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说:“你在吗在吗在吗。”
“听到请回答。
“我不要待在毯子底下。
“谢枕书!!!”
谢枕书抬起手,给他掀开了毯子。
7-006登时精神了,说:“我——”
谢枕书捂住了他的嘴,道:“睡觉。”
7-006被捂着嘴,一双眼眨了又眨。他呼吸微促,搞不懂是热的还是急的。背后人的心跳平稳,衬衫扣硌着他的肩胛骨,营造出一种两个人亲密无间的错觉。
窗外风阵阵,刮在玻璃上,显得屋内格外寂静。
7-006原本还有所挣扎,但时间一久,听谢枕书呼吸声匀称,跟催眠似的。他干脆头一歪,抵着厚毯,也睡着了。
谢枕书睁眼到大半夜,听风声渐小,方才小睡过去。
第二日,外面的雪停了,窗户上的霜花结得更重,冰碴把门缝堵得严严实实。日出的光芒透进屋内,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谢枕书先醒,这是在训练场养成的习惯,他到点就会睁眼。可他醒了,怀里的7-006还在熟睡。他昨晚捂着7-006的手已经落到了别的地方,猛地一看,倒像是他举止轻薄。
明明是在任务中,还是被捕状态,7-006的脸颊却贴在他的掌心,一副睡得很安稳的样子。
谢枕书收手,说:“别装睡。”
7-006叹气,道:“睁眼怪尴尬的,不如你就这样把我带走吧。”
两个人架没打几次,被窝先睡了一晚,饶是7-006,也怪不好意思的。况且雪停后的温度降到了最低,被里被外两个世界,他又不着急,一点也没想出门赶路。
谢枕书起身,心里有时间。
如果列车行驶顺利,此时应该到达一个叫做“鸥鸟”的站点,那里是个大站,有常驻部队,能把列车遇袭的消息传到城区。但如果列车行驶不顺利,也没关系,它没按时到达鸥鸟站的消息也会传到城区。
谢枕书没打算把7-006地方警察局,昨天是敷衍,他要把7-006带回城区,只是想借助地方警察局的力量,得到能通行的车辆。
7-006举起手,说:“你不解开,我怎么穿衣服?”
他腕间的手铐银光闪闪。
谢枕书用热饮机烧水,等水开了,才回身。他把衣服扔给7-006,拉过手铐。
7-006说:“雪积在路上,不好走。我刚生了病,身体虚弱,脚步发虚,恐怕没法走那么远。”
谢枕书打开手铐,道:“没事,死不了。”
7-006说:“死不死的另说,关键是脚疼、手疼、心疼,总之哪里都疼。你知道我为什么心疼吗?”
谢枕书说:“别告诉我。”
7-006道:“不行,我必须得告诉你。”
谢枕书:“……”
7-006套上毛衣,说:“你马上要把我扔到警局里了,我想想就难受。”
那毛衣经过一夜皱巴巴的,还会扎人。他手不老实,被扎就揉,揉得自己脖颈通红一片,快烦死这毛衣了。
谢枕书冷漠的眼撩起来,看他,说:“送你去改过自新。”
7-006钝圆漂亮的眼单了一只,原本没精神似的,听了谢枕书这句话又笑,道:“你还挺有理想。”他撑着身,朝谢枕书眼前凑了凑,“送走了我,可就没人替你操心任务报告了,你弄清楚我带着什么危险武器了吗?”
谢枕书微微屏息,神色依然冷淡。
7-006位置在下,目光向上,绕着谢枕书的眉眼瞄了几圈,对自己惹出的麻烦很满意。他像是专程来捣乱的,说:“纸盒里的字条其实是我瞎写的,我什么都没带噢。那个‘o’啊……”他抬起手,在眼前虚虚地比出“o”,透过这个“o”跟谢枕书对视,眼神坏到家了,“是提示。”
谢枕书定定地看着7-006,看得7-006心里发毛。
7-006歪头,狐疑道:“气傻了?”
谢枕书忽然捉住7-006的手腕,把人拽向自己。他专注时眼神深邃,看得7-006越发心虚。半晌,他说:“你太得意了。”
7-006上身后仰,又被摁了回去。谢枕书固定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没法躲闪。这距离太近,近到他都能看清谢枕书眼底强势的芒。
谢枕书说:“你演技很差。”
7-006抗议:“喂……”
谢枕书说:“你根本不会装瞎子。”
7-006:“……”
他没忍住,制止这场攻击,问:“等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枕书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别的味道,总之和他平时很不同,答:“无可奉告。”
他像是垂下了饵,却只准7-006碰一碰,等到7-006感兴趣了,又干脆利落地收起杆。
7-006果然心痒,下了床没喝几口水,还在琢磨自己哪里露馅了。他对其他事情都可以不上心,唯独这件不行!
谢枕书喝了热水,把那两盒过期的巧克力丢进厚毯里,准备带走。他又检查了一遍屋内,找出两件压箱底的冲锋衣。
7-006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说:“装瞎子是我一时兴起噢!”
冲锋衣上有股灰尘味,谢枕书皱眉,迟疑片刻,还是套上了。他拎起另一件,转过身。
7-006正在说:“我是临场发挥型的天才——”
冲锋衣“哗啦”地落在他肩头,他戴着手铐,没法穿袖子。谢枕书也没准备让他穿袖子,直接把拉链拉上了。
7-006半张脸蒙在冲锋衣领里,两只空袖子掉拉着,跟个充气球似的,道:“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谢枕书把他拎起来,转过身,面朝门放下,说:“有,走。”
7-006:“……”
雪后晴天,种植地银光闪烁,路上的雪都积到了人膝盖以上的位置,踩下去的脚很难拔出来。
7-006摇晃得像个胖企鹅,走在前面,喘的都是白气。他不擅长险地任务,以前为了逃避到这种极端天气的地方执行任务,会在黑豹测评里故意答错题,免得编号太靠前。
他脚步一慢,谢枕书就提他后领。
7-006说:“你力气好大,我好崇拜你。要不这样,你直接把我提出去算……啊!”
他落回积雪里。
谢枕书意思明确:自己走。
7-006“扑通”趴雪里,耍赖道:“你走吧,我不走。”
他不仅趴下,还滚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滚成个雪球,只要不用走路就行。可是刚滚没几圈,就被谢枕书单手捉住了后领。
他喊:“你好烦——”
谢枕书拖着他往前。
他被拖了满脸的雪,只好说:“我好烦!你松手,我自己走!”
谢枕书果断松手。
两个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在天黑前到达附近的小镇。
第79章 小镇
薄暮时分, 小镇灯火稀疏,很是冷清。7-006跟着谢枕书进了小镇,这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没什么人的样子。他们沿着路标, 找到了警局, 门口的岗亭正在放广播。
“昨日凌晨6点,三位旅人在郊外遇袭, 死状可怖。其中一具尸体遭人分尸,遗留在现场的手臂有啃咬痕迹,头颅下落不明……”
谢枕书敲了敲岗亭玻璃。
那听着广播打盹儿的保安一哆嗦, 被敲玻璃声吓醒了。他打开窗, 探头问:“干什么!”
7-006说:“自首。”
谢枕书道:“借宿。”
保安年过半百, 胡子拉碴, 浑身酒味。他“嗬”地清了几下嗓子,又抹了把自己酡红的脸,醉醺醺的, 大声说:“什么?说明白点!”
7-006说:“我是骗子,我来自首。”
保安道:“你有病!”
7-006无果,换谢枕书上。谢枕书上前掏出证件, 说:“港区作战部队。”
保安往证件上粗瞄了两眼,红鼻子冒气, 冷哼道:“你那红章都戳歪了,明摆的是假证,知不知道冒充作战部队好大的罪?还敢来这骗人。识相就走, 快走!”
说罢, 他缩头关窗,“嘭”的一声, 把他们两个人晾在了外面。
7-006乐不可支,说:“原来你才是骗子,失敬失敬。但这保安也奇怪,见到两个陌生面孔,也不问问来历。”
谢枕书收起证件,拉住7-006的袖子,转身就走。
7-006说:“别拉,遛狗似的!你去哪儿?我今晚可不睡大街。”
谢枕书头也不回,道:“旅馆。”
小镇只有一家旅馆,像老式的招待所,他们转了两圈才找到。旅馆藏在一条弯弯绕绕的民巷深处,在黑黢黢的楼梯口挂着个破旧的粉红灯牌,上面写“玉米镇高端旅馆”七个字,闪一下没一下的。
两个人进门,前台正在埋头吃泡面。
7-006用脑门磕玻璃,说:“开房。”
前台瞅人,没料想是俩男的,还手拉手。他面吸一半,眼睛瞪得老大,塑料叉在空中比画,问:“你俩开房?”
7-006说:“嗯啊。”
前台道:“住一屋?”
7-006反问:“不行?”
前台赶紧把泡面挪开,从一堆杂物里扯出旅馆的登记册,道:“可以可以,证件出示一下,我给你俩办入住。”
7-006转头,对谢枕书小声说:“给他钱。”
谢枕书掏出一沓钞票,放在柜子上。
前台两眼放光,满面笑容,把钞票一股脑塞进兜里,说:“好好好,我帮您登记,超级大床房也给您安排上。哎,这是钥匙,您收好,上楼梯右转,888号房间。”
两个人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