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这次的任务虽然顺利完成，却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以后还请不要过于冒险。”

　　他本是隐藏在程序性话语后的好意，温序却非常不耐烦。在死亡的阴影下，在季倚危的威胁下，连日来他的情绪已经积压到一定程度，虽然觉得跟程序说话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冷笑。

　　“你们这些躲在安全的主系统空间里的系统又懂什么？”

　　1234号扬起屏幕看他，圆滚滚的身体有点发抖，耳朵也变成了飞机耳，但是温序并没有停，他此时发泄的也是绝大多数宿主心中的想法。

　　“风险都是我们宿主承担，提成都是你们拿，宿主死了，重新刷机换一个新宿主就完了，不是吗？看你屏幕上的泪花，你们的程序还真是先进，居然连什么时候应该哭都设定好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哦，我揭穿了，碍到你获取积分了是吧？那还真是对不起……”

　　系统2333号和1314号勾肩搭背地经过这里，见是1234号，本想停下来打声招呼，不料却听到了1234号宿主说的这些话。1314号其实知道大哥的宿主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大哥努力满足对方的要求，但是大哥待宿主的心绝对是真诚不掺假的。

　　现在被这么说，大哥肯定要伤心了。

　　1314号想要上前，这一刻，他甚至想抛掉自己的所有谋略，用尾巴尖指着大哥宿主的鼻子骂一顿，为什么要伤害真心待你的猫猫球啊。

　　可是……

　　主系统沉沉的视线仿佛压在头顶。

　　不能在宿主面前表露出个人意志，在宿主面前，他们只是——

　　设定好的程序。

　　1314号无比消沉，他知道，身边的2333号肯定也是这样想……2333号像炮弹一样冲过去了！

　　系统2333号用自己的铁脑壳赏了这逼逼赖赖的宿主一个脑瓜崩，预计可以崩出脑震荡，没关系，反正一会儿可以跟断掉的腿一起治，还省积分。

　　他的突然冲锋打断了还在长篇大论言辞激愤的温序，温序忍着疼痛和眩晕回过头，正好看到系统2333号在屏幕上投出的两个巨大字母。

　　【td】

　　太烦了，退订这个宿主。

　　温序愣了一下，忍着疼思考，他怎么感觉自己被系统怼了？

　　下一秒，系统2333号屏幕上又闪现出新的字母。

　　【nmd】

　　这绝对是在骂他吧！

　　温序的怒气刚刚上头，就看清了这颗黑色猫猫球外壳上的编号。

　　——2333号！

　　——季倚危的系统！

　　温序差点没当场心跳骤停，季倚危的系统用屏幕来骂他，难道是出自季倚危的授意吗？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可没办法逃进任务了！

　　太可怕了，看着这颗乖巧的黑色猫猫球，温序却好像看到了季倚危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他踉跄后退了几步，一瘸一拐地逃跑了。

　　近几天都没有足够的精力进任务，他打算赶紧治疗，然后先躲在箱庭不出去。

　　不说温序怎么怀疑季倚危可能在治疗舱上动了手脚，疑神疑鬼半天不敢进去，箱庭这边，系统2333号用尾巴安慰地拍了拍1234号的猫猫头，用系统通讯说道。

　　“别在意那种宿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1234号险些泪崩，他又看看旁边的1314号，1314号用力点头。

　　“大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系统2333号屏幕上的竖线眼睛已经变得弯弯的，灿烂地对1234号笑道。

　　“我就说吧。”

　　1234号终于飚出了委屈的眼泪，他看着可可爱爱的系统2333号，忽然想起，自己最初其实真的是想跟2333号做朋友的，却因为不坦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2333号，”他有些忸怩地回忆道，“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只不过见了一次面，你就记住了我的编号，我从那时起就想……就想……”

　　就想跟你做朋友了！

　　在1234号的回忆中，系统2333号实在是一颗很特别的猫猫球，总是漂浮着，游荡着，匹配不上宿主，只会大口大口吃主系统的白饭，然后被主系统怒吼吓成飞机耳。可就算成了飞机耳，系统2333号也保持着飞机耳的状态大口大口。

　　一边害怕，一边很能吃。

　　但是系统2333号的性格非常好，跟很多猫猫球都是朋友。1234号因为敬佩主系统而没几个朋友，但是2333号对他说话，对他笑，并且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叫出了1234号的编号。

　　如果不是很在乎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编号和外壳对应起来呢！

　　1234号自信满满地讲完这段回忆，自己都要把自己给感动哭了。回忆法果然有用，他见系统2333号歪了下头，像当初一样笑了。

　　“唔，这个嘛……”

　　“因为你的编号就写在外壳上呀。”

　　系统1234号：“……”

　　社死的沉默在蔓延。

　　系统1234号的屏幕放空，他的尾巴缓缓伸出来，开始缓缓地抠地。1314号在旁边看他抠出来的地方，喵喵直叫。

　　“啊，这是厕所，这是厨房，这是客厅……”

　　“这是卧室，这是第二个卧室……不愧是大哥！”

　　1234号因为尴尬和羞愤，硬生生在金属地面上抠出来了三室两厅，然后他屏幕上飚着眼泪，“喵呜喵呜”地逃走了。

　　“2333号！”

　　他一边逃走，一边悲怆地回头，还记得使用系统通讯，以免被这里的宿主和其他系统听到。

　　“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系统2333号：“？？？”

　　这是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改自杜甫 《咏怀古迹五首》(其五)，原句为：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

　　三三，芳心纵火犯，却永远接不住季倚危以外的生物抛出的媚眼。

　　1234号：我恨他像块石头！

　　第三十三章

　　逃走的1234号感觉好社死, 尾巴几乎要抠穿主系统空间。一边逃跑，他一边在心里“喵呜呜呜”地想——

　　太尴尬了！

　　他要连续三天不见2333号喵呜！

　　……还是就这点出息。

　　1234号本打算含泪去充电，充电的时候猫猫球会休眠, 可以不管外界，默默消化自己的羞耻感。结果在抵达充电室前，1234号居然先听到了主系统的召唤，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1234号, 立刻赶到大会议室。】

　　1234号：“！！！”

　　难道主系统又要交给他什么重大任务吗！他一定不负众望，好好干活, 争取早日取代1001号成为主系统麾下第一球！

　　今天没有系统开会，大会议室里空空荡荡的, 中央高处地面许多的圆台上, 主系统正在那里等他。金属头颅处在两道圆环的保护之中，圆环周而复始地旋转, 那略显平面的面孔显得威严莫测。

　　这样与主系统面对面，1234号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 机械猫耳向后一趴, 又被他自己强行拉起来, 硬着头皮飘进会议室, 直面主系统。

　　【1234号, 你来了。】

　　主系统的机械音淡淡说道。

　　“是、是的！”

　　1234号连忙竖起尾巴，立正站好。

　　1234号一直觉得主系统真的很厉害很强大, 统治着整个无限空间, 外表又十分威严, 是他在无限空间唯二尊敬的, 另一个尊敬对象则是不解风情的直球2333号。

　　那可是年度明星系统啊！他的梦想！

　　但是很多时候, 1234号在尊敬主系统之余, 又会感到害怕。特别是面对主系统的金属头颅的时候，因为实在是……

　　太丑了。

　　像个没长好的西瓜。

　　1234号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电量，觉得应该够支撑到主系统发布完任务，结果主系统一开口，他却觉得自己的电量仿佛直接见底了一样，连整个机体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主系统对他没有多余的问候和嘘寒问暖，巨大的轮环转动，以不容置喙的语调说道。

　　“1234号，你是我最信任的系统，我要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

　　“监视系统2333号。”

　　上次的老鼠还没抓出来，主系统前思后想，所有系统都不敢反抗它，只有这个2333号，忤逆不逊，擅长搞事，偷偷在下水道听宿主会议的很大可能就是他。

　　可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系统2333号：“？？？”

　　哈喽？他是正大光明在季倚危口袋里听好吗？都不会刻意躲着主系统耶。

　　主系统结合系统2333号之前在主系统空间连吃三年牢饭的光辉履历，结合平时2333号不着调的言行举止，越发觉得想搞事的就是2333号。为了得到证据，它有必要派一个听话的猫耳朵小奴隶去监视。

　　1234号很傻，也对它很忠心，得到它分派的任务，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1234号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大会议室的。主系统下达了命令后，就让他离开了。1234号飘到门边的时候，被门框绊了一下，电子屏着地，趴在了地上。

　　他没有立刻起身，反而慢慢用尾巴把自己给抱住了。

　　1234号对主系统的忠诚自然无可动摇，他只是……只是想起自己刚才在2333号面前没说出来的话。

　　【我从那时起，就想跟你做朋友了！】

　　他忽然觉得……

　　自己也许永远无法跟2333号做朋友了。

　　1234号心志消沉地向前飘，结果刚离开大会议室所在的转角，就看到了1314号和1414号，两颗小弟球正以难舍难分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尾巴都打结了。

　　1414号死死揪着1314号，见1234号出来，屏幕就是一亮，立刻来喵喵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