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个子不够高,如果毛毛不低下头配合,她是吻不到他的,她压着他的脖子索求一个吻,却没能成功,她的十二点魔咒来了,迟到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来了。
男人最敏感的地方被咬了一口,只有两种可能――抱着你冲进卧室,或者退开两步。
毛毛是后者。
男人办事喜欢讲究个排场,欢场上玩玩闹闹在所难免,但不可以动真格,这是毛爷爷前十年行走江湖给自己立的规矩。没有人要求他守身如玉,在三千港,小妹儿甚至都不介意他是不是玩过成千上百个女人,只要他是海龙贸易的毛哥,就足够让所有的小妹儿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但毛毛就这么守过来了,他希望今后跟自己的媳妇儿能像毛爸毛妈那样,一辈子永远都在一起,虽然过日子难免吵吵闹闹,但到老了回想起来,都是幸福的回忆。
他一辈子只想对一个女人负责。
可当三千港天翻地覆,他的兄弟葬身大海时,他的想法又变了。
他退开两步,这个带着巨大玩具钻石的女孩,不应该是他的。
***
离烟抖着手抓住他的袖子,他轻轻拂开:“很晚了,乖乖睡觉。”
离烟的眼里满是绝望,轻轻问他:“不要走好不好?”
毛毛摇了摇头。
她一直是个有点自卑的小姑娘,今晚这样的举动对她来说有多么的出格,毛毛十分清楚。但他此时又怎么会知道,其实,她迟早是他的。
如果能早知道,那么毛爷爷绝对不会在此时拖拖拉拉。几年后他总是在夜里自我安慰完后深深后悔,当年放过了那个胖子!
他轻轻合上房门,转身离开。
楼下,他坐进车里,楼上,离烟倒在地上,楼下,他将车子驶出去,楼上,离烟抱着膝盖听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直到再也听不见。
这一晚十分难熬,离烟哭了整整一夜,是了,她还是那个没人喜欢的胖子,一切只是美梦罢了。主动求*欢被拒绝的难堪连同黑夜被离烟埋葬在了心底,她再也不敢奢望其他,只希望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毛毛敲开了中餐馆的大门,南叔披着外套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地询问:“你怎么来了?小胖妞呢?你们吵架了?”
毛毛垂着眼:“我像疼我妹一样疼她,怎么会吵架。”
那南叔就更莫名其妙了,这明显是有事啊,不是吵架是什么啊?
毛毛无力的摇摇头,只说一句:“困了,要睡觉。”
南叔只好搬出被褥让他睡在店里。
虽然前一晚就这样离开,但隔天早晨,毛毛还是拎了早餐回家,离烟已经梳洗过换下了那条小黑裙,她的头发依旧披散在肩头,她依然是听见脚步声就会冲出来抢先开门。
她探出一个脑袋,满是感动的看着提着豆浆煎饺的毛毛,眼眶里又有水泽。毛毛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皮,不知道这个小妞到底哭了多久。
他将早餐放在桌上,但离烟并不像从前那样马上就吃,而是安静坐在桌前,有话要说。她是经过良好教育的女孩,身上自有一种诗书气,只要她想,她就能让别人安静听她说话。
她对毛毛说话,目光却只敢盯着那袋早餐:“你以后别扔下我一个人在家,我,我以后不那样了。”
早晨的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暖融融的能唤醒人心底最温柔的一面,毛毛抬手却又放下。
他以为她会闹,会生气,却没想到,她只是希望他别扔下她不管,这令他有些动容。昨晚是个误会,这个误会他也有份,不好这么欺负小女孩的。
他拿走早餐平视她的眼睛:“昨晚你没有错,是我不好。”
离烟眼眶马上就红了。
“我们把它忘记好不好?”
忘记?可那是离烟最美好的回忆啊!她沉默了好久,毛毛就耐心等待,如果不能忘记,那么他们俩就回不到原来的关系,这个道理他们俩都懂,只看能不能做到。
她努力忍着不哭,僵硬的点点头:“那你以后还管我吗?”
“当然,你是我妹妹啊,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我就不会不管你,我说话算数你相信我。”
离烟诧异地抬起头:“你要回家了吗?什么时候?”
“没那么快。”毛毛说,“但总是要回去的。”
回去后,他要做个普通人,接手父母的小饭馆,每天烧烧菜,做做饭,好好照顾二老,忘记所有的恩怨情仇,每年清明节给他的好兄弟烧点纸钱,点三根烟。
离烟低头揪手指,一想到她毛哥要回家了,她就要哭要哭的。如果毛哥不在了,她就得每天一个人守着这个房子,没有人喊她小胖妞,没有人给她带夜宵,她的生活完全变回原样,每天吃汉堡薯条,被班花欺负也没人为她出头,下一个舞会,她又将面临没有舞伴的窘境。
要是毛哥能一直陪着我该多好啊!但离烟知道,人不能那么自私。他也有父母,他也想念家乡,他本就不属于这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那在你离开前都不能不管我。”这是她唯一的奢求。
“好。”他承诺,不再把这胖妞妞一个人留下。
离烟露了个真不怎么好看的笑脸,毛毛也笑了笑:“傻妞。”
***
离烟有多可爱、有多乖巧,谁都没有毛毛清楚,这件事后毛毛更疼小胖妞了,他想在走前为她多做点事,这样心里也少些挂念。离烟也表现得很好,她每天笑嘻嘻地围着她毛哥转,撒娇说想吃黄鱼面疙瘩。
之后南叔又去买瓜子,问毛毛:“要不要给你带两斤?”
毛毛下意识的点点头。
晚上下班后,毛毛一手拎着夜宵一手拎着瓜子,因为害怕夜宵冷掉不好吃他走得急冲冲的,半路时这个男人突然顿住了脚步,低头重新打量手里的东西。
他转手送给了路边的流浪汉,他用新学的英文说:“eat,eat,好吃。”
流浪汉拿起来闻了闻,觉得味道不错才慢慢吃起来。毛毛心里不怎么舒坦,爷给你吃你还挑剔,真是不可爱。
☆、第19章 中国结
中餐馆里已经换了一本新台历,但在中国人心里,只要农历春节还没来,就不算新年。
美国下了大雪,清晨,毛毛从簌簌飘落的雪花声中醒来,半晌没回过神,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恍然,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那个雪白雪白的世界。一片片小巧晶莹的雪花落在树上、车上、地上,无声又乖巧的,好像在说:嗨,你好。
毛毛将窗户打开一些,朝着外面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瞬间蒙上来,他觉得冷,却裂开嘴笑了,那笑容有些苍凉,让人心疼。
三千港的冬天是很少有雪的,阿赞,你也没听过这些吧?这声音真好听,我帮你听一听。
毛毛竖起耳朵听了很久,直到开始打喷嚏才恋恋不舍的关起窗。卧室门无声地开了,一个小姑娘飘出来扑到毛毛床上,把脸蒙在被子里闷闷说话:“我要死了。”
毛毛一掌盖过去,被子里的小姑娘嗷嗷喊救命。
“死毛死?再说半个死字爷吃了你!”毛毛是认真的。
离烟扔了被子爬起来,满头乱发糊在脸上,跟毛毛说她的作业出了点小差错,不能回国过年了。毛毛用小指挑开那些发丝,满不在乎:“那就不回去。”
离烟似乎想说什么,却咬着嘴唇忍住。
“去刷牙,哥哥给你做好吃的。”他说着站起来,光着脚到厨房张罗。
离烟无声地飘进卫生间,毛毛正在搅面疙瘩的手停了停,把早餐换成了糖水蛋。
热水里打一颗鸡蛋用小火煮,大概五分钟后往水里撒些白糖,就是一碗半生流黄的糖水蛋。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吃点甜的。毛毛将碗放在离烟面前,离烟将脸贴在桌布上,迟迟不动筷子。
毛毛咬着根烟,手指叩叩桌面:“吃饭了。”
离烟抬起脑袋看他,一颗眼泪啪嗒掉在桌上,她乖乖拿起汤勺,更多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把毛毛烟都吓掉了。
“这是怎么了啊?”毛毛蹲下来给离烟抹眼泪,烟雾一直飘进他眼里,火辣辣的疼,不一会儿他也眯着眼要哭要哭。
胖宝宝抽抽着:“我想我爷爷了。”
毛毛顿时松了口气笑起来,“小孩子气。”
离烟还没止住哭,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碰,一个劲地纠正:“我不是孩子气,我都跟你说过了我是我爷爷带大的,我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就我爷爷疼我,我爷爷已经很老了,我不能回家陪他过年,他肯定想我了。”说完又眼泪汪汪呜呜地哭起来。
多孝顺的姑娘啊!毛毛叹息一声,一下下给她顺毛:“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哭了啊,今年回不去明年咱们努力努力肯定要回去对不对?今年你就在这里陪我过年好不好啊?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很可怜的啊!”
离烟想了想,仰头看她毛哥:“你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赶我走啊?”他指指糖水蛋:“我还给你做早餐呢!”
离烟吸着鼻子:“我没赶你走不许你乱说……你,你不回家陪爸爸妈妈过年啊?”
毛毛恩了声:“今年不回去了。”
离烟就拉住他的手:“那你也别难过,我陪着你。”
***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最传统的节日,唐人街的商户们早早就妆扮起来,把本来就红红火火的这条街妆扮得比平时更加喜庆。
晚上下班时,南叔问毛毛:“你明天除夕怎么过?”
毛毛在研究大年三十的菜谱,说:“小胖妞也不回家的,我们俩一起过。”
南叔就笑眯眯地跟他商量:“那酱紫好了,你们都到我这里来过,好不好?”
毛毛的眼睛从菜谱移到南叔脸上,南叔红光满面:“你跟胖娃娃说啊,明天老帅哥给她做糖醋松子鱼,红烧肉,炸排骨,海蛎煎,三鲜饺子还有……”
毛毛忙打住:“够了够了,来,一定来!”
南叔喜欢毛毛这样爽气的孩子,一掌盖他帽子上:“待会回家前去修个头,街头那家不错!”
毛毛捂着头:“这个您就别操心了,走了走了,我回家了!”
南叔探出头来:“明天带胖娃娃早点来!”
“知道了!”
虽然夜已深,但唐人街上还是热闹极了,整个美国再也找不出这么有年味的地方了,这里挂满了红火的灯笼,年轻小伙子们聚在一起商量明天舞狮子的事情,毛毛比他们年长几岁,见毛毛过来,都礼貌的喊一声:“毛哥。”
毛毛想了想,指着自己:“明天算上我一份。”
小伙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毛哥的实力,毛毛笑着说:“我以前在家也玩过,我是狮头。”
裁缝李的小儿子一拍手:“正好缺个狮头,明天咱们要踩梅花桩呢,毛哥你别掉下来啊!”
毛毛笑着撸了撸那孩子的头,挥挥手回家。漫天星辰都被这一盏盏的红灯笼比了下去,他走到街口,想起了离烟的眼泪,脚步不自觉的就拐去了旁边的小店,买了春联、鞭炮和另外一样东西。
离烟今天过得并不顺心,明天就除夕了,大过年的她还被导师批评一顿,导师说她对待数字不严谨,离烟就想跳起来喊一句:严谨个毛毛啊!大过年的老子回不了家陪不了爷爷你还敢说我不严谨?
摊手,跟某毛一起呆久了,耳濡目染的,聪明如她自然也学会几句。
毛毛回来见她耷拉着脸不开心,就从袋子里拎出一串红艳艳的东西,哄她:“喏,给你买的,挂客厅好不好?”
离烟抬起眼皮看了看,小小声:“要挂卧室里,是我的。”
毛毛笑起来:“好了好了,我帮你挂起来。”
离烟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揪着手说自己今天挨骂了。毛毛钉钉子的最后一声特别重,张口就骂:“你个笨蛋不会骂回去啊!跟了哥这么久一点优点都学不会!”
离烟看他那一下砸的特别重,怕他砸到自己手指头,忙说:“我骂了,真的……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