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叵罗吃饼的时候,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欺人太甚!”
她恨恨丢下了饼。
手下顿时有些可惜,那可是擀得最好的一张饼呢!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使臣生气,本来那男奴,是使臣的囊中之物,谁知道是个黑心的,使臣被他一个摆弄,硬是沾了蜃楼少将军的血,不得已投靠龙荒。这也就罢了,那男奴分明知道使臣对他的心意,却跟女王日夜凶狠厮混,像一头怎么也索取不够的猛兽。
可不就是把他们使臣的面子踩在脚下,反复轻贱!
这天,龙荒女王提前结束暴雨,她整理了窄袖服,神采奕奕,缓步而出。
“咦,海使者,你面色不好呀,怎这般疲惫?”
众人欲言又止。
这一路上都被你刺激的,能好才怪了!
海叵罗已经不想说话了,要不是慑于对方的威严,她现在就要撂担子了,什么意思呀,天天吃肉,还嘲笑他们这些喝不到汤的,是吧?
海叵罗扯了下嘴角,“无事,再有半日,我们就抵达天尺泽。”
天尺泽是海市国的一道险峻屏障,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海市近乎与世隔绝,不与外人通商,偶尔流传出一两件珍宝,比如说轻薄如蝉翼的龙绡,引起世人头破血流的争抢。在这场诸国纷争里,海市是想置身事外的,但是架不住中原有一个疯子,他们域外也有一个疯子。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要当天下共主。
绯红虽然还没有入海市,但海市里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嗜血暴君、龙荒女妖、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神……
半日之后,龙荒兵马来到了一处大雾四起的海边,而海市百姓视为魔神的绯红,也将踏足这一方与世隔绝之地。
海叵罗使用特殊的口哨,唤来了一艘大船,正好装得下绯红的人手。
绯红跳上了甲板,还体贴伸手,要扶魏殊恩。
这年轻兽奴睨了她一眼,也许是天天厮混的缘故,他越来越混,也越来越野,跟拴不住的烈马似的,还冲着绯红冷嘲热讽,“就那一两个时辰,您还害怕累着我的腰?您真是想得太多了。”说罢,他纵身跳落,衣摆轻飒。
身后的海叵罗又是忍不住揉了揉胸口。
嚣张,真是太嚣张了。
大船开摆,没入浓雾深处,绯红隐约听见了一两道歌声,这便是海市传说的音煞了。
“可惜是无福消受。”
绯红朝着海叵罗一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隔音耳塞,其余士兵也纷纷照做。
海叵罗脸色微僵。
魏殊恩也不疾不徐戴上,他这个做了双重防护,还防水的呢。
绯红听不见声音,但不妨碍她谈话的兴致,她搂住男奴的细腰,深情款款地说,“这天尺泽有一个很出名的传说,只要有情人喝过这里的水,就会不离不弃,恩爱终老……来,我给你盛一捧。”
她想,她可是真是一个合格的虐文女主,虽然她跟魏殊恩妖精打架的时候都是一堆粗暴的脏话,骂不死对方不罢休,但在床下,她就是情话满点的女王!
海叵罗眼角抽搐。
什么有情人的传说,她这个本国人都不知道!
魏殊恩读懂唇语,眼梢宛若飞花,轻盈眨动。
绯红兴致勃勃,让人舀了一捧海水,自己的指尖勾了点,涂抹在魏殊恩的唇上,他也很赏脸面,舔了舔她的指头。随后,魏殊恩同样伸出一截手指,沾着海水,点涂绯红的嘴角,他低声道,“不离不弃,恩爱终老。”
她明明听不见,却默契无比应和。
“不离不弃,恩爱终老。”
此时海雾微白,他们笼罩其中,好似过了一场沧海桑田。
魏殊恩微微捏紧她的手。
“哗啦——”
刀光剑影,变故突生。
海叵罗一改之前的恭顺忍耐,持刀而立,她冷笑道,“龙荒祈红,你真以为你逼我杀了蜃楼少将军,断了我海市的后路,就可以拿捏我国吗?呵,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以为能把我王迷得团团转?女人当什么天子,还不如入我王的后宫,你们宗政姐妹共侍一夫,倒也是佳话!”
她挥手下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海叵罗早有准备,一边困住绯红的人马,一边截杀绯红跟魏殊恩,转眼间两人面前尽是追兵。
绯红骤然翻脸,前一刻还说着情话,后一脚把男主踢出去挡剑。
“你不是要他吗?赏你了!”
魏殊恩亦是冷笑,他一个滚地,把绯红的脚踝扯了一把,“我要弃暗投明,这女人就是我的投名状!”
“下贱狗奴!”
“无耻女王!”
两人在甲板对骂起来,丝毫不见前一天晚上如胶似漆的缠绵情态。
谢新桃赶来救驾,她一会拉这个,一会又拉那个,还没开口就被骂得狗血淋头,最终她忍无可忍,大声吼道,“船上不安全,你们去下面殉情!”
殉情是谢新桃的口误,她只是想让他们进舱,然而她不过是轻轻一推,那俩人就跟滑溜泥丸似的,噗通一下,掉进海里了。
谢新桃:“???!!!”
等等,你们回来!
只见浩荡烟海中,那两道人影就跟水鬼一样,游得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狠。
逃之夭夭,无影无踪。
第275章 全族被灭文女主角(18)
绯红在天尺泽泡了两个时辰,总算游到了岸边。
她双手一撑,爬上了最近的礁石,随后,她伸出一只脚,快准狠踩在一颗漆黑头颅上。
魏殊恩:“……”
绯红的体力消耗剧烈,胸脯起伏,轻微喘着,嘴里还含着一两缕乌黑发丝,如同引诱渔人的海妖,但她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妩媚,脚心拆着魏殊恩的脸跟肩膀,直把对方踹了回去,泛起一片水花。魏殊恩又换了个地方靠岸,无一例外被绯红踹翻。
他冒出了个半身,顺便把踩脸的脚抬到肩膀上,“还请女王高抬贵脚,放奴一马。”
绯红双手支在岩石上,似笑非笑,“现在是女王了?”
魏殊恩的脸庞被海水泡得发白,唯有一点唇色不褪,殷红得惹眼,“当然——”
他忽然暴起,驮着绯红的脚踝,蹿上了岩石。
“嗯……”
魏殊恩气息不稳,单手撑在石块上缓了一下。
湿漓漓的乌发之下,女王被他困在胸膛,那搭在他肩上的脚踝也随之滑落,她自然且娴熟勾住他的腰身。俩人衣衫湿透,弥漫着一股咸腥的海水气味,又被猛烈的日光蒸发,他整个后背都是又热又疼,伤口崩裂之后,就像是爬上了一窝蚂蚁,咬得发麻。
“瞧够了没?”
绯红用膝盖顶他,“狗奴。”
魏殊恩一个松手,整个人如山岳压了下去,嘴里还柔弱无比地嚷着,“奴不行了,奴晕了……”
绯红柠了他翘臀一把。
没用。
于是她摸向自己的腰,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寒意抵着小腹,他一骨碌翻了身,还将绯红扶了起来,整个过程衔接自然,“此地酷热,不宜久留,奴扶您去阴凉的地方歇着。”
不消一会儿,岸边架起树枝细架,簇火燃起,两条小鱼随之翻滚。
外衣早就铺开,晒在了一旁的树桩上。
绯红穿了一件金线抹胸跟亵裤,皮肤是蜜色的,仿佛镀着一层乌油,而魏殊恩比她可克制多了,里外穿得齐整,就脱了一件外袍跟一对靴子,任凭自己被湿热闷得发晕,也绝对不在野外裸身。
绯红斜了他一眼,“装得跟贞洁烈男似的。”
贞洁烈男翻着烤鱼,声音沉稳,“奴是您的人,可不得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一点?万一被别人占了便宜,您就亏了。”虽然他跟绯红经常在外头放浪形骸,但骨子里那一丝的矜持庄重犹在,他偶尔也会捡起自己的操守,装得像个正经端庄的公子。
绯红啧了声,“一股子唱戏的味道。”
魏殊恩:“……”
他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怪谁?
魏殊恩拆了树枝,故意递上熟鱼,烫了一下绯红的嘴唇,听到对方叫了,他这才装模作样用手扇风,“都是鱼不好,都烤熟了,还唱什么大戏呢。”
这指桑骂槐的,绯红笑着踹他心窝一脚。
“滚!”
那脚掌放在石头上,也被烫得发热,魏殊恩摸了一下绯红的脚心,就往怀里揣。他的体质特殊,冬暖夏凉,越是燥热的天气,越是静得下来,因此绯红被他拢住了脚心一瞬,就微凉得舒适。
他拆解了鱼肉,一小块一小块放到叶片上,待肉块稍凉,才递到绯红唇边。
这些活儿魏殊恩原先也是不会的,但伺候得多了,他又是耳聪目明的,琢磨得更加精细,手段也愈发老辣。
魏殊恩问,“您什么打算?”
他原本想要趁乱离开,或是跳进海里,不知所踪,谁知道她也跟着跳下来了,这下魏殊恩又走不脱了。
真是个麻烦。
他这么想着,又见她嘴唇裂开了一道血丝,抬手碰了碰。
“怎么伤了这么一条大口子?”
魏殊恩连那一条千辛万苦抓来的鱼也不吃了,他赤着双足,饥肠辘辘,在边上采摘草药。
绯红支着腮看他。
魏殊恩随意扎起一束黑色马尾,那颗驰魂夺魄的泪痣点缀在眼尾,随着他的低头,被一丛丛斑斓野花淹没。
没了帝王的权势加身,他也像是从枷锁中脱离出来,峻丽轻灵得像是邻家少年,举手投足还泛着一点辛辣的腥气,他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碎,再涂到绯红的唇上,眉梢眼角晃过得意的笑影。
也许是仗着绯红没有私军在手,魏殊恩的恶劣本性逐渐显露。
“我年岁应当是比你大的,叫一声哥哥,不过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