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蔚有点担心他下一次就会被吴氏派来盯梢的人给发现,谁知一连数日都全无动静,只有南衡坚持不懈地往这儿跑。
南蔚明白过来:那位唐嬷嬷哪里是不知道南衡的举动,只怕她早就发现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从此以后,南蔚享用南衡送来的饭食时更加心安理得——既然唐嬷嬷不曾阻止,还当真在烹饪时增加了数量,他才不会考虑唐嬷嬷会不会觉得辛苦呢。
转眼间,天气越来越冷,呼出口气都仿佛会结冰一般。
南蔚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起床打拳,并且不再避开丹桂。
丹桂只当是言嬷嬷传授的拳法,有一次背着言嬷嬷道:“嬷嬷怎么不教给少爷些好看的拳法……”
南蔚往她身后叫了一声:“嬷嬷!”
丹桂立马就双目垂泪,怯怯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南蔚笑眯眯地道:“继续哭,不然我就把你的话告诉嬷嬷。”
丹桂傻眼,只好继续哭。
南蔚欣赏了好一阵,才善心大发地道:“行了,我不会告诉嬷嬷的。”
毕竟这拳法本就不是言嬷嬷教给他的,也的确不大美观。
要在这个时代寻找药材和灵物,比南蔚想的还要容易,才刚进入到腊月,言嬷嬷就告诉南蔚,他开出的单子上那林林总总的东西,都已经找齐。
只有天生灵火,尚不知音信。
反正近来天寒地冻,南蔚也懒得出门,索性将此事搁置在旁。
谁知这天晚上明明已经到了安寝时分,南衡却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又在他床跟前蹲着,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南蔚发现他的时候,十分庆幸自己早就没叫丹桂守夜,不然多少丹桂都不够吓的……
“蔚弟弟。”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夜的月色从窗前流淌下来,照在了南衡身上的缘故,男孩显得有几分低落。
南蔚揉了一下眼睛,依依不舍地扯着被子坐起来。
他有点想挥一挥手把这小子给扔出去——就跟从前对待徒弟那样。
又舍不得——南衡这张脸长得实在好看。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南衡已然是炼气期三层的修士,他却尚未起步。
想到这南蔚就不大高兴,瞪住南衡:“你怎么来了?”
南衡道:“蔚弟弟,你是不是不想我来?”
总算被他接收到了一次自己的真实想法,难得,难得!但南蔚嘴上则道:“不是。”
若是承认了,这小子再不跟自己送吃食了怎么办?
在如水一般的月华中,南衡愈加显得眉目如画,好看极了。
他微微蹙眉,整个人便带上了几分忧郁的气息:“可是我觉得蔚弟弟你似乎对我来与不来,并不放在心上。”
南蔚坚决否认:“我可是很关心的!”
南衡若来,自己便能大快朵颐;
若不来,自己便只能对着大厨房的三餐大快朵颐……
差别有这————————么大!
南衡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为什么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我要借住在你家?”
南蔚从善如流:“你为什么借住在我家?”
南衡的眼神更忧郁了:“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
南蔚道:“哦。”
南衡道:“……你都不问我出了什么事?”
南蔚继续从善如流:“出了什么事?”
南衡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蔚弟弟,你知道你们家,其实是帝都南氏的分支吗?”
南蔚摇头:“不知道。”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在前身的全部记忆里,只有关于丰城侯和丰城一地南氏家族的内容。
照南衡话中的言外之意,他和南衡还当真是族兄弟的关系?
南蔚道:“你真是我族兄?”
南衡笑——他一笑便益发显得眉目清朗,方才的忧郁低落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他道:“不是,我不是帝都南氏的人。”
南蔚用“你逗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南衡伸手摸了摸南蔚的脑袋。
如今南蔚比起刚刚来到这具身体时,要长高了许多,看上去只比寻常的七岁男孩略矮上一些。
但仍然显得瘦弱,到底是身体底子被破坏得太厉害,仓促之间便是大罗灵界此时元气再充足,也无法全盘弥补。
所以南衡还是要比南蔚显得年长许多,且他又有修为在身,要摸到南蔚的头顶可谓轻而易举。
南蔚对此早已习惯,动都懒得动一下,只直接问道:“那你是哪里的人?”
南衡道:“我不能告诉你。”
南蔚便又用“你逗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南衡低声道:“我若是说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嬷嬷也不会允许我说。但我家里,跟帝都南氏确有一些关系,是以才能托了他们,将我放到你家来借住。”
南蔚道:“哦。”
南衡道:“其实我很高兴能到你家借住,不然我也不可能认识蔚弟弟你。”
南蔚道:“我也很高兴。”你带来了唐嬷嬷。
南衡道:“不过我却有些担心我家中如今的情况,也不知自我离开以后,是否一切安好。”
南蔚道:“多想无益,总会知道的。”
南衡道:“其实我平时不会想这些,只不过今日是我生辰,从前在家中,爹娘必定会陪着我,还会开宴,总是热热闹闹的。现在却只有嬷嬷和我两个人,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
南蔚用“你知道就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南衡道:“蔚弟弟知晓今日是我生辰了,怎么没有反应?”
南蔚回想了一下从前宗门里其他尊者生辰时自己都做了什么,良久才道:“我祝你生辰快乐,岁岁有今朝。”
南衡哭笑不得:“蔚弟弟,你后面那句祝愿是不是说错了,我才说觉得今日不同以往。”
南蔚便道:“岁岁有去年的今朝。”
南衡正要点头,又道:“不对!”
南蔚瞪住他。
南衡就又摸了摸南蔚的头顶:“都是我的错,方才差点忘了,去年今日可没有蔚弟弟在身边。蔚弟弟先前那句祝愿很合我的心意,是该岁岁有今朝。”
南蔚:“……”
不知是不是两人日渐熟悉的缘故,虽然此人长了一张难有出其右者的美人脸,性子却并不似这张脸般,反而有些……有些……
赖皮?
跳脱?
南蔚也说不上来。
“蔚弟弟。”
见他不吭声,眼皮子似是要耷拉下去,南衡意识到时辰太晚,自己扰了南蔚的好眠,便道,“我回去了——唉,可是人家都说,生辰的时候要收礼物来着。”
南蔚打了个呵欠:“礼物,嗯,对,要收礼物。”
待南蔚屈从在睡魔威力之下,迷迷糊糊快要彻底睡着的时候,只依稀觉得,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这小子跟孽徒一样烦人(╯‵□′)╯︵┻━┻
第16章 生辰礼物
天色还有些暗,南蔚迷迷瞪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任由言嬷嬷替他穿衣服。
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却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啥。
“嬷嬷。”南蔚叫道。
言嬷嬷应了一声:“大哥儿是想换身衣裳么?”
南蔚道:“我忽然想起来,你说东西都凑齐了,银子够么?”算上那次敲诈来的三百两,哪怕如今灵物并不多么稀罕,却也未必能买下全部所需吧?
言嬷嬷慈爱地看着他:“大哥儿放心,夫人虽然离开得仓促,也不是没替你留下后路的。从前我觉得不需要动用,但这回可是事关大哥儿终身的大事,有些钱,该花就得花。大哥儿也不必替嬷嬷省,这些开销嬷嬷总是拿得出来的。”
南蔚懂了。
之前没有“娘亲”和“白胡子爷爷”露面,他身无灵根,言嬷嬷只需保证他活下去,真要动了底牌,反而可能怀璧其罪,倒不如相安无事。
如今他有了“师承”,有了修炼的希望,言嬷嬷自然会替他打点周全,便是要动用底牌,对言嬷嬷而言,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可他还是没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感觉就跟脑门上悬着一块石头,不知何时会砸将下来一般,实在讨厌。
南蔚板起了一张小脸,出门打拳。
他才推出第一拳,南衡果然就出现在了他身后,如出一辙地也推出了第一拳。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一角,便只有两个小孩子呼呼的拳风。
待打完了拳,南蔚扭头:“你来啦!”
南衡微微一笑:“是啊,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