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想翻天了!
齐君昀一路急马回了国公府,此时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他纵马到了家门口,就看到小未婚妻朝他跑来,他扔了马绳飞身下马,把她给揽入了怀里。
随即他牵了她的手往里面走,再回首时,看到了她脸边欢喜的泪。
齐君昀附着寒霜的脸稍微柔了柔。
“祖母可好?”他问。
谢慧齐大力点头,一下接一下。
齐君昀停了步子,给她擦了眼泪,淡道,“莫哭。”
谢慧齐“嗯”了一声,走到半路,她狂跳的心还是没人好转,被他节骨分明但却有力的手握着,她这才感觉到,这小半年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他回来了。
但回来的长公子却言语不多,等见过老太君和国公夫人,二夫人后,就是面对着哭得泣不成声的老祖母,他也没有多话,只是在擦干她的眼泪后淡说了一句,“让您受苦了,是孙儿的不是。”
齐老太君因此更是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就像个孩子。
齐君昀在见过祖母后,看着母亲的脸顿了一会,然后掀袍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是我让你受罪了。”
终归是他无能,得让家里的女人为他顶事。
“没有。”国公夫人摸了摸儿子的脸,看着他日渐硬朗,坚韧的脸,心想这就是她的儿子,足可顶天立地的男儿,她一生的骄傲。
为他做任何事,她都是愿意的。
齐君昀“嗯”了一声,看着母亲那留着疤痕的脸,嘴角微动了动,但终还是没有说道什么。
等轮到二夫人,他更是一言不发,只给二夫人磕了个响头。
二夫人坐在椅子上因长公子的这一个响头差点蹦起来,但随即却莫名地湿了眼眶,开口说话时也是笑得勉强,“我又没做什么,反倒是给你添了些乱,你别对着我磕头,这是折你二婶的寿。”
“我跟慧齐以后也是会把您当母亲伺候的,只是希望婶母莫要嫌弃的好。”齐君昀开了口,把一直跟在他身后跪上跪下的谢慧齐拉到了身边,带着她又给齐二夫人磕了个头。
他这头一磕,等于是以后他们夫妻会把齐二夫人当母亲奉养,会给她送终,会在她死后为她续香火,齐二夫人被他们这一道磕头磕得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扶了他们起来,有些无措地朝她大嫂看去。
“你该得的。
国公夫人朝弟媳一颔首,仅一句话,就让齐二夫人掩面又哭又笑了起来。
这府里,藏着她半生的哀,但何尝又不是给了她半生的喜。
这半生的爱恨里,她早已是国公府的人了,以后就是死也是国公府的鬼,她在里面就是不得夫君喜爱,膝下无子,但这个家,总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就是死了,她也不至于成孤魂野鬼,无来路可报,无处可去。
她总归是得了的。
齐君昀在青阳院呆了一阵才回鹤心园,回鹤心园沐浴换衣。
这时,他在浴房里,齐封,齐昱已在门外把国公府这段时日的事都尽快一一告知了他。
等说到差不多了,齐昱顿了顿,又说起了一事。
“主子,姑娘可能不会跟您说,前几天蔡家的表夫人她们随着别府的夫人们混进了府里,因府里的人没拦住,蔡家的人堵了姑娘,说要姑娘跟您提纳表五姑娘和表七姑娘为妾的事,那日恰好下雨,姑娘被她们推进了雨里淋了点雨,连着吃了几天的药,不过这事姑娘瞒了下来,连二夫人都不知道她着风寒是蔡家人弄的。”
齐昱的话音未落,浴房内响起了“砰啪”的一声,是屏风落地的声音,随之,长公子含着薄怒的声音响起,“下人哪去了?”
“因若桑姑娘进了老祖宗的屋,姑娘把身边的小麦小红都派到老祖宗的屋里去了,身边只带着小绿,那日是小绿手脚慢了……”
“呵。”齐君昀轻笑了一声。
齐昱也是看着地上淡道,“也是我的不是,那日没跟在姑娘身边。”
他当日出去管庄子里的事去了,府里人手不够,姑娘就让他出去打点,他也是回来后从小绿嘴里才得知这件事情。
这等事情本来不说,姑娘也不提,可能主子也不会知道,但齐昱打算是跟着这个主子长大的,他知道这等事情最好别存心存侥幸,如若到后头被主子知道了,那他这个管事就不是被罚罚这么简单了。
“行了,我知道了。”
齐君昀本来疲乏得很,但这热水澡也是泡不下去了,起身就从浴桶里走了出来,夺过小厮手里的长帕,对着他就冷冷道,“出去。”
等小厮们慌忙退下后,齐君昀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也想好了怎么处置这些事情,这才擦了身上的水,穿好了内袍叫齐昱他们进来。
“都进来。”
人一进来,他朝齐封先道,“把谢李氏弄到谢府去。”
“是。”齐封躬身肃容应声。
“悟王那你现在过去支会他一声,”从不喜冷脸的国公府长公子这时候冷冰冰地朝齐昱说道,“就说他父王藏在雁荡山的那半座银山,我就把他交给皇上了。”
悟王府的富贵,也该到头了。
☆、第131章
长公子一回来,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精神振奋了起来,就是往日说话小声的下人们声音都大了两个音。
有底气了,腰杆子都直了些似的。
谢慧齐也是高兴,但看着青阳院那些进进出出,欢欢喜喜的下人也是笑叹了口气。
长公子没回来,这个家也是女主子们个个豁出命去保下来的,可是,还是只有男主子回来,才能清楚看到这口气从他们的身上松了下来。
难怪从古至今,总是有人说家里得有个男人,撑着脸面,撑着门面――说来,到底不过是撑住那股气而已。
气没散,家还是在的。
这时连下了几天雨的天空都放晴了,谢慧齐在外面站了一会,就被老祖宗差人叫了进去。
“你去哪儿了啊?”齐老太君先前找她没看到她,这时便有些埋怨了。
“我去厨房了,吩咐下人弄些哥哥爱吃的菜。”
齐老太君这才笑开颜,上嘴皮往上翘,老小孩半嘟了嘴就往桌上凑,嘴里说道,“孙媳妇儿,你给我削个果子吃。”
人回来了,她胃口也就好了。
若桑在旁看得也笑了起来,道,“老祖宗,让奴婢给您削一个罢?”
“诶,好呢,乖孩子。”齐老太君爱屋及乌,对外孙不能好的,现在都放到了她外孙这个身边人身上。
若桑这些日子在国公府呆得舒服,人都胖了一大圈,肚子就更是显怀了。
她在宫里时,也是觉得风雨飘摇的国公府应是愁云惨淡的,但住下了发现其实也不然,就是老祖宗爱哭,国公夫人冷冰冰,二夫人动不动就冷哼,但这个家一直都是井然有序的,她们也哭也闹也发大火整治下人,但一日三顿照吃,吩咐起事来,没有这也为难那也为难的地方,每个主子都管着自己的事,绝没有谁抱怨谁的,也没有谁会说话刺谁的心。
这是真的是一个家。
若桑想太子也若能来住几日该有多好。
“你哥哥回来了,你吩咐人去你舅家送个信,”国公夫人示意媳妇到身边坐下,淡道,“送个帖子过去罢,请他一家人来府里吃个家常饭,这些日子,也难为你舅父一心为太子着想了。”
如若没有谷展铧带着国公府的门生在太子背后全力支撑太子,韩门抄家一事太子也拿不下,国公夫人也是听说那老大人在这阵子累坏了好几次,小姑娘也是差人送了几趟药过去了……
想及此,国公夫人又道,“春季下面的药庄要送新鲜药材进府,日子定在四月的初五到初十,到时你叫你表姐跟表姐夫过来一趟挑些新鲜的过去,有些药新鲜的能做膳补,对你舅父他们的身子大有好处。”
“孩儿知道了。”谢慧齐笑着点头,把头凑过了去,挨在了国公夫人的肩上。
“我也要吃新鲜的。”老太君这时咂巴着嘴嚼着果肉还不忘插嘴,不让她们把她给忘了。
“知道了,不会忘您的,到时我亲自去挑了去厨房做给您吃。”谢慧齐笑了起来,真是拿这时刻都怕别人冷落了她的老小孩没办法。
“唔。”齐老太君这才满意地撇过头,把若桑送过来的果肉往回推,“你也吃一块,别老顾着伺候我。”
若桑微微笑了起来,低头把叉好的那一块送进了自己口里。
这日一家人提前用了晚膳,但吃到一半,宫里就有了人来叫长公子,齐君昀提前从膳桌上离席,起座之后摸了下小姑娘的头,道,“明早做酸菜面给哥哥吃罢?”
谢慧齐顿时笑弯了眼,连连点头。
“送一下你哥哥。”老太君开了口。
“诶。”
谢慧齐忙起身。
出了门齐君昀就拉了她的手,下台阶时转过脸问她,“难过吗?”
谢慧齐一时也没仔细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就摇头,“不难过。”
过过就过来了。
其实这个她老有经验了,先前认为千难万难的事其实到事后都没那么难,全力以赴就是了,而且结果往往都是好的。
不把害怕想得太难以对付了,其实它也没那么困难,事实上也没那么难。
不过可能人天性就是害怕困难的,一面对解决不了的事情下意识就害怕与担忧去了,说来,这些其实都是人额外给自己设的阻碍,实则不去想这些个它们也就不存在。
谢慧齐遇事的次数多了,早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这下见人回来了,那些还剩一点的隐忧更是被抛到了九宵云外,心里就只剩轻快了。
她也很是明白为何齐家哥哥一回来,整个国公府的天就跟被拔开乌云见着了阳光一样明亮,因她也没能免俗。
见她笑着说话时脚步都轻盈得似要飞起来,齐君昀看着她的脸笑,嘴角也不自禁地扬起了点笑。
初见到她时,只以为她对他的万般热忱跟谦卑是因她是落水之人,而他之于她是那根救她的浮木,所以才那般用心待他。
但现在他也是明白了,她不光是对他才如此,因国公府这次落水了,她还是用了同样的方式为国公府力挽狂澜。
不怕事,不添事,不歇斯底理,也不冲动任性,能做到这些的人有几个?
也就朝廷里那些老谋深算的老臣子能沉得住这口气了。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毫不沉迷阴霾的生命力,见过她与她相处过的人,也更愿意帮助她一些……
当初他任由他对她的那点心悸蔓延开来,把她带到身边任由她长在他的心里,也真是他做得最对的事。
“哥哥回来了,以后也不会轻易离京了,往后受了欺负,要记得还手回去。”快要到门口时,齐君昀还是说了此话。
他知道她是不想惹事,再给国公府添风波才忍了那事,但他回来了就不一样了,也不需她再忍着了。
谢慧齐听了愣了愣,随即想着这个府里还能有什么事是瞒得住他的?当下便释然了下来,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
“国公府也不需你当个好人。”即使她不是个好人,她也还是会是国公府的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