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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 步月浅妆 12958 2024-06-30 12:36

  瑾妃扬眉一笑,看了底下人一圈道,“那好,诸位请先用着,本宫要亲自去看看舞姬们是否准备妥当,请诸位稍候片刻!凌霄,你随我去!”

  瑾妃说完便带着凌霄离开,昭武帝看着她妖娆明艳的背影眸带宠溺,并未觉得她这行为无状,昭武帝心情极好,此刻的沈苏姀却好似一条被放在油锅之上煎炸的小鱼一般难熬,看着瑾妃离开,她几乎立刻就想站起身,还未动却被嬴纵一把按了住,“莫要乱走。”

  沈苏姀心头鼓震,苏瑾今夜一旦行动便是个万劫不复,她只害怕自己阻止不及,偏生嬴纵眼下不让她走,这大庭广众的她更不好与他多言,想了想才低声道,“适才出去之时将匕首弄丢了,就在这外头的回廊上,我去找找,那算是武器,容易生变故。”

  沈苏姀说着便摸了摸自己腰间,嬴纵是知道她总随身带着一把匕首的,闻言微微蹙眉,他既然已收到消息,此刻自然也怀疑瑾妃借故离开是去做什么安排,担心沈苏姀不想让她去,偏生眼下容冽又不在身旁,便道,“你坐着,我替……”

  “我大概想起来落在哪里了,我去去就来,很快!”

  沈苏姀急急打断嬴纵之语,起身便朝外走出去,嬴纵皱了皱眉未曾拦着,见其他人都看过来便淡声道,“适才看景之时掉了一件小物在外头回廊上。”

  众人眼底闪过了然便不再关注,只有嬴纵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那回廊门口。

  沈苏姀走出回廊之时外头守着些御林军,远处的湖光斑斓一片,沈苏姀装作找东西半分看的心思也没有,走走停停至一处无人之地,忽然掏出袖中白巾划破指尖在其上急速的写下了四个字,将那白巾一收,慢慢悠悠的走几步当即从回廊的另一侧小门入了一旁的偏厅小室之间,走廊之间灯光幽暗并无人,沈苏姀并不知道眼下瑾妃在何处,连着找了好几处才在一个厢房之外看到了身着绿衣的凌霄,沈苏姀隐在暗处,远远只看见那厢房的屋子半掩着,里头有人影晃动,而凌霄在外站着,眼瞧着是一副放风的模样。

  沈苏姀眉头一簇,更确定瑾妃今晚有什么安排,眼见着这周遭并无几个人,忽然出手将手中白巾朝凌霄激射而去,她并不确定凌霄会不会武功,可事实证明,凌霄的反应比沈苏姀预料的快的太多,做为苏瑾身边最为亲信的人又怎么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忽然出现的劲风惊了凌霄一跳,抬手一接却是一面白巾,下一瞬便朝沈苏姀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影子一闪并未看清是谁,眸光沉凝一瞬,她缓缓将那白巾打了开,待看清楚上面触目惊心的四个鲜红小字,面色当即就是一变!

  沈苏姀见凌霄接到了白巾便已经放下心来,极快的返身从回廊之上回到了主厅之处,她来去不过几瞬,回来之时手中正拿着那把匕首,嬴纵见她回来微微松了口气,无奈一笑,“真不知你何时也学会了丢东西,下次再丢,便不去找了。”

  这匕首可曾见过嬴纵的血,沈苏姀笑笑将那匕首放进腰侧,嬴纵便十分自然的在桌案之下握住她的右手,这么一握便觉得不对,垂眸一看却见掌心有一星鲜红,眉头一皱当即将沈苏姀掌心展开,却见是她食指指尖不知怎地破了一点,沈苏姀察觉到他的动作心头一跳,转过头来也跟着皱了眉,想了想才道,“只怕是适才在那围栏之上挂的。”

  外头围栏皆是木制,许多还是因为今夜的夜宴换的新的,有些许木刺也实属正常,嬴纵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口中道一句,“底下人做事越来越不小心了!”

  沈苏姀安抚的一笑,一转眸便见苏瑾带着凌霄归来,苏瑾面上虽然仍有笑意,可眉宇之间已经有些不同,沈苏姀心知凌霄必定已经将那白巾拿给苏瑾看过,当即便放下心来,这边厢嬴纵却握紧了她的手,似乎还不确定待会子是否会发生变故,沈苏姀心中暗叹一声,便见瑾妃坐回到了昭武帝的身边,昭武帝笑着往她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如何?都准备好了?”

  瑾妃适才本就是去看舞姬们有没有准备妥当,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却见瑾妃听着这话面上却竟然露出了犹豫苦恼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众人瞧出些门道,心中怀疑这献舞的必定是未曾准备好,在座的几人失望几人嘲讽,沈苏姀心底却大松一口气,料定今日瑾妃必定会找个借口不献舞了,心中正这般想,却见瑾妃苦恼犹豫的表情一变,赫然朗笑拍掌道,“传众舞伶!为皇上献仗剑惊鸿舞!”

  ------题外话------

  谨以此章拜谢小茉莉砸榜之谊,定铭记在心,兢业码文不敢辜负!喵~

  ☆、164 天家父子,兄妹禁忌。

  “传众舞伶!为皇上献仗剑惊鸿舞!”

  苦恼之色一变,苏瑾赫然朗笑拍掌,众人见状一鄂,这才明白她适才乃是故意为之逗弄众人,沈苏姀心底刚刚落下的大石猛地一提,满是惊诧的看向笑意凌然的苏瑾,她既然看到了自己的字,却为何仍旧一意孤行!想到孟南柯所言的“苏瑾已不顾一切”之语,沈苏姀当即怀疑苏瑾眼下是明知故犯生死不顾,漆黑的眼底暗光簇闪,看着那红衣朗笑的人儿,沈苏姀当着这大庭广众一时之间又惊又怒恨不能上前去拦住那些徐徐而来的舞姬!

  满庭众人,却不止沈苏姀色变,别的不为,只为那舞的名字,仗剑惊鸿,好气魄好意境,然而此乃御前献舞怎可持武器,这一听就知道是剑舞的节目却委实不妥,众人心中都能想到此处,却唯有嬴华庭一人冷笑了一声,“御前献舞怎可持剑?!”

  她说这话之时已有齐刷刷八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入了中庭,八名女子俱是身量相似高矮相同,红裙若霞,墨发披肩,面上却都带着一面银色的面具,八人手中各执一把银剑,站定之后朝主位之上跪倒一拜,虽然是臣服之态,可无人看得见八名女子面容,只有她们手中的长剑寒光迫人,无端给这和乐的家宴增添了两分肃杀之意!

  嬴华庭声量不小,隐带着怒意,昭武帝扫了这八名女子一眼,面上薄笑不语,苏瑾听到嬴华庭的话面上没有半分畏色,反是笑意凛然的转过头来看向昭武帝,口中飒然道,“二公主所言甚是有礼,御前持剑乃是大忌,只是不知……皇上可信臣妾?”

  昭武帝瞬即攥住了苏瑾放在桌案之上的手,扬了扬下颌看向底下跪着的八人,“尔等得瑾妃之心便是得朕之心,若是能舞出剑器动四方的神韵,朕必重赏!”

  昭武帝并未答苏瑾之语,可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定,支持瑾妃的意思却是表露无疑,嬴华庭眉头狠皱便要张嘴,瞧见瑾妃面上一点畏怕也无的笑意之时才猛地闭了口,瑾妃见嬴华庭再无话可说笑意更深,广袖一扬玉手轻抬,“开始吧——”

  此言一出,八名舞姬当即起身,后退至大厅正中,面朝里围成个圆形站好,哗啦一声响,这大厅两侧的推门当即被大开,里头齐齐坐着数十人乐师,忽然,“铮”的一声琴音作响,八名舞姬人虽音动,蘧然挥剑而起,琴音伴着箫音,箫音带着鼓点,乐声轰然,厅中顷刻之间剑光四射杀气震天,八名舞姬身形虽是纤细,然执剑做舞之时的狠绝凌厉却半分不属于男儿,红衣翩飞,墨发狂舞,妖娆肃杀不由叫人心旌摇曳!

  厅中舞的正好,剑气纵横之间四周坐着的诸人却是面色各异,嬴湛和嬴华景眼中又惊又叹,嬴珞眼底微光簇闪却不忘侧身护着傅凝,嬴纵紧握着沈苏姀之手,看似不动声色,神识却是四面通达以防出现任何不测,和嬴纵一样戒备的还有沈苏姀和嬴华庭,嬴华庭看着剑舞虽觉震撼,更多的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目光不是在那舞群和主位之间徘徊,不愿放过一分一毫的异常,沈苏姀的手被嬴纵握着,掌心早就沁出了汗意,看着高位之上笑意徐徐的人,一颗心紧张的无以复加,若是出了变故,苏瑾大可以矢口否认,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些人是她找来的,此番又是她设宴,即便是昭武帝宠爱她,又怎会拿性命玩笑?

  沈苏姀眼底幽光簇闪,甚至已经想好了事发之后她的应对,比起她的紧张,主位上的昭武帝和瑾妃却都是在专心致志的看表演,沈苏姀咬紧了牙关,随着厅中剑气的丰沛整个身子都有些发僵,正焦灼之间,身边的嬴纵忽然开了口。

  “阿姀,你紧张过了。”

  沈苏姀听着这话心头“咯噔”一下,面色一时更为难看,定了定神才浅呼出口气去,轻轻回握了嬴纵一下不再言语,嬴纵淡淡看着场中之舞,面上满是淡泊,沈苏姀挺了挺背脊不敢大意,却忽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却见竟是瑾妃正笑眼看着她,那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当即叫沈苏姀眉头一簇,适才她递信之时并未出现,便是没打算在眼下和苏瑾相认,可此刻苏瑾的眼神却好似她已经洞悉一切……

  苏瑾看她一瞬,也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笑意一深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场中剑舞上,沈苏姀见状连忙收敛心神,也看向了场中,却见八名红衣女子身形凌厉矫健似神龙,手中剑光夺目蔽日月,身影腾跃之间隐含风雷涌动之势,竟将这方圆不到五丈的大厅舞做了杀气横行的战场,剑招百变,肆意淋漓,劲风四起,剑鸣泼天,在座诸人衣袍鼓动裙裾飞扬,双眸被刺得微眯,呼吸被逼的屏住,正觉心魂随之震颤,雷霆万钧的红衣身影却陡然之间伴随着一记重鼓旋然收剑朝主位跪倒,纤细曼妙的身姿已如钢铁般定住,琴音箫音已回环而绝,满厅诸人看着那八人缓缓飘落的发丝和衣袂,良久才反应过来这一只舞已经落下了帷幕,好似千军万马的战场陡然变作清波寂静的幽湖,便是嬴纵也稍稍凝神片刻。

  “皇上觉得如何?”

  久久的寂静之间瑾妃当先笑语一句,昭武帝的目光微微一眯,这才回神,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八位舞姬道,“剑气横行,朕耳畔好似响起了千军万马的喊杀声。”

  苏瑾朗声一笑,扫了一眼底下的沈苏姀等人眉眼飞扬,“看样子不仅皇上满意,诸位也很喜欢了?如此正好,不枉臣妾准备一场,这仗剑惊鸿舞乃是南煜之舞,皇上从前必定未曾见过,臣妾知道皇上当年统领千军开疆扩土,必定会喜欢此舞,果然不出臣妾所料!”

  皇帝最忌旁人猜度其心,苏瑾此语却是坦荡,昭武帝摇头笑笑转眸看向全福,“这八名舞姬月俸加倍,另有金银器物你看着安排,都行重赏。”

  全福见昭武帝高兴自己面上也满是笑意,连忙应一声“是”,待昭武帝转过头去方才偷偷的在衣摆之上擦掉了手心的汗意,适才这一场舞舞的自然好,只是对于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的全福来说无异于一场煎熬,索性,昭武帝未曾信错人!

  得闻昭武帝此言八名舞姬当下行礼谢恩,苏瑾挥挥手着几人退下,这才看着众人未曾动过的筷子道,“今日夜宴菜品皆是本宫亲自安排,诸位看看和不和大家的口味?”

  昭武帝闻言一笑,当先起筷,大家见状都配合起来,这大厅之中倒也有了几分和乐氛围,嬴纵和沈苏姀是最为肯定今夜或许会出乱子,见这群舞姬自始至终未有动作心都稍稍一松,嬴纵唇角浮起两分淡笑为沈苏姀布菜,沈苏姀却是惊魂未定的下意识看向瑾妃,却不知她刚一抬眸又撞上了苏瑾的目光,四目相对,苏瑾的目光仍是能洞悉一切的深邃,沈苏姀眯了眯眸子,终于容色镇定的转眸,对着嬴纵低声道,“终可放心。”

  嬴纵为她布菜的动作不停,淡笑,“未必。”

  沈苏姀眸色一深,当然知道不可能就因为此事便打消了嬴纵对苏瑾的怀疑,可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别的不论,至少今夜应当不会再出岔子了,沈苏姀的性子本就坚韧,虽然眼下无碍,可苏瑾既然回来复仇,她自然知道往后还有许多这样的阵仗让她应对,当即定了定神做随意状,目光扫了扫桌案的上的膳食,顿时知道苏瑾在这上面花了心思,左右看看,大家都已动筷,却唯独对面的嬴华景眼神发怔,沈苏姀顺着嬴华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正瞧着嬴珞那一方,她皱了皱眉,联想起白日的事心底顿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白日里未曾好好用膳,多吃些。”

  嬴纵无微不至,沈苏姀自然笑着应了,高位之上昭武帝和瑾妃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瑾妃便看着底下人道,“说起来近来皇室好事甚多,还有一月多点儿便是秦王和洛阳候的大婚,皇上前日还特地吩咐本宫为你们操办,本宫过问了内府并着礼部,才知秦王早已吩咐妥当,足见秦王待洛阳候真心,皇室有如此良人美眷,当真是大秦之福。”

  嬴纵素来不会理这等冠冕堂皇之语,沈苏姀自不会让苏瑾难堪,当即笑着颔首,“多谢娘娘费心,此番婚仪不可铺排,娘娘尽可交给内府便可。”

  苏瑾笑笑不语,昭武帝便道,“小七大婚在即,君临却不甚太平,珞儿……”

  昭武帝轻唤一声,一边的嬴珞当即应声,“父皇有何吩咐?”

  昭武帝便道,“从明日起你重领忠勇军,这一个多月和卫尉营一道护卫君临吧。”

  此话一出,满室一静,自嬴珞早前因为镇南军通敌之事被褫夺了军权,这么长时间忠亲王似乎已经被皇帝遗忘在朝事之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次竟然又将这军权交回到他的手上,沈苏姀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将手从桌案上扯下一把握住了嬴纵,嬴纵不动声色,安抚性质的反握住了她,这边厢嬴珞自己也是一愣,定了定神才起身抱拳,“儿臣领命。”

  昭武帝点了点头便不言,这边嬴华庭和丽嫔倒是没什么表情,嬴华景却是顿时亮了眸子,嬴湛更是笑道,“呀,三哥又重掌忠勇军了,父皇必定是因为侧妃有孕才开心,看来侧妃肚中的竟是个小福星呢,指不定这小福星一出世皇祖母的病情也会好转呢!”

  他年纪小,这话也并无差错,瑾妃听着也笑着颔首,“的确应当是个小福星,侧妃怀着的乃是皇室第一位曾孙辈,更是事关大秦皇室血脉,太后娘娘眼下神识虽然有些不清,可知道了此事也还是高兴非常,连精神都有好转,等将来孩子出世,对病情必有助益。”

  瑾妃徐徐说完几句,别的就算了,她这第一句“事关皇室血脉”却是给众人提了个醒,大秦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历朝历代立储之时,为了皇脉的传承,同样条件的两位皇子哪位已有子嗣则其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就要更大些,因而傅凝肚中的孩儿对嬴珞而言其意义委实超乎一般父子的重大,他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得到储君之位!

  在场诸人都并非常人,除却嬴湛想了许久才明白之外,其余人等都是一瞬就反应过来,嬴华景本一直情绪恹恹,听到这话之时面色陡然一白,豁然抬眸,恰好看到嬴珞正将那龙凤呈祥之中的虾球送入傅凝碗中,孕妇食白虾对胎儿大有裨益,傅凝未拂嬴珞好意尽数吃下,两人一片温情,嬴华景却看得唇角紧抿指尖轻颤,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偃旗息鼓,坐在她身边的嬴华庭察觉出不妥,看过去便见到那温馨的一幕,这么一想便以为嬴华景小女儿家的性子又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多管。

  沈苏姀自然也明白期间缘故,握着嬴纵的手不由得一点点收紧,嬴纵却一直波澜不惊不曾动声,傅凝有孕到底是喜事,丽嫔见众人静默便又捧场似得说笑了几句,气氛一时活络起来,嬴湛又向昭武帝汇报起了虎贲营所学,听闻嬴湛近来武艺之上大有进益在虎贲营考校之中名列前茅,昭武帝当即开颜行赏,厅中一时更为和乐。

  期间几杯饮下,各桌案上便又上了新酒,沈苏姀想着苏瑾,想着立储,面上虽然从容温婉,心底却早就无心宴会,怔忪之间忽然闻到一股子莫名熟悉的冷香,她心底一紧,抬眸就看到一个小太监端着一只碧绿玉壶放在了嬴纵手边,玉壶生辉,能看到里头酒液满满,沈苏姀闻到的淡淡冷香,正是从这玉壶之中溢出……

  沈苏姀怔怔的看着那壶酒,骤然想起了从前种种,背脊忽然漫上一股子寒意,嬴纵却竟然面不改色的抬手去取那酒壶倒酒,沈苏姀蓦地抬手想要拦他,却忘记了自己的手正被他握着,她刚一动手便被他攥住,整个人都被他定的动也不能动,沈苏姀知他之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而后一饮而尽。

  沈苏姀心头一股子沉郁涌动,眼角余光一扫,豁然发现了主位之上刚刚撤走的目光,背脊上的寒意加剧,一路冷到了她心底,呼吸一重,她忽然明白过来,那带着冷香的酒必定是主位之人的授意,是昭武帝的授意!是他亲生父亲的授意!

  嬴纵曾告诫过她离这冷香远些,其意为何她怎会不懂,而今日,他竟是将那酒这般喝了下去,是昭武帝要害他!是他的亲生父亲要害他!

  沈苏姀猛地使力攥住嬴纵的手,几乎将指甲卡进他掌心,嬴纵半分不松,只转过头朝她安抚的扬了扬唇,沈苏姀扫了一眼那碧玉的酒壶,喉头蓦地一梗,嬴纵握着她的手稍稍一松,指腹在她掌心缓缓地磨挲,面上带着单薄笑意,又为她布菜,沈苏姀垂着眸子,旁人说了什么一时再也听不清,只狠狠咬着牙方才能压下心口的起伏和钝痛!

  “皇上可是有些乏了?刚用了膳便回去歇着也不好,不如臣妾陪你出去看看外头的湖景?”宴至一半,苏瑾忽然开口,见底下人都看上来便笑道,“本宫安排了些湖上的小节目,大家若是用的差不多便可出去瞧瞧。”

  她话音刚一落,外头“咻”的一声已经有烟花升空,她这想法倒是好,可奈何半年之前贵妃便是在这湖上出的事,彼时嬴华景和嬴华庭并着嬴湛都是亲眼所见,眼下听到她这话面色当即一沉,嬴纵和沈苏姀更不消说,他们几个不表态,却是丽嫔站起身笑道,“臣妾倒是好奇这湖上有什么节目,便由臣妾陪着皇上和娘娘一起出去看看?”

  昭武帝当然明白嬴华庭等人的态度为何,他沉凝一瞬便扬唇起身,牵着苏瑾的手一路走了出去,丽嫔紧跟着,三人带着一路太监宫女消失在了侧门之地,待这三人刚一走,嬴华庭便冷哼了一声,这边厢沈苏姀却紧张的看向了嬴纵,虽然未语,一双眸子却是盈盈切切,看的嬴纵柔柔一笑,应声道,“没你想的那般严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眼下无人能伤我!”

  沈苏姀被他说得眉心一跳,当即更紧的握住他的手,旁边席上嬴珞正低声和傅凝说着什么,嬴华景的目光不住的落在傅凝身上,眼底竟然含着两分隐隐的担忧,嬴湛有些坐不住,当即跑到嬴纵这边来问虎贲营之事,嬴纵气定神闲与他说了没几句便见苏瑾去而复返,她直直走到沈苏姀身前朝她笑道,“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忽然这么一言,整个厅中的人都看了过来,嬴华庭更是当即起身走到了她面前来,苏瑾见众人如此不由失笑,“诸位放心,本宫只是在香道之上有事要问侯爷。”

  苏瑾说着话便看向沈苏姀,眼神十分深长,沈苏姀心中暗叫糟糕,却没法子推了这请,见嬴纵和嬴华庭面色不善,当即起身笑道,“娘娘请带路吧。”

  苏瑾满意一笑,顺着正门的廊道走了出去,沈苏姀安抚了看了嬴纵和嬴华庭一眼跟上去,却发现苏瑾走着走着又走到了适才那一间厢房之外,不同的是那厢房之中已经空无一人,凌霄守在门口,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带着审视,见苏瑾已经走了进去,沈苏姀便也跟了上,身后推拉门咔嚓一声响,被关了上,沈苏姀从容不迫的看着苏瑾,“娘娘要问什么?”

  苏瑾笑意朗然的看着沈苏姀,闻言不语,却是忽然上前一步靠近了她,鼻息微动,口中道出一句,“啧啧,侯爷身上好香啊……”

  沈苏姀初时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不过一瞬之后面色当即一白,见她色变,苏瑾满意一笑,朝后退一步道,“侯爷私下报信委实让本宫诧异。”

  微微一顿,苏瑾眸色一深,“侯爷是孟家的人?”

  沈苏姀僵直的身形一松,看着苏瑾抿唇不语,苏瑾见她一点讶异的表情都没有便以为自己猜对了,当下便笑道,“今日本宫有些小节目只有一个人知道,侯爷除了是孟家的人之外再无旁的可能,真是叫人想不到。”

  苏瑾能得出这般推测并无错,沈苏姀咬了咬牙,索性就让苏瑾如此误会。

  见她一直不语,苏瑾看着她的目光便有些深思起来,半晌才道,“可既然是孟家的人,洛阳候又为何要和秦王成婚?那位孟先生,他也同意吗?”

  沈苏姀仍是不语,苏瑾便摇头笑道,“本宫不知侯爷身份到底为何,亦不知侯爷对本宫之事了解多少,只不过侯爷既然能写下那‘外有埋伏’四字,多少是知道我的行事目的的,只不过倘若真是孟家人,那本宫倒是小看了孟先生了,因为秦王到底是嬴氏血脉,倘若是本宫身边的谁要嫁给仇族之人,那本宫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沈苏姀听得指尖一颤,唇角抿的更紧了些。

  苏瑾似乎对沈苏姀的身份有些好奇,却又不是多嘴的人,只是眸中还带着叹然之意,“怪道是本宫总觉得侯爷行事有些不同,却原来是得了孟先生的吩咐,极好,本宫从未后悔过和孟先生连手,眼下更觉值得,今夜侯爷密报本宫亦十分感激,只不过孟先生想差了,本宫可不会在今夜用那些愚蠢的手段让嬴氏就此了断。”

  今夜皇帝在此,所有在君临城的嬴氏子孙都在此,若是苏瑾想要杀尽仇人,今夜便是最好的机会,安排得当拼死一搏或许有几分机会,可听苏瑾的语气她竟然是想都不曾这样想过,沈苏姀闻言不仅没有松口气,相反的更为不安了,良久才低声道,“孟先生虽未言明细节,却是已将娘娘的身份告知了沈苏姀,娘娘有何打算?”

  苏瑾听到沈苏姀平静的道出“身份”二字当即挑眉,深深看沈苏姀一瞬眼底的厉色才消去,“能将此事告知与你,看来你们的关系十分亲厚,既然你已经知道本宫的身份,本宫还是先为你早前帮苏皇后平反道一声谢,至于有何打算?既然你是他的人,那你还是问他为上,只不过你既然是孟先生的人,想必至少是知道他的身世的,既然知道孟先生的身世,难道你就希望看到嬴氏如此简单轻松的就消亡了吗?”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娘娘此话何意?”

  苏瑾一笑,“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是苏家人,便该知道嬴氏该如何的罪大恶极,若是一场刺杀了断了他们,当真是太便宜他们。”

  沈苏姀闻言呼吸一紧,思忖一瞬才凝声道,“娘娘应当知道宫中险恶,行事更当小心谨慎,还有,娘娘的身份已经惹得许多人生疑,皇上的厉害娘娘心中是清楚的,这个身份不知何时便会暴露,娘娘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沈苏姀语声切切十分动情,苏瑾听着这话却笑道,“侯爷放心,即便本宫如何,也连累不到侯爷和孟先生,只是本宫自有本宫的行事方法,孟先生都无异议,侯爷便也当如是。”

  沈苏姀见苏瑾误会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欲言又止,苏瑾却摆了摆手从袖子里掏出了适才那方白色的锦帕,笑着看沈苏姀一眼道,“侯爷年纪尚轻不知厉害,往后传信还是不要用贴身之物,另外,侯爷竟然喜欢用辛夷香,委实和本宫有缘。”

  说着此话苏瑾已转过身将那锦帕放在了屋内火烛之上,眼睁睁的看着锦帕化成一团灰烬之后方才拍了拍手,再看沈苏姀一眼,“虽是和孟先生连手,可孟先生并未点名侯爷身份,今夜本宫谢侯爷提醒,往后侯爷大可和二公主一般不必礼待本宫。”

  苏瑾话音一落再不多问的便欲出这小门,走到门口却又停步道,“二公主待侯爷十分重情义,秦王待侯爷似乎也是真心,侯爷能得此二人如此相待当真是好手段,只不过侯爷应当分清楚自己的心思是真是假,莫要假戏真做往后自家人伤了自家人。”

  苏瑾略带危险意味的话落定便走了出去,凌霄往里看了一眼跟在了苏瑾身后,苏瑾红衣墨发远去的每一步都走的万分坚定,沈苏姀独自站在这一处狭窄厢房之中只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漫上,这分明是她的四姐姐,可却又全然不再是从前的四姐姐,她那不加掩饰的复仇之心连她都能感觉的到,到底受了多少苦才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沈苏姀攥了攥拳头,带着温度的心亦一点点的凉了下来,定神片刻,这才换上一副从容之色跟了上去,待回到厅中之时,只看到嬴湛和嬴纵二人还坐在那里,嬴湛万分兴奋的道,“威武将军家的那个小子,早前还在本殿下面前出言不逊,今次本殿下得了头名他的脸都变绿了,李教头好生夸赞了本殿下一番,七哥,李教头寻常可不爱夸人!”

  嬴湛早前好不容易才从宫中出去,眼下有了成绩自然开心,嬴纵闻言却不动声色,“李教头会夸赞每一个考过头名的人,此番被赞,下一次却是不一定了。”

  嬴湛骄傲的笑容便是一滞,面上生出几分赫然,摸了摸鼻子道,“这个,这个我自然知道,下一次考校的是箭术,我的箭术只怕是拿不到头名的,不过你放心,我必定勤学苦练就是了,哼,我有高人指点,就不信拿不到。”

  听到这“高人指点”四字嬴纵眉头一扬,嬴湛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不告诉你们……”

  嬴纵失笑的摇摇头,皇家之人不知有多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巴结着想来指点一二,底下朝臣引荐贵族牵线的更是数不胜数,嬴湛不愿说,他又何必多问,一转头,见沈苏姀从正厅门方向走进来,当即起身迎了过去,“瑾妃说了什么?”

  沈苏姀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色道,“早前在栖梧宫为她做了鹅梨帐中香,后来华庭去寻我,便未曾做完,大抵是皇上喜欢那香,她今日来问我最后改如何收尾。”

  这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嬴纵点了点头拉她回身,沈苏姀看了看这殿中道,“其他人呢?”

  嬴纵还未说话,嬴湛便已经抢着道,“父皇让二姐姐和三姐姐出去看看,三哥便也陪着侧妃出去走走了,父皇不走咱们也不好走,只能等着了。”

  沈苏姀点点头,只有些担心的看着嬴纵,嬴纵却浑似没有大碍似得眸带安抚,沈苏姀忍了又忍,因是在宫中不好多问这才没有再说话,外头乐声不断不知瑾妃又安排了什么,三人都不打算出去看热闹,便在厅中待着,嬴湛正又说起虎贲营,忽然听见外头响起了一道声音模模糊糊人声,起初三人只以为是瑾妃安排的节目,仔细一停方才发现竟是呼救声!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这声音虽然来的很远,可沈苏姀三人却是听清了,面色一变,嬴纵当首当即朝外走去,左右瞧瞧,却见外头湖面之上正有人在做着表演,却是在湖面之上搭了个台子变着戏法,远远看去浑似湖上仙山似得美轮美奂,待一走出来,那呼救声便隐隐约约的被那变戏法的配乐声音盖了下去,嬴纵几人左右看看,竟一时分辨不出那声音的来处,无奈之下当即朝昭武帝坐着的湖边长亭走了过去,那长亭三面挂着薄纱,侍候的太监宫女更是在四周围了个严实,见他们三人过来,嬴华庭当先发现不妥走出来,“这是怎么了?”

  嬴湛上蹿一步出来道,“刚才有人在喊谁落水了,不是你们这里?!”

  嬴华庭听着此话眉头一簇,她们坐的长亭距离那戏法台子最近,耳边只有那乐声哪里能听到什么呼救声,愕然一瞬嬴华庭掀开薄纱朝亭子里头看去,“不是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的人都——咦——华景刚才还在呢,这会儿跑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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