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阴冷的监狱,竺曦风就不由得皱眉,总觉得这里空气都是脏的,令他极不舒服。
“就是这间。”领路的卫队士兵命令狱卒开门。
潮湿发霉的气息让竺曦风的心情变得更差,不耐烦地说:“是不是只要摘下那人的面具任务就完成了?”
“是的。”卫兵恭敬点头。
竺曦风走进牢房粗略一扫,看见了一个手上带着镣铐,脸上戴着金色面具的古怪男人。
真是什么怪异的任务都有,要不要考虑休个假呢?竺曦风心不在焉地想着。
“我警告你最好配合一点,我这个人比较没有耐心。”竺曦风走了过来。
枯坐在床上的金老板听到竺曦风的声音,明显身子一抖,面具下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低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
竺曦风见他不说话,也懒得搭理他,可当视线再一次掠过面具人身上时,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虽然眼前的人是坐着的,可那身材的比例,背部的曲线,还有镣铐下十指的长度,为什么那么眼熟?
心跳陡然加速,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
“抬头!”简单的两个字,竺曦风竟然带出了颤音。
那人稍微把脸抬起了一些,但眼皮耷拉得更低了。
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脸,根本无法看见他的面容,竺曦风突然上前一步,凶狠地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向上抬。
金老板猝不及防看了他一眼。
目光短暂的接触,电光火石,竺曦风像触电一下子弹了起来,倒退几步,撞在后面的桌子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但金老板很快又低下头,眼神闪躲,啼笑皆非,甚至有种恨不得直接把被子蒙在头上的冲动。
金老板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这种情况下与他相遇。当秋叶带着人来凶巴巴地说要摘自己面具时,他还有些不解和担忧,没想到今天竟然来的是他!金老板顿时明白了背后的用意,不得不佩服凤起天马行空的想法。
竺曦风自从接到任务就开始抱怨,但他现在又无比庆幸,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冲动,几乎要立刻撕开他面具。
可是不行,仅有理智告诉他这事有古怪,最后会找到他头上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是他!一定是他!他的身材,他的眼睛,我死都不会忘记!这么多年的等待,明明都快要绝望了,一线阳光照入了他冰冷的世界。
竺曦风脑中一片混乱,一股湿意涌上眼底,他的腿有点发软,可监牢里连张椅子都没有,他只能背过身去靠在桌子上平复心境,恼火到了极点时,发泄似的捶了几下桌子,白色的手套上沁出鲜血。
身为曾经的科学院院长,竺曦风的师长,金老板望着竺曦风发脾气失态的背影,心脏一阵绞痛。
我的小狮子哟,竟然已经那么高大了,就是脾气还那么暴。
突然竺曦风一声不吭地冲了过来,以迅雷之势掐着金老板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
金老板呼吸一滞,发现竺曦风手上真使上了力,不由得苦笑:他是有多恨啊,恨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
“放手!咳咳,你要掐死我了!”金老板开口道。
竺曦风双目充血,额头上青筋暴起,金老板掰着他的手,努力喘息。
卫兵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竺院长,你在干什么!他是非常重要的嫌疑人,你不能杀他!”
竺曦风被他拉开,咆哮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卫兵哪能松手,硬是把他拖了出去,单拼蛮力竺曦风肯定不如士兵,可发起疯来还是要命,又有几个狱卒冲了进来,帮忙把竺曦风拉出牢房。
“竺院长,您没事吧?是不是这人不听话,我帮您教训他!”一个狱卒说。
竺曦风一个充满杀气的眼刀飞过去,狱卒吓得立刻闭嘴。
卫兵惦记着任务:“竺院长,您看这面具……”
竺曦风悲愤的心绪慢慢平复,极力克制住再冲进去狠狠揍几拳的冲动:“这个面具的确有点复杂,需要做仔细的分析检查,我今天准备不够充分明天再过来。”
“好的,我会向殿下回复的。”
竺曦风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冷硬的牢门,看不见里面的人,可他就像眼睛有穿透力似的呆呆地凝望着。但他又不敢进去,生怕触动到激动的情绪。
许久他才缓慢转过身,一步步走出监狱,越向外步伐越快。
如果这真是什么人刻意的安排,那他一定会找上门。
竺曦风驾车回科学院,比起来时的不耐烦,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木然,心中更是像长满了野草苍茫茫一片。
长久的等待,都快变成了一种习惯,期望某一天走进办公室,那个笑眯眯懒洋洋的男人会转过身来对自己说早上好。当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一次次的失望,心都麻木得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可命运就是这么变幻莫测,突然就把他送到了面前,死去的心脏又开始跳动。
真的是他……终于等到他回来了……
竺曦风用力揉了一下脸。
一下车就有两个人走了过来,礼貌地说:“竺院长,我家主人请你去喝一杯茶。”
竺曦风扫了眼着两个人,穿得非常普通跟路人没有什么两样,一句话都不多问,坐上了他们的车。
当他被带进情趣用品店时,脸还是无法控制抽搐了一下,穿过走廊,带他来的人推开漆黑盘龙大门,竺曦风走了进去。
“竺院长。”一个金发的年轻人站起身。
“凤起。”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凤起的身边还有一个黑发穿唐装的男人,他笑眯眯地看着凤起:“凤起将军,虽然我们这多年的交情不错,可你们谈事都谈到我的地盘来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凤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最近我们军团要订购一批战刀,审批文件还在我的办公桌上。”
司寇玉哈哈一笑:“你们聊,随便聊,我去隔壁听个小曲儿。”
司寇玉带着他的人离开,凤起给竺曦风斟了一杯茶。
“凤起,你们在搞什么?”只要一想起牢房里的人,竺曦风的眼当即又红了起来。
“该看的你也看到了,竺院长,请你救他。”凤起他的态度谦逊真诚。
竺曦风的嘴唇都在发抖:“真的是他?”
“是不是他,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你们在做什么?这么多年!他丢下……丢下……这么多年!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你又算在扮演什么角色?”他终究没有好意思把“丢下我”三个字说全。
“我回答不了你任何问题。”凤起淡淡道,“不如等你把他救出来了,亲自问他。”
竺曦风咬了一下发白的唇,镇定了情绪:“怎么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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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竺曦风在向萨菲罗尔汇报他“仔细”检查后的结果。
“这个面具人所带的面具结构非常复杂,制造者实力绝不亚于我。我可以尝试强行把面具摘下来,但是监狱环境太过恶劣,根本不适合施术,如果殿下打定主意摘面具的话,我提议送到科学院去。”
竺曦风在屏幕上指指点点,上面细致得绘出了黄金面具,还有许多繁复的印记和公式,看上去非常晦涩深奥,在座没有一人能看懂——事实上就连竺曦风自己都不知道在上面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因为面具直接连接面部神经,而且逆向术法本身要求也比较高,所以摘除具有一定风险,很有可能会造成面具人的大脑损伤,乃至于变成痴呆。”
萨菲罗尔皱眉:“不能保证他思维清晰?”
“我做不了这个保证。如果皇子殿下不信任我,大可以请别人施术。”竺曦风表现出了他一贯的骄傲。
“我不是这个意思,院长多心了。”萨菲罗尔谦逊道。
秋叶瞄了萨菲罗尔一眼:“试试看吧。反正他什么都不肯说,空关着他,和变成痴呆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这话听上去有些道理,但是萨菲罗尔还是没有立刻表态。
一时半会商量不出结果,竺曦风收拾东西准备回科学院等待萨菲罗尔的进一步指示。
萨菲罗尔对秋叶道:“你先出去吧,我再跟院长商量点事。”
秋叶向两人告别后离去。
“院长,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方法了吗?”萨菲罗尔走到竺曦风面前。
“没有了,殿下,我一定是拿最好的方案给您看的。”竺曦风丝毫不松口,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好像熬了好几晚的样子。
“那或者有没有别的方法,因为我只是想知道面具人和他背后指使者是否有在密谋些什么,你也知道最近帝国局势不稳,除了魔龙人外,各地也偶有一些暴.乱分子。为了帝国安危,我不得不做这方面的考虑”
竺曦风望着萨菲罗尔,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用极低极谨慎的语气说:“办法还是有的,不过……”
“院长请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竺曦风似乎非常犹豫,但最终无奈地说:“我可以尝试直接从他大脑里提取信息,但能获得多少不能确保。”
用炼金术窥窃人的大脑,这实际上也是人体炼化,是严厉禁止的禁术,身为大炼金师说出这种话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可以说是在用生命在向萨菲罗尔表明忠心。
萨菲罗尔自然领情:“感谢您对帝国的付出,帝国不会亏待忠诚的人。”
竺曦风垂首致意。
“卫兵,送院长出去。”萨菲罗尔朗声道。
竺曦风把卫兵甩在身后,像风一样的走出皇宫,俊朗的脸绷得紧紧的。
凤起果然料事如神,单单只是摘除面具萨菲罗尔未必肯松口把人送到科学院,只有抛出更香的诱饵才能引鱼上钩,只要进了科学院,一切就好办了。
人体炼化本身就是高危险的事,如果今天站在萨菲罗尔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那个人可就真要被送去炼化了啊!
一想到这些,竺曦风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当晚,金老板就被秘密送去了科学院,所有的研究员都已离开,竺曦风早就在一间秘密的实验室里做好了准备。
竺曦风推着注射了镇定剂的金老板走进实验室,为了让萨菲罗尔放心,全程都有监控。
但是他并不知道在走廊和实验室之间又一段隔间,在画面切换的短短一秒钟时间内,床上的人被调包了。
真正送进实验室的是司寇玉找来的一名身材和金老板相仿的痴呆流浪汉。
竺曦风把流浪汉搬入炼金法阵,若无其事地开始炼化。
熬了一整夜,竺曦风遗憾地表示,面具摘下来了,但他的神经无法挽回,并偷偷给了萨菲罗尔另外一份资料,当然是伪造的。
“太可惜了。”秋叶装模作样地看他的脸,表现出一副害人变痴呆了的愧疚模样。
面部结构被送去比对,但是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送他住疗养院吧。”秋叶对萨菲罗尔说。
需要的资料已经获得,萨菲罗尔自然愿意表现出善心,让卫兵送去疗养院。对一个随时随地会饿死冻死在街头的痴呆流浪汉来说,能免费住进疗养院吃饱穿暖也算是较好的结果。
送走萨菲罗尔,一夜没有睡的竺曦风瞪着血红的眼,回到办公室。
已经醒来的金老板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喝他珍藏的极品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