由曹老先生提了字。

  七月上旬,逢舟书院便正式纳了第一批新生, 开始授课。孙辂等师兄们又从新的一批师弟中选拔了几个, 跟他们一起倡结成了乃社。

  迟雪庄也在书院的这批学生里。王密和崔子明不耐烦读书, 两家长辈便开始为他们操心说亲的事情。

  金秋八月, 天下大比。

  河南、山东、陕西、山西、浙江……各地陆续举行乡试。乡试考官由吏部和吏部选京官担任, 多是从翰林院中选。

  然而在乡试之前,江苏一省的考官却几次更改。直到八月初,朝中才正式下旨, 由翰林编修陈连为江苏一省的主考官。孙辂等人紧锣密鼓地备考,试图了解陈大人的行文喜好。于此同时, 齐鸢却也得到了京城传来的两大消息。

  好消息是小纨绔化险为夷,如今已被放还归家。过几日,婉君便会请小纨绔给齐鸢写回信。坏消息是,朝廷取消了今年的院试。齐鸢这一批学子只能明年再参加了。

  “今年六部不稳,尤其是礼部, 怕是要有大变。”谢兰庭约着齐鸢游湖喝茶,又将一篇文章递给齐鸢看, “你看看这篇制艺怎么样?”

  齐鸢这天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衫, 眉目秀丽, 犹如一枝玉色疏梅,被人供在舱中添色。

  谢兰庭把手稿递过去,自己便斜倚塌上,肆无忌惮的端详齐鸢。

  齐鸢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神色却无波动,只持稿默读,片刻后道:“这篇文章气象浑厚,翻空摘奇,别有意境。”

  “好一个翻空摘奇!”谢兰庭闻言哈哈大笑,随后却道,“这篇便是翰林编修陈连的会试之作。陈连是上科的探花郎,原本皇帝想要点他为状元,但因司天监的占卜改了主意。听说司天监跟老太傅关系不浅,恐怕是杨太傅已经认出来了。”

  这篇制艺的八比部分是齐鸢几年前的旧作。那时他不跟其他学士来往,也不参诗文集会,因此从未想过自己的文章会流落出去,被人剽窃。

  “你是怎么知道的?”齐鸢疑惑地看向谢兰庭,“我的文稿应当都在伯府和太傅府。”

  “是吗?”谢兰庭却道,“那等你回京的时候,可以到我府上去认认。”

  齐鸢:“……”

  “你面圣前,外面就有人卖你的文稿。我曾托人买了不少。”谢兰庭说,“陈连靠你的文章会试一举夺魁,然而居官翰林之后却表现平平,渐失帝心。这次如果不是礼部出事,也轮不到他来做江苏的考官。不过……这也算是好事。”

  齐鸢挑眉,见谢兰庭眨了下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哭笑不得。

  乡试之前,考生们都要研究考官的诗文制艺,以期能够投其所好,增加被取用的可能。其他地方的考生都是导出搜罗考官的文集,陈连这边却是一直在模仿齐鸢,因此由孙辂等人来问齐鸢最为省事。

  当然,孙辂等人还不知情。

  齐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乡试虽难,但他几位师兄等人都是捷才,尤其是孙辂识学兼备,文字浑圆雅正,乡试应当是必中的。

  他只是担心别的:“如果几位师兄乡试考中,那陈大人就是他们的座师了。如今陈大人不得帝心,日后入阁的希望恐怕不大吧。”

  谢兰庭道:“不好说。如果是我的话,这种庸才连京官都做不了,可惜帝王家个个心思比眼睛小,就喜欢提拔这些溜须拍马的废物。”

  齐鸢点了点头,突然一顿,倏然抬头看了谢兰庭一眼。

  “怎么了?”谢兰庭被他瞧得愣了下。

  “没事。”齐鸢笑了笑,“逢舟兄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他的回信。”

  “他现在只操心方成和的乡试,约莫还想不到你的事情上。等乡试后吧。”谢兰庭道,“我要去西南一趟,恐怕来不及亲自把他的信带给你了,婉君会妥善安排的。你放心用她便是。”

  齐鸢吃了一惊:“你去西南?”

  “去崖川。”谢兰庭倚在塌上,看着窗外的潺潺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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