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里头是什么东西?”
又一次,有人大声惊呼起来。
在众中的注视中,场上慢慢的趋于安静。
因为神机宝盒里头的东西,实在令人吃惊。
它不是金银珠宝,不是上古秘籍,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它只是一堆木头。
严格来说,它是机关里的机关,是一个用木头制成的模型,仍然是精巧的榫卯结构,像是宫殿,又像是房屋建筑,但是与宫殿和房屋建筑又有些不同,显得更为精巧和复杂,每一处环环相扣,咬合严密……简直就是一个结构繁杂的大型房舍连环。
把一个木头模型放在里头,这是干嘛?
元昭皇太后……不,那盗墓贼的脑袋,果然异于常人。
夏初七看得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习惯性瞄向万能的赵十九。
只一瞬,她从赵樽向来平静的眼睛里看见一抹诡异的幽光。
那一抹光芒,是他看见神机宝盒里的东西时发出来的……也就是说,木头它不是烂木头,更不是儿童玩具,一定藏有什么猫腻在里头。
“侍卫!”
高台上,反应过来的扎那大吼了一声,脸色也是变化无常。
紧接着,一群兀良汗侍卫紧紧护送着被打开的“神机宝盒”和里面的木头模型,离开了广场。这样紧张的气氛,让夏初七直觉有哪里不对……她慢慢走向原本的位置,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瞄着东方青玄微笑的眼……还有赵樽凝重的脸孔。
她在算计别人,这一瞬,却有一种被别人算计的感觉。
而算计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东方青玄,还是赵十九。
“……托娅公主,是当之无愧的草原之花……”
广场上,喊声阵阵。人们惊叹于神机宝盒里的东西,但大多数都看不懂,也就不再感兴趣。他们的关注点再一次回到了“草原之花”上面。结果显而易见,托娅胜出。一个个竞选的姑娘们向托娅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广场上的众人窃窃私语着,在等待达鲁花赤的宣布。
夏初七微微一笑,瞥向身侧的赵十九。
“老爷,你好厉害。我崇拜你。”
赵樽侧头看她,“我也崇拜你。”
“嗯?”她疑惑的竖起眉头。
他轻轻一哼,“心里没底,也敢拍胸脯。”
呵的一声,夏初七眼一斜,笑得极为得意,“谁说我心里没底儿了?我这不还有老爷你在吗?赵十九,有你在,我便有底,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刀上火海也是敢闯一闯的。”
“……”这到底是该气,还是该笑?
看赵樽被自家噎住,夏初七双手交叉往膝上一放,唇角上扬。
“再说了,戏不还没有唱完么?你只是辅助我而已……最关键的一出,还是姑娘我唱的。”
“……”他的努力,就这样化为了流水?
夏初七斜睨着他,“不要郁闷,有这样能干的夫人,你该庆幸。”
“……”他确实很庆幸,庆幸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嘿嘿,不过这一次还是多亏了你,把我上次给你的小瓷瓶随身携带,既证明了你对我深深的爱……在关键时候,又能发挥作用……”夏初七冲他挤了挤眼,示意他看向高台,“诺,瞧好戏吧!”
这个时候,红木锦盒已经不见了踪影,扎那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起身爽朗一笑,他欣慰地看着托娅,笑道,“托娅不愧是我的好女儿,不愧是我兀良汗的两宝之一……既然是托娅打开了神机宝盒,今日的草原之花,她当之无愧……”
“恭喜托娅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托娅获胜,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一时间,有恭喜的,有祝贺的,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托娅身上。
可是,这位刚刚获胜的“草原之花”,在万众瞩目之中,却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兴奋的,身子竟然有一丝微微的颤抖。她狠狠拽着手心,仿佛在强自镇定着,按规矩说着感谢的话。可还没有说完,她面色越发诡异浮起潮红,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
“我……我……”她语无伦次。
“公主?你怎么了?”旁边的侍女赶紧扶住她。
“我……不……啊!”托娅额头滴着汗,突地叫唤一声,像是被蜜蜂蜇了屁股似的,焦急地扭动着,再顾不得形象与公主尊严,狼狈不堪地挠动着衣领,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竟然解开了腰带,把手伸向了交领上衣的盘扣。
“公主――”侍女紧张的按住她的手。
慌乱中,每个人都大惊失色,看向突然“失心疯”了一般的托娅。
“痒……痒……我身上有虫子,我背上有虫子!”
“哗”声四起,广场上登时骚乱起来。
这戏剧性的一幕,令人想笑又不敢笑,扎那大汗脸色一变,顿觉颜面皆无,不等托娅把衣服脱完,便让几个侍女按住她的手,强行把疯狂的她拉拽了下去。
局面总算控制住了,但这样一来,虽然是在民风开放的漠北草原,人们也一样会觉得……这般不知检点的托娅公主,实在很难匹配他们高贵的诺颜王子。
“诺颜……”
扎那看着东方青玄,脸上略有歉意。
“我教女无方……”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东方青玄似是极为理解,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托娅公主率性可爱,无妨。”
他越是如此,扎那越是猜不透他的心思,脸上的歉意也越重,“唉!我没有想到,她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丑事来,实在丢人现眼,幸得诺颜不嫌弃……”
“我是不嫌。”东方青玄打断他的话,笑得极妖,“却怕宝音他娘会嫌。”
“宝音他娘?”扎那面色一变。
宝音这个小孩儿是阿木古郎从南晏带回来的,扎那心里十分清楚。虽然阿木古郎什么也没有说过,但是他们都猜测是他在南晏的女人为他生的女儿,所以,如今听他主动说起宝音他娘,自是惊诧。
“宝音她娘是……”扎那看着他的笑,换了个问法,“她在哪?”
东方青玄似笑非笑,目光瞄向夏初七的方向,意有所指的笑道:“宝音他娘恐怕不喜我娶其他妇人,尤其是这般不知检点的妇人……所以,大汗的心意,我领了,托娅公主,我恐怕要不起。”
若不是托娅有众人面前脱衣的举动,他这么拒婚便会显得过分。
虽然他是兀良汗的诺颜,但如今的兀良汗,权利大部分还在扎那大汗的手上。他尊他,敬他,却未必想把手上的权利还给他。各有各的谋算和野心,他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东方青玄,无非想把他供起来,做一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或者做一个被架空了王权的傀儡。但如今有托娅的“不雅”之举在前,他拒绝得合情合理……更何况,多添了一个“宝音他娘”?
扎那目光微沉,声音也尖锐了不少。
“诺颜心意已决?”
东方青玄白皙的指,轻轻敲击在桌案,一字一顿。
“心意已决。”
扎那眸底冷光一扫,“嗯”一声,僵硬地笑着,把目光瞄向了夏初七。
这个女人不简单,他早就看出来了。
先前是她指导托娅打开的“神机宝盒”,他也心知肚明。只是先前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无人可破的“神机宝盒”,最后打开的人,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女人……是阿木古郎的女人。
这般想着,慢慢的,他的眸底浮上一抹冷笑。
“诺颜可是喜极了那女子?”
东方青玄唇角牵着浅浅的弧度,眸底神色略有晦涩。
“是,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用上扬的音调“哦”了一声,扎那回头,与他对视片刻,又侧眸望向一直未动声色的赵樽,抚着胡须的手,微微迟疑。
“可是……她的身边……好像有一男子,关系亲密?”
东方青玄一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赵樽。
被脸上的胡须遮挡着,今儿的赵樽少了一丝俊气,多了一抹粗犷。但即便如此,那气质与风度仍然一眼可以看出来不是寻常人。至少,那一种来自皇室的尊贵,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修炼出来的……
见他看过去,赵樽也看了过来,半眯着眼,他的目光像一只审视猎物的鹰,目光锐利得哪怕他坐在台下,也仿佛身在高处,凌驾于无数人之上。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流着,东方青玄唇角一弯,突地看向扎那大汗,笑了开。
“大汗误会,那个男人……是她爹!”
轻“咦”一声,扎那大汗奇怪了。
“看上去不像啊,那个姑娘不是侍女打扮?”
东方青玄没有看扎那,只望着赵樽,似笑非笑。
“私生女……他哪里敢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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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苦当爹”了的赵十九,从广场回到居住的毡帐,没有马上去找东方青玄要人,一路上,他无视夏初七三番五次的眼神儿示意,生拉活拽的把她拉了回去,气得夏初七憋屈得撩帘入内,一看左右无人,便甩开膀子,冲他发脾气。
“赵十九!你怎么回事儿,到底在搞什么?”
赵樽低头,捧她脸,要亲她,“阿七别急。”
夏初七气恨不已,偏头侧过,避开他的吻,一肚子的火儿。
“我怎么能不急,我的小十九还在东方青玄那里……我都快疯了!……赵十九,草原之花不是托娅吗?托娅不是脱衣了吗?我们不是赢了么?为什么你不把小十九领回来,还由着东方青玄把她带走!?”
她平常性子极好,很少发脾气,但是小十九的事儿,让她压抑得有些久,今日好不容易使了诡计赢了东方青玄,她正盼着与女儿相聚,哪里晓得赵樽会这样?越想越生气,越生气看赵十九淡定的脸,她便越发的咬牙切齿。
“啪”一声,她的巴掌落下,把炕桌上的茶盏砸得“哐哐”作响。
“赵十九,你老实说,是不是不想把咱闺女接回来?”
赵樽紧紧抿着唇,看她别扭上了,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拉了她坐下,亲自把无辜的茶盏扶正,为她倒了水塞到手上,待她平复了心情,方才淡定的道,“东方青玄不会食言的。”
轻“哼”一声,夏初七的气落下了一些。
“不管他食不食言,我们都得找他践约吧?”
赵樽眉头一蹙,看着她,声音突地一凉。
“女儿与他亲厚,总得给她时间适应一下。”
心里“咯噔”一下,夏初七看着赵十九的目光深了些许。
她只顾着把失散的女儿要回来,却没有赵樽想得深远。
小十九从小与东方青玄在一起,那么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把东方青玄当成什么?肯定是父亲这样的角色,如果就这般把她要回来,小丫头会哭成什么样?又会有多伤心?赵十九说得对,他们总得找一个妥当的方法解决才是。
垂下手来,她声音软下,“可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赵十九,我想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