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金光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简直要直奔两米去了!
这他妈怎么看也不是一柄常见的刀该有的高度吧!!!
那团金光也果然没有再幻化成刀的形状,而是有了人形的轮廓,并逐渐变得浅淡,最终消失了个彻底……
原本钉着在地上的龙牙,在这金光褪尽之后再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齐辰:“………………………………………………………………”
他看着那个男人,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再张了张口,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哟——”那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股十分欠打的调子,“你这是打哈欠打不出来呢,还是打喷嚏打不出来?”
被他这么一刺,齐辰总算找着了自己的声调,惊道:“龙组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牙皱着眉“啧”了一声,一脸嫌弃:“这蠢的……你刚才没看见我怎么来的?!”
齐辰有点恍惚:“……看见了,我就确认一下。”
龙牙冷笑一声:“呵!现在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前两天你拿着锉刀焊枪往我身上招呼的时候,不是挺镇定自若的么?”
“……”齐辰,“那是因为我没看到大变活人。”
“那你现在大变活人也看了,傻也傻完了,能不能劳驾动动你的前爪后爪从地上爬起来?半身不遂演上瘾啊?!走了!”龙牙从眼皮子底下瞥了他一眼,就差没不耐烦地用脚尖戳两下了。
齐辰干笑一声:“脖子拧了不能动。”
龙牙:“……”
齐辰:“手脚大概被下了点什么药,目前没有知觉。”
龙牙:“……”
齐辰一脸无辜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一眨不眨地看着龙牙。
龙牙暴躁道:“你怎么天天都能惹这么多麻烦!偶尔给自己放个假成么祖宗?”说完,他摆着一张“勉为其难纡尊降贵”的晚·娘脸,弯腰抄起齐辰直接扛上了肩,显露了一身淋漓尽致的悍匪气。
在被他扛上肩的一瞬,齐辰的脑袋惯性地朝下坠了一下,只听“咔啦”一声,扭了的脖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坠好了。
可见龙牙不但是个悍匪,大概还有些江湖赤脚医生的本事。
龙大爷大概是觉得扛个活人已经很操劳了,尽管空着一只手,依然懒得抬起手指去开门。
倒挂着的齐辰只看到他垂着的左手“啪”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满墙的短刀便嗡嗡作响。还没等齐辰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房子震了两下,而后“轰隆”一声,塌了。
齐辰:“……”见过懒的,没见过懒得这么作孽的。
这房子塌得十分齐整,就像个剥开的橘子皮似的,墙和屋顶都倒在了四面,总之,一点儿没伤到站在屋里的龙牙和被扛着的齐辰。
直到清透的月光毫无阻碍地洒下来,齐辰再看这倒塌的房子,哪儿还有半点儿之前他在院外看到的样子。倒在地上的墙面上满是黑糊糊的焦痕,房梁也是一副被烧过的样子,墙脚的荒草恨不得比人还高。
显然是老太太和那个已经不知所踪的合谋者把某处被烧过的废宅变成了齐辰看到的二层小楼。
因为现在视角高了点,视野广了些,齐辰就看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一团身影。
“诶,龙组长。”他皱着眉努力看向火堆后面倒在地上的人,忍不住顺手拍了拍龙牙,“能朝火堆那边走两步么?那里趴着个人。”
龙牙炸了一身毛:“手欠往哪儿拍呢?!你当我是遥控车么你说向哪儿就向哪儿?!”
虽然嘴上一千个不乐意,龙牙还是绕开伏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没了动静的老太太,走到火堆边,十分嫌弃地抬起他尊贵的龙脚,用脚尖把那趴着的人挑得翻了个身。
齐辰在发现这个人的时候,就联想到之前他没睁眼时听到的声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和老太太合谋的那货跑路的时候应该是怎么轻松怎么走,绝对不会带上个累赘。当时那声东西倒地的闷响,很可能就是这个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而这个人,应该就是被那脏东西附身的徐良。
因为他始终不信,真正的徐良会那样对他。
事实证明,齐辰猜得一点儿也不错。那人被龙牙挑翻身后,露出了齐辰熟悉的脸。
此时徐良的脸上虽然没了平日里醒着时的生气,却比之前在那小路上柔和多了。
“他……”
齐辰还没说完,龙牙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他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打断齐辰道:“还有气,晕了而已。”
齐辰松了一大口气,而后犹豫了一下,又道:“龙组长,这人是我朋友,你看你能不能——”
“不能!”龙牙斩钉截铁,臭着脸嫌弃:“扛一个就够我受的,扛两个像什么样子!傻不傻?嘶——顶多拎着脚脖子拖回去。”
齐辰:“……”这一路石子冰渣地拖回去,徐良的脸还有人样吗?!
不过没等他出声,龙牙自己就改了主意……因为他实在不想用他的手去抓鱼唇的凡人的脚。
龙牙在“贡献出他尊贵的肩膀,还是脏了他尊贵的手去抓别人的脚”之间犹豫了不到两秒,最终还是十分不爽地提溜起徐良,丢到了肩膀上,只不过他跟徐良可半点儿交情也没有,所以扛得十分敷衍,大有一种“你就是掉下去脸砸地上糊成泥也不关老子的事”的架势。
本以为整件事到此为止,谁知龙牙转头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挂在他肩膀上的齐辰眼睁睁地看着原本伏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老太太挣扎了一下,而后似乎用尽了毕生力气般,从地上抬起了手。
那双手已经被那两把短刀灼烧成了焦黑的模样,齐辰甚至怀疑在抬起的一瞬间,那两只手就会整个儿碳化碎裂成灰。
不过那老太太似乎是顾不上这些的,只见她在龙牙经过的一瞬间,猛地起身,两只焦黑的手死死地拽住了齐辰垂在龙牙身后的手。
齐辰:“……”
所谓柿子挑软的捏果然是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龙牙只觉得右肩沉了一下,顿住脚步,蹙着眉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拽着齐辰的老太太。
他“啧”了一声,低声道:“阴魂不散,自己找死!”
“你可别指望我对你这种谋划着取人性命的老不死有什么尊老爱幼的观念!况且真算起来,那也得是你尊我——”最后一个字音一落,龙牙的脚边刀光乍现,只要他这一脚下去,这阴损老太太保准魂飞魄散。
“求你……”谁知那老太太哆嗦了一下,挣扎着朝旁边挪了一下,而后仰头冲齐辰道:“求你帮帮我……”
那苍老而轻飘的声音,赫然就是之前齐辰在梦里听到的那个。而从齐辰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那老太太袖子里瘦骨如柴的手臂,上面戴着的正是那个被盗的镶金白玉镯。只是那镯子此时不像在展柜里羊脂一般润泽的样子,而是灰扑扑的,似乎里头的精气都跑了出来。戴在这同样死气沉沉的老太太手上,倒是说不出的适合。
龙牙此人大概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不过他吃软的时候也依旧要暴躁一下。
但此时眼前这老太太显然不在他吃软的范围内,所以他只是顿了一下,便又不耐烦道:“有完没完!净挑软柿子捏!求他帮你?他能帮你什么?!你刚才给人灌马尿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他能帮你?!闪开!”
眼看着龙牙就要抬起脚,就见那老太太蜷缩了一下,松开齐辰的手,然后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慌忙递出来:“对,对!我、我有这个!老身我、我有这个!”
☆、第十一章
老太太生怕龙牙看不清她手上的东西,边说边直直地伸着手朝上又努力送了两下。她显然把这东西看成了最后的保命符,捏得死紧,瘦骨嶙峋的手背上筋骨暴突,即便在一片焦黑中也很明显。
被扛在肩上暂时瘫痪的齐辰保持着这种脑充血的姿势,艰难地把头朝上抬了抬,让开那块几乎碰到自己鼻尖的牌子,因为它上面沾的血腥气实在是太重了,伸过来的那一瞬简直熏得齐辰头晕。
这一让,他才真正看清了它的样子——
这是一块乌色令牌,上圆下方,漆黑坚硬,看起来质地十分沉厚,上面左右各鎏了一行金字,纂体,只是笔画曲折牵连得十分奇怪,又和普通纂体有些区别,看着很别扭。
这样风格诡谲的字体齐辰看着有些眼熟,稍愣了一下,便想起来,这和之前在广和公司文件上看到的那枚印章风格如出一辙。
他眯着眼看了几秒,终于捋顺了那股别扭感,辨认出了这枚令牌上的鎏金字——
祈遣有道,轮回无门。
“看起来很了不得的样子。”齐辰揉了揉鼻子掩住那股依旧浓郁的血腥气,低声嘀咕了一句,有些闹不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确实了不得……”龙牙在看到这令牌的一瞬间,脸上的厌恶和烦躁便收了一层起来。他这么说着,目光从令牌转回到了趴跪着的老太太身上,表情有些微微的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把那瘦小干瘪的老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之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却没有之前那么硬了:“行了行了把那玩意儿收起来!丧气重得要死,这可还有俩活人呢!煞到了你可没命抵!”
“那、那这祈遣令……”老太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生怕他转头就会反悔似的。
龙牙啧了一声:“有完没完!我眼又不瞎,脚都收回来了你哆嗦个什么劲?闻见这味道我就暴躁,你收不收?!”
“收!我收,我收……”老太太赶忙应和着,把这令牌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又使劲掖了掖衣襟,仿佛放进去的不是个鎏着字的牌子,而是她的命。
不过龙牙并没有那个耐心站在那里看她哆嗦。
他感觉肩上的人似乎有些不安分,估计是倒挂着时间久了,实在不舒服,于是转身走了两步,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院门,大步流星地下了土坡。
身后,那倒塌的房屋墙上插着的一排短刀在瞬间虚化成无数闪光的粉末,而后迅速聚到了一起,化成了一个三寸丁似的娃娃。
那娃娃周身半透明,脑袋滚圆,肚皮微挺,短手短腿得像个萝卜。
萝卜头虽然腿短,跑起来可丝毫不慢,两腿直撅,一边喊着“等等我”,一边跟个球似的,就这么跟在龙牙他们身后滚出去了。
被丢在破屋子里的老太太张着嘴傻了一会儿,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也亏得她没脚,是用飘的,不然颤颤巍巍的追起来可够呛。
龙牙根据齐辰描述的,在路边找到徐良的车,钥匙都没掏,手指一晃,就听车子“滴”地叫了一声,自己弹开了车门。
他十分简单粗暴地把徐良朝后座一丢,也不管他只有一半挂在座椅上摇摇欲坠,就这么“砰——”地关上车门,而后又把齐辰丢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瞧你那傻样……”龙牙一边给齐辰扣上安全带,一边嫌弃地看了齐辰有些呆愣的表情一眼,忍不住嘴欠。
齐辰眨了眨眼道:“情势转变太快,我有点措手不及。”
“呵呵,手都残废了当然措不了。”龙牙刚准备给他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就听见“咚”的一声,一个半透明的球体直接从齐辰眼前滚过,撞到了方向盘上。
那“球”奶声奶气地“哎呦”一声,被撞得一个后仰,跟只猫儿似的倒在了齐辰膝盖上,手脚大字型摊开,姿态十分舒展。
齐辰:“……”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龙牙脸抽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把那小娃娃拎起来,抖了抖:“千年道行都修进狗肚子里去了!走个路都能滚过了,你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啊?!”
小娃娃咧嘴笑得一脸弱智相,谄媚道:“主人,你腿太长,我一时跟不上。”
齐辰:“……”好一根迷你狗腿!
龙牙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把它丢回到齐辰身上,这才转身背手甩上车门,抱着手臂朝门上一倚,冷冰冰地冲最后跟上来的老太太扬了扬下巴,道:“来,说给我听听,你又要求人家帮你,又一副要害人命的样子,究竟要做什么。”
车里的齐辰同膝盖上端坐着的小娃娃大眼瞪小眼,一时有些搞不清这小东西是什么。
结果它自己开了口,哼哼唧唧冲齐辰道:“我是主人的刀童。”
齐辰囧囧有神地跟它打了个招呼,然后忍不住冲它道:“小不点,你能碰到车门上这个按钮么?哎对,就这个,按下去,把窗子打开一点,我听听他们说什么。”
龙牙只觉得自己身后的车窗缓缓降下一点,然后两个脑袋从他腰后挤了出来。
“……”他抹了把脸,回头瞪了身后一大一小一眼,然后继续盘问那老太太,“你别光打哆嗦不说话!我没那么多功夫陪你在这儿耗着,给你几分钟,不说你就给我哪儿来回哪儿去,再来我面前晃荡把人掳走,你就是背一麻袋祈遣令来我也照宰不误!”
“老身我、我并非有意害他性命……”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眼白过多的浑浊眸子朝齐辰瞥了一眼,道:“我只是听那人说把他诱来此处,灌上一碗药,他便不得不帮我。”
她被龙牙横了一眼刀,连连摆手又补道:“那药不害人,只是让他一时间无法反抗,我只是、只是想让他顺从些,让他答应帮我。”
龙牙简直被她气笑了:“哪个脑残教了你这么迂回作死的方法!他说你就信?他怎么不干脆送佛送到西,陪你在这一起灌药呢?我还能一宰宰一双,多划算的买卖!你说你都求来了祈遣令不会直接掏出来上门求助么?!揣怀里留着过年?嘎嘣脆的好吃吗?”
老太太:“……我、我怕你们不认这祈遣令。”
龙牙“呵呵”冷笑一声:“我怎么那么牛逼呢?你都把这玩意儿眦我眼珠子前面了,我还当没看见,骨头痒想让九天玄雷给挠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