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信至
纪许虽然对宋卿的态度很是怠慢,但是收到信之后,跟书院请了假,第二天一早就起程赶去了苍城。途中其实也有过拆信的念头,他实在是有点怕宋卿会在信里写一些动摇萧川的话。但是想到宋卿当时对自己说赤诚坦荡四个字时,眼中的信任欣赏。让纪许觉得手里的信封有些烫手。
早知道干脆就不答应了。
纪许一边骑在马上疾驰,一边在心中后悔不迭。
第三天的早上,纪许就赶到了白狼军的大本营。
萧镇旭直接让纪许把信交给他代为转交。纪许是死也不肯,非要亲手交到萧川手里,磨了少说也有半个时辰,嘴皮子都磨破了萧镇旭才勉强松口答应了。
把纪许带到了他的住处,又叫人把萧川叫了过来。
萧川刚刚晨练完,深秋只着一身薄衫,浑身腾着热气进来,一见到站在那里的纪许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走过去对着纪许的肩膀挥了一拳脸上一脸惊喜:“你小子怎么来了?!”
纪许夸张的捂着肩膀叫喊:“嘶――萧川,你的拳头怎么硬的跟石头似得。骨头都被你打碎了!”
萧川乐的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有些奇怪的问道:“不过你怎么过来了?不会是首城出了什么事吧?”他一问完,心里就是咯噔一声,问道:“不会是宋青有什么事吧?”
纪许却不答话,只是看向萧镇旭。
萧川也跟着看向萧镇旭。
萧镇旭立刻眼一瞪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看我干什么?!这是我的地方?难道还想让我出去啊!”
两个少年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半个时辰!”萧镇旭说着就踢门出去了,只剩下一句脏话飘散在空中:“奶奶的,小兔崽子过河拆桥倒是拆的挺快!”
萧川还不放心的去门口看了看,确定萧镇旭走远了之后才关上门走回来一脸焦急的问纪许道:“宋青到底出什么事了?”
纪许老大的不满意,往凳子上一坐就开始数落起萧川来:“唉,我说萧川,我们两个好歹也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情分吧?怎么我感觉现在宋青比我重要啊?小爷我骑了一天的马屁股都颠疼了,你问也不问一声,就只关心那个宋青?哎,你倒是跟我说说,他到底好在哪儿了?”
“哎呀。你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么?还用问什么啊。宋青不是因为经常闯祸我才担心点啊。”萧川心虚的解释道。
纪许瞥他一眼,说道:“人家现在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好的很。越太子放了那些话出来,宋青现在可是两国的和平使臣,要紧得很,谁敢动他?他自己也是长袖善舞,不说别人,就说那个眼高于顶的游子晏也不知道是喜欢宋青什么,一天到晚的往东宫跑,跟你那个宋青啊亲近的很。宫里谁都知道游子晏对你那个宋青看重的很。哪儿轮得到你操心呢。”
萧川是越听脸就越黑,最后憋着气说道:“你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不会就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吧?”
纪许翻了个白眼:“宋青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丁点的时间给你写了封信,让我带给你。”说着就从胸口掏出那封信来。
萧川愣了一下,脸上的黑云一下子就散尽了,一脸的惊喜:“宋青的信?宋青给我写信了?”
纪许在心里哀嚎。敢情自己刚才白费了一通口水了,这个萧川,看来是真的已经陷下去了啊。拉都拉不动啊......
萧川一把就从纪许手中把信夺过来,把信封翻过来看着信封上的萧川亲启四个字。嘴巴就忍不住的咧开了:“是宋青的字......这字写的真好。”
纪许又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受不了萧川这个样子,但是又忍不住想知道信里的内容,强忍住走的冲动,把自己钉在了位置上。
萧川小心的刮掉信封口处的火漆,然后将信从信封里取出来,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盯着纪许,不说话,意思很明确。
纪许跟刚才萧镇旭的反应如出一辙:“你看着我做什么?不会是想让我出去吧?萧川!做人不能这样的啊,我千里迢迢给你送一封破信你就这么对我?啊?”
萧川只是咧着嘴一个劲的笑。
把纪许弄的不胜其烦,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猛地一站起来就往外面冲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放狠话:“萧川,我保证我下一次绝对不会再送第二封信给你!”说完就气冲冲的出去了。
纪许一出门,远远地就看到萧镇旭正站在那里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那意思很明显,小子,报应来得很快吧!哈哈哈哈!
萧川见到纪许气冲冲的冲出去,一点也不以为意,两人认识了十多年,也不是一路相亲相爱长大的,放过的狠话也有一箩筐,现在还不是好的很。纪许对于萧川来说是永远不用担心会失去的兄弟。
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他放心的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小心翼翼的展开来。
抬头只见萧川二字,再之后就是见信如晤。宋卿的字是被魏夫子夸奖过的漂亮。
看到这六个字,萧川好像看到了宋卿正低头专注的提着笔在信纸上写上这六个字的情形,心弦就好像是被谁的手指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嘴角已经是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但是转瞬,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了,不过是一封信而已,自己怎么会高兴成这样?!他清了两下嗓子,才强迫自己从那种莫名愉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然后才开始看信的正文。
宋卿考虑了很久,将所有可能都想到了。宋简赵良高鸣的前程固然重要,但是萧川的性命更重要。
宋卿决定相信萧川。
她在信中并没有提及南岭那些少年中可能有楚国皇子。她只是说上次被绑架之后偶然间得知从南岭出来的少年中有可能有楚国的奸细,又在信中提了自己的顾虑,然后让萧川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就算是宋简赵良高鸣也不可尽信。可以在暗中观察可疑之人。最后再次强调了萧川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萧川看到最后,眉头紧蹙了起来,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宋卿字里行间都带着对他的关切担心,而且他有这样的怀疑,第一个想到的是告诉自己。萧川又何尝不知道,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去,那么那群南岭来的,一个都活不了。可是即便是这样,宋青为了他的安全还是选择了告诉他,也是绝对相信他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缘故。
被人信任着的感觉总是好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宋青。
而让萧川忧的是,如果真的如宋青怀疑的一样,那群南岭来的人中有楚国的奸细,那么事情就很难办了。不过幸好,在顾彦池把那些人送过来的时候,是直接就安插进了萧镇旭的手下,倒不至于分散到全军,如果真是打乱分散到了各个队伍,想要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就真的是难于登天了。
“看封信看这么久,怎么我记得我拿来的时候也就是薄薄的没两张啊。怎么你跟看书似的看那么久呢?”
萧川见到纪许进来,一脸若无其事的把信折起来塞回了信封里。
可是纪许是什么人,从小跟萧川一起长大的,基本上是萧川的眼珠子动一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虽然萧川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纪许还是一眼就看出不对来,一脸狐疑道:“宋青信里写什么了?”
萧川把信封放进自己的胸口处,说道:“没什么啊,就问问我在军中过得好不好。”
“萧川,你是知道我从小就最会看人家撒谎了吧?没什么?没什么你那么平静?宋青要是就只是写信来跟你寒暄,你不得欢天喜地的?”纪许一语点破:“宋青也不至于无聊到要我送一封这样的信来。”
萧川骗不过他,只能说道:“反正跟你没关系就是了。”又怕纪许追问,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说道:“你什么时候来军中啊?难道一定要再过两年?别到时候我当了将军,你还是小兵啊!”
“我可不喜欢你这样打打杀杀的。我就算要从军,也是当军师。”纪许鄙夷的说着,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靠的是这里。”
“啧啧啧。明明是自己从小就不擅武力,还要找出诸多借口来给自己台阶下。要不咱们现在就切磋切磋?”萧川说着还挑衅的把袖子撸了起来。
纪许一头黑线:“谁要跟你个粗人莽夫切磋。都说了我是用脑的,算了,跟你个武夫没什么好说的。我在书院才请了两日的假。现在启程明儿一早还能赶上,就要走了。”
萧川一愣:“现在就走?”
“就为了送你这封信,我耽搁了两天的课程,这笔账你可给我记在心里。等回了首城我再跟你算我再跟你算。可别想用一顿华林楼的饭菜就打发我!”
两人一边说着到了外面,已经有马备在了外面。
纪许上了马,又想起了什么,低头问道:“对了,你不写回信么”
“军中平常不许写信。再说了,我的字也写得不好。”比较起宋青的字来,就更拿不出手了,可不能让自己在宋青心目中的形象受到一丁点的玷污。萧川心中想道,嘴上只说:“你就帮我带句话给宋青就行了。”
“什么话?”
“让他安心。”
“就两个字?”
萧川笑起来:“嗯,就这两个字就行了。”
纪许觉得萧川的笑怎么看怎么刺眼,就撇了撇嘴说道:“知道了。行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说完不再给萧川说话的机会,口中清喝一声,便驾着马扬起一路的尘土疾驰而去了。
萧川眼见纪许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的天地间,才收回了目光,眼底沉了一抹冷色,楚国的奸细也真算是有些本事了,居然能够通过南岭和顾彦池的双重考验潜伏进了白狼军中,我萧川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隐藏的天衣无缝,一点破绽都不露!
☆、第92章 蛊发
听到萧川托纪许带的话,宋卿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不再提起。到让纪许颇为郁闷,感觉自己只是个外人,甚至只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只会送信的信鸽。
日子还是照常过。
太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宋卿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冷淡和疏远,以往一早梳洗更衣时,宋卿总是会自己找些话来说,太子虽然没有主动说过什么,但是往往宋卿开了个话头,他也总会善解人意的顺着说些什么,但是现在,虽然他也还是会搭腔,但是总显得那么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往往一句话就把宋卿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给堵死了。
他是在怪罪自己么?怪罪自己不应该自作主张,也许现在在他的眼里已经把自己明确的归于了顾彦池的阵营?已经对她失去了信任?但是不应该啊,自己一开始来东宫的时候太子就已经知道自己是顾彦池的人,又怎么会到现在才发作呢?
宋卿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甚至她在人际交往中往往是那个被动接受的人,别人退一步,她就会退十步。
因为摸不清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宋卿也想明白了,反正用不了几年,等到太子登基自己就要出宫的。只要保证他的性命,顺利的登基她这种伺候人的活也就干到头了。实在没必要跟太子太过亲近培养感情。
想通这一点之后,宋卿也不再做那样的努力,话也越来越少。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沉默。
倒是期风盼雨觉得奇怪,私底下问过宋卿,宋卿也只是含糊着应对了过去。
宋卿葱白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太子的衣襟前灵活的系着暗扣,然后取来玉带,张开手臂环住太子的腰身,用手把腰带从另一头扯过来,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百次,已经可以做到不贴上太子的身体就可以把玉带轻松的系上,她莫名的有些得意,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太子垂下眸来,宋卿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太子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你在笑什么?”
话一出口,太子自己也怔住了。
宋卿也愣了一下,抬眼诧异的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反应过来,移开了目光正视前方,眼底却分明闪过一丝懊恼。
宋卿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没什么。”
这回是宋卿让谈话截止了。
气氛又冷了下来。
太子眼神微微一暗。
突然,腰间一紧,他低头一看,却正好看到宋卿脸色煞白的抬起头来,脸上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恐慌绝望。
那种毫无预兆的痛楚宋卿虽然只经历了一次,却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是她人生中体验过的最大的痛苦。忍不住伸手揪住了太子,抬起头来,艰难的颤抖着说:“殿下,请立刻让顾先生来一趟......啊!”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腹中传来,这是一种让人痛到想就这么死了算了的疼。宋卿膝盖一软就往地上跪去,却被太子一把扶住:“你怎么了?”
宋卿几乎疼的要哭出来,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调:“叫......叫......顾、顾先生......”
太子直接将宋卿打横抱起,一边往床边走一边焦急的问:“宋青,你到底怎么了?!”
“啊――”又是一阵疼痛传来宋卿疼的大叫一声,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此时已是深秋她脸上却是瞬间就渗出了一层冷汗,双眼紧闭,身体不断的颤抖抽搐。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声音中充满痛苦和哀求:“快......快去叫顾先生.......啊!”宋卿在床上身体整个像是一只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很难想象宋卿此时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太子的心就像是被人用手重重的紧握了一把,整团揪了起来,一下子就透不过起来了一样,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他对你做了什么?”但是宋卿已经听不到他的话了,更无法回答。太子转头对着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的期风喊道:“快去朝阳殿叫顾彦池过来!立刻!马上!快!”
期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是第一次看到太子这样声色俱厉的样子。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只来得及看到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宋卿,不敢再问,脚下不敢耽搁,扭头就匆忙往外奔了去。
床上的宋卿已经缩成了一团,身体在剧烈的抽搐着,她隐约觉得这一次的疼痛比上一次的更加猛烈,她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错,明明距离下一次蛊发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月,怎么会这样毫无预兆的就发作了,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一阵比一阵更加猛烈的疼痛,而且根本不会麻木,疼啊,真疼啊.......疼到她想咬舌自尽!
宋卿用最后一丝理智支使着自己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咬下去,皮开肉绽的疼痛根本比不上腹部被万虫噬咬的疼痛,甚至宋卿觉得这手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涌上来好像永不会停息。
宋卿从未想过,这样的痛楚居然会有第二次。
手腕瞬间就被她咬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太子皱着眉伸手捏住宋卿的嘴,一个用力就把宋卿的嘴捏开,把她的手腕取出来,然后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此时宋卿几乎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闭着眼睛张嘴就咬,牙齿瞬间深陷进肉里,立刻就有血渗出来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看起来十分可怖。手臂上传来的痛楚让太子狠狠一拧眉,却转眼舒展开来,仿佛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坐在床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在宋卿濡湿的头发上一下接着一下的温柔抚弄,总是冷淡的声音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柔软:“宋青,没事的,会没事的,他马上就来了.....”
有咸腥的血进入宋卿的口腔,顺着喉咙流了下去......
“顾先生!殿下请您现在速赶去东宫!”气喘吁吁的期风在朝阳殿门口将顾彦池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太子出什么事了?”顾彦池问道。
“不是殿下......是宋青,宋青不知道怎么了......”期风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轻风拂过,就只见顾彦池已经提步步履匆匆的朝着东宫的方向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