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垣眼里燃烧着滔天怒火,手臂青筋暴起。宫明尚呼吸艰难,他手下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缓。那股子狠劲儿,就像是要把他掐死。
愤怒的眼神,扭曲的表情,深黑如深渊般不见底的瞳孔……这是……舒雅南心头一跳,赶忙上前抓住宫垣的胳膊,叫道:“anger,你快放手……放手啊……听话,放手!”
宫垣手一松,宫明尚当即后退了几步,他呛咳着迅速冲到玄关处,按响了警报器。不过片刻,近十名保镖出现在厅内。
“快……抓住他!”生命受到威胁的宫明尚,好半晌脸色还是煞白一片。
这虽然是宫垣单独居住的宅邸,但为了在他发生人格异动时能控制住他,宅内养了一批保安,直接听命于陈秘书和宫明尚。
宫母跑上前,抱住宫垣,对宫明尚斥道,“……你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儿子!你怎么能让人抓他!”
宫明尚气急,“他是个怪物!”
“不是!”宫母大声反驳,这句话比之前任何一句都还要铿锵有力,带着怒意,“我儿子不是怪物!”
anger眼神急剧而混乱,他喘息粗重,表情挣扎。他看着抱住自己的女人,身体不可抑制的发着抖……
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
圆圆,妈妈求你了……帮帮妈妈……
只有你能救妈妈……
宫明尚厉声道:“他不是你儿子!他已经知道他生母是卓卓!”
anger猛地一颤!
“不是……他是我儿子……他就是我儿子……”李蕊哭着喊道,“那个女人已经抢走你的心,休想再抢走我儿子……”她双臂紧抱着宫垣。情绪激动的她,并未发现,此时的宫垣,浑身都在发颤。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刚刚还想掐死我!”宫明尚怒声咆哮,“我当初就不该让他活下来!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孽种,卓卓也不会死!”
“anger……”舒雅南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表情越来越扭曲的宫垣。他的身体在发颤,嘴唇也在急厉的颤抖。
他猛地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推开宫母,往一旁跑去。
几个保安围堵而上,试图拦住他。他狠狠的挥出拳头,眼眶赤红一片。他像疯了一般攻击那些包围他的人。
抓住他……他杀人了……
这个男孩很危险……小心……
不要说话……你不能说……
一旦开口,你会害死你妈……
无数声音涌上,混杂着喧嚣的巨浪,冲击着他的心神。
舒雅南看着与一群保安疯狂扭打的宫垣,他就像一头濒死的困兽。不停的攻击,不停的伤人,即使自己被伤到,也毫无所谓。疯狂的麻木的,同归于尽的可怕架势!
舒雅南再也站不住了,冲入混乱中,将宫垣抱住,喊道:“anger,你冷静点!”
发疯的宫垣,在她怀里,安静了下来。但他的身体依然颤抖着,眼底一片赤红。
“不是我……不是我……”
“你说什么?”她听到他颤抖的唇里发出了声音。anger说话了?舒雅南又惊又疑,再次追问,“anger,你在说什么?”
anger转头看向舒雅南,蓦然咆哮出声,浑浊粗哑的喉咙清清楚楚的发出了声音,“他们都逼我――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李蕊猛地踉跄了下,跌倒在地。就连宫明尚脸色都变了几变。
“不是我……不是我……”anger一边叫着一边无助的后退。
记忆的潮水,疯狂的翻涌,将过往血淋漓的撕裂开来……
那一天,在那间海边度假别墅里,李蕊与宫明尚的情妇发生剧烈冲突……舒雅南被伤至昏迷,宫垣心急惶恐,向母亲求助……那一刻,她母亲正与情妇激烈的扭打,她陷入了歇斯底里,突然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朝那个女人身上扎去……
她表情狰狞,快意的恶狠狠的连捅几刀。
鲜血疯狂涌出……女人跌倒在地,痛苦的扭曲着……地面上殷红的血液蜿蜒如小溪……
李蕊吓傻了……呆站在原地……水果刀砰得掉地……
赶回来的宫明尚恰好看到这一幕,而在宫明尚身后,还有同行的几个朋友……李蕊吓呆了,他看着走进来的人,手足无措,半晌说不出话来。
宫明尚大惊失色,眉头紧锁!
他很快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拿起那把水果刀,放到宫垣手中,冷声问他,“是你吗?”
宫垣吓得手一抖,哆嗦着说:“不是我……不是我……”
李蕊蠕动着唇,想说什么又没发出声音。宫明尚转而看向她,压低声音斥骂:“愚蠢!”
他随即又换了较为平和的语气道,“不用太担心,圆圆还小,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他话音一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如果是你,结果就不一样了……”不仅面临着可能是无期徒刑的牢狱之灾,更会令李家和宫家发生超级大地震。她李蕊是李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这种后果,双方都承担不起。
很快,救护车和警察都到了。情妇被伤到要害,当场死亡。
李蕊指着宫垣说:“孩子他是无心的……这个女人想伤害我……孩子为了保护我,才错手杀了她……”
警员们围向宫垣……
宫垣步步后退……
他满脸惶恐,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那把水果刀,不断靠近舒雅南。
救护人员将舒雅南抬上担架,他冲上前,想要陪在她身边。警员们迅速围了上来,将他擒住。
他看着抬着舒雅南的担架越来越远,挣扎的愈发厉害了,“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跟雅雅一起――放开我――”
“小朋友……你先放下刀……”“你得跟我们去警局一趟……”“小朋友……你杀人了……”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他疯狂的叫喊着,死命的挣扎。他努力的看向站在客厅一角的宫垣和李蕊,表情惶恐,无助的哭着大叫,“爸爸――妈妈――我没有杀人――我不要被警察抓走――”
宫父沉声开口道:“我正巧赶到案发现场,是目击证人,的确是这孩子不小心伤了她……但他还是个孩子,护母心切,不懂事……希望你们能酌情处理,网开一面。”
“我儿子只是为了保护我……他没有蓄意伤人……”宫母颤声道,“是那个女人太可恶!她妄图杀害我!”
“这些去跟法官说吧。”警员道。
“爸爸你撒谎……你跟妈妈一起撒谎……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宫垣哭着喊着,喉咙嘶哑,却没人听他的话。他看向大门外被抬上救护车的担架,那个相依相伴的女孩,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他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道,挣脱了控制他的两个警员。他疯狂的往外跑,爬满泪水的脸庞,稚嫩的嗓音哭的沙哑,绝望的哭喊着:“雅雅……雅雅……你不要走……爸爸妈妈要警察抓我……雅雅……我好怕……雅雅……救救我……”
因为他的剧烈反抗,双手被手铐锁了起来。
昏天暗地的世界,颠倒黑白的一切……操控着一切的,却是他的双亲……
“圆圆,对不起……求你帮帮妈妈……我们会想办法让你早日出来……”
“圆圆,不要乱说话。”“你乱说话,会害死你妈妈。”
“开庭的时候不要说话……”“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都必须认下这个罪名……”
“不要反驳……”“拒不认罪只会使你的罪名更重……”
法庭上。
律师侃侃而谈,“他护母心切,在母亲与被害人冲突时,对被害人下手……”“这孩子神经紊乱……”“冲动性杀人……”“他有极强的狂暴性,当时与警员激烈对峙,力气大的惊人……”“他还是未成年人,心智发育尚不成熟,且一直患有轻微抑郁症和自闭症……”
他的父亲母亲也说话了……
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感到十分抱歉和遗憾。平日里忙着工作,疏忽了家庭教育,导致了这场悲剧发生。我们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
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我不该那么冲动,与人发生冲突……是我害了我的孩子……”
少年突然变得异常狂暴,周遭的两个警员强力制压,才将他按住。
少年如兽般嘶吼着,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黑暗的世界……被至亲至爱之人撕碎的灵魂……
无边无际的黑暗……疯狂的叫嚣倾轧……
“anger……anger……你怎么了……”舒雅南急急叫唤着扑倒在他怀里,疯狂颤抖的宫垣。
他的脸庞爬满了泪,愤怒的表情悉数褪去,成了另一种可怕的荒凉……
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舒雅南,怔怔的流泪,颤声道:“不是他儿子……所以对我那么狠心……颠倒黑白,把我推出去……让我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整整呆了一年……”
宫父坐在一旁,点燃了一支烟,用力抽上一口,沉声道:“宫垣,这事儿不能怪我们。这是从大局出发,最好的处理方式。”
anger蓦然转过头,哽咽着低吼出声,“就是你们的大局,把我生生撕碎!宫垣无法承受这些,他选择了遗忘!他甚至改变了自己的记忆!他按照你们指定的方式,像个傀儡一样活着!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因为利益、因为贪生怕死,让十岁的他面对可怕的一切!!”
他讥讽的笑着,颤抖着后退,眼里是无穷无尽的苍凉和绝望,“可是我什么都记得……我知道你们最丑恶最虚伪的嘴脸……”
他走到李蕊跟前,抓住她的衣襟,噙满泪水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哽声道:“你骂我打我,我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你用我顶罪时,我那么害怕……可是我更怕你死了……所以我承受了这一切……为了你,我做了十几年的哑巴……宫垣甚至在潜意识里扭曲自己的记忆,认为人是他杀的……可是我想不通啊,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儿子……”
他爆发出苍凉的笑,“哈哈……原来这一切的理由是那么简单……我根本不是你儿子……从头到尾,我只是你的发泄物……是你的工具……”
“圆圆……你是我儿子……”李蕊哭着道,“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
“我不是!!”宫垣厉喝,泪水震落而下,“如果是你儿子,你怎么舍得那么对他……你怎么舍得酒后骂他打他……你怎么舍得对他转嫁你所有的痛苦……你怎么舍得……在杀人后把罪名推到他头上……你怎么舍得看他那么痛苦绝望,做一个残忍的加害者……”
“不是……儿子……不是这样的……”宫母怔怔摇头。
他松开李蕊,不断后退,疯狂的笑着,“……宫垣,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你舍不得放不开的父母……这就是你麻痹自己也要维护的双亲……宫垣……你这个可怜虫……醒醒吧……我tm再也不要承受这些了……”
不……不是……这一切不是真的……
都不是真的……
他的母亲是李蕊……她是爱他的……
他为她杀了父亲的情妇……他不想看她难过,不想看她伤心……
宫垣眼神恍惚,整个人似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中。他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时,被舒雅南扶住。
对上那双关切的噙着泪花的双眼,他眼底的混乱在那一瞬间平息了下……
“雅……雅……”他粗哑的喉咙,轻唤出声。仿佛一个快要溺毙的人,突然抓到了浮木。他猛地将她抓住,欣喜的叫着:“雅雅!雅雅……”
“是……是……我在!”舒雅南不断点头。
“雅雅,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他迫切的看着她,“走的远远地……”
“好……”舒雅南哽咽着点头。
他拉着她往外跑去。
宫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宫母跌坐在地,不停啜泣。整个空间,笼罩在巨大的阴云中。
anger拉着舒雅南一路往外跑,路过车库时,取出一辆重型机车。
夜晚的街道,路边的街灯投下深深浅浅的光晕。绿化带里树影婆娑,枝叶浮动。一辆又一辆车飞驰而过,留下尾气和轰鸣声。
anger开车机车,飞速驰骋。大风迎面刮来。舒雅南坐在他身后,紧抱着他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