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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魂兵之戈 水千丞 8803 2024-06-30 13:09

  红渊讽刺一笑:“我们无法发挥本身实力,大巫祖甚至无法摆脱人类之身,这一仗还有什么可打,天兵能把我们活埋了。”

  嘲飞哼道:“死有何惧,这一回我要死得明明白白。”

  红渊翻了个白眼:“没人想陪你去死。”

  擂鼓声愈发响亮,声声如击在人鼓膜,众人感到头皮发麻,纷纷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恐怖。

  饮川叹息道:“来不及了。”他转身化作兽形,朝着天际裂缝发出凛冽地吼叫,撼天动地,回应他的,是越发震撼人心地擂鼓声。

  云息不断咏念咒语,额上虚汗直冒,虞人殊的手臂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依然没有醒过来。

  自天际裂缝处,金甲红缨地天兵如雷霆暴雨般倾泻而下,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清地江朝戈从未见过的天兽,那画面如同天空漏了一个洞。

  天空传来一个威严地声音:“英招奉玉帝之命,将息壤带回天庭,为祸人间的十二异兽与叛变天庭的十二巫祖,诛杀无赦。”

  “竟是英招领兵。”焚念冷笑,“看来又有新鲜的食材了。”

  只见天兵拥簇之下,确有一个人首马身、虎纹鹰翼的天神,其面刚毅严肃,不怒自威,正是神兽英招。

  “英招。”饮川叫道,“你同为飞升异兽,若将我们诛杀殆尽,可有一丝兔死狐悲?”

  英招冷冷地看着饮川:“你们祸乱人间,私藏息壤,背信天庭,死不足惜。”

  “好一个死不足惜。”饮川厉声道,“人间陷于洪灾百年,天庭迟迟不理,迫使鲧盗取息壤治水,息壤到了人间后,你们又眼睁睁看着异兽为了它争斗千年,将人间变作炼狱,直到异兽斗得精疲力竭,天庭才派天兵、巫祖来讨伐,天庭何曾关心过是谁祸乱人间?”

  英招冷道:“人间如何,与我何干,我只奉玉帝之命,带回息壤,诛杀忤逆。”他一指虞人殊,“将人皇血脉交给我,我便让你们痛快点死。”

  江朝戈咬牙道:“你休想碰他。”

  英招扇了扇巨大的翅膀,一声令下:“杀——”

  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兽倾巢而下,如黑云压境,势不可挡。

  还能行动的异兽全都扑了上去。

  轰地一声巨响,天兵与异兽在半空中遭遇,一股强大的魂力碰撞,活生生撕碎了一大波天兵的身体,鲜血顿时在半空中开出猩红地花朵,刺痛了人的眼。

  江朝戈眼看着天兵过多蚂蚁,不到片刻就将饮川等人包围,蚕食着异兽的身体,他无法再犹豫,本能地咏念起治愈地巫咒,将巫力倾入炙玄体内!

  来吧,他别无选择,如同炙玄所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能白白送死,他也许可以打败共工的灵慧之魄,但他首先要在天兵手里活下去。

  随着巫力地释放,无数熟悉而又陌生地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跳跃,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混乱与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强行钻进他身体里,一再试图接管他的思维、意识、感官,而他在使用巫力的同时,还要抵抗共工意识的入侵,稍有差池,可能他就不再是他。这是他打过的最紧张、最令他恐惧的一战,而这场战斗只发生在他脑海中,甚至不会产生一滴血。

  炙玄被烧得焦黑的身体,开始长出新的皮肉,皮肉之上,又渐渐形成新的漆黑硬麟,狼狈的样子在一点点消退,江朝戈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了炙玄的体温,尽管,他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共工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他的大脑,试图侵占他的一切,他感到了退却与彷徨,那信息之庞大,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他直觉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人类……”一道低沉地声音突兀地响起。

  江朝戈一惊,大脑里的那个声音是……

  “人类,为何抵抗。”声音再次响起。

  江朝戈在脑中喊道:“这是我的身体,共工。”

  “你的身体,一文不名,你的力量,来源于我的血液,你的精神,需要我的意识。”

  “放屁,我的身体、我的意识,都是我的,你想借用我的身体,就他妈听老子的话,我会使用你的巫力,但你永远也别想操控我。”

  共工沉默了,就在江朝戈以为共工不会再回应的时候,共工回应了,却不是以语言,而是以更猛烈地记忆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感到大脑像被人猛捶了一拳,顿时晕头转向,对于周围的一切,产生了短暂地迷茫……

  第147章

  江朝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被人接管了,魂力和巫力都跟开闸泄洪一般流出体内,汇入炙玄的身体,以他这样渺小地身躯里释放出来的力量,居然能将炙玄那庞大如山的身体快速修复、愈合,如果不是共工的血液在起作用,他修炼百年也不可能做到。

  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共工在操纵他,迫使他超负荷地治愈炙玄,他感到血液在沸腾、脑中仿佛又飓风在咆哮,他似乎成了一个旁观者,旁观自己。

  江朝戈感到无法言说地恐惧,他就像被囚禁在一个玻璃牢笼内,他能看到、听到、感觉到,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身体现在正被共工主宰!他大声吼叫、挣扎,试图赶走共工的意识,但是那股意识非常强悍,随着巫力地输出,存在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他终于明白了云息的担忧与绝望,还有那深深地无力感。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云息意志力不够坚定,是刘擎等人心甘情愿被大巫祖主宰,只要他宁死不屈,一定不会败给一缕孤魂,可也许就像炙玄说得那样,他太小看共工了。

  他挣扎了很久,明明仅是在大脑中抗争,却感到精疲力竭,一阵阵地发晕,只想一头栽倒,大睡一场,但他不敢睡,他生怕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作为江朝戈醒来的机会。

  他看着炙玄的身体由一具“死尸”变得鲜活、雄壮,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炙玄——”他大吼,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炙玄灿金色地眼眸有一瞬间地迷茫,然后眼神很快就变了,变得惊怒、凶残、嗜血,他跳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江朝戈愤怒地吼了一声,江朝戈看着那巨大地成排地尖齿、猩红地舌头、狰狞地牙堂,看着那大嘴正越放越大,仿佛看到了一扇地狱大门朝着自己敞开。

  内心的恐惧给了江朝戈巨大的力量,原本屹立不动地身体,突然往后连退两步,共工轻轻“咦”了一声,一股股冲击力将江朝戈的意识打得风雨飘摇,江朝戈的求生本能在那一瞬间战胜了共工的控制,但也只是一瞬间,在后退数步之后,身体最终停了下来。

  而炙玄的利齿距离他很近,只要稍一向前合拢,就能将他的身体撕成碎肉。

  江朝戈听到自己在说:“炙玄,你下不了嘴吗。”

  炙玄的爪子深深陷进了冻土里,周身燃起熊熊火焰,烤灼着江朝戈的皮肉,他怒吼一声,狠狠阖上利齿,那牙关就在江朝戈眼前闭合,看得人心惊肉跳,好像闻到了一股股血腥味。

  江朝戈,不,共工冷笑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人类,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炙玄恨意滔天:“孽畜,从他的身体里出去。”

  “不可能,你不会再见到他了。炙玄,别再幼稚了,万年之前,我奉命讨伐于你,你也给了我大苦头吃,如今只有我们联手,才能击退天兵,重获新生。”

  “我若不能再见到他,也不会和你共存于世,共工,我若不能将你的意识杀灭,我会连你和他一起杀了。”

  江朝戈想大声告诉炙玄,他不是共工,共工只是寄宿在他体内的灵慧之魄,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炙玄仇恨地、凶狠地眼神,让他望而却步。

  只听共工嘲讽道:“炙玄,区区一个人类,何至你如此,人类只得百年寿命,若不是有我的血液,他早死了千万次。”

  炙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共工撕碎,可那却是他最爱之人的身体。

  江朝戈愤怒地嘶吼、挣扎,用自己的意识冲击着共工,就算螳臂挡车,他也不会放弃!

  共工露出残忍地笑意:“不,你想要的这个人类,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不过是我血液的容器……”

  “住口!”炙玄和江朝戈同时怒吼出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朝戈回过神来,奋力在脑内攻击共工,共工抱住了脑袋,表情痛苦,喉咙里发出诡异地哀叫。

  江朝戈同时感到头胀欲裂,疼痛难当,他厉声道:“共工,从我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

  炙玄急道:“朝戈,朝戈!你还在吗!”

  江朝戈猛地睁开眼睛:“炙玄!保护虞人殊!”

  炙玄怒叫道:“这时候你还想着他?!”

  天兵已经倾巢泄下,战鼓声、喊杀声,响彻整片天空,甚至撼动了大地,异兽、大巫祖与天兵厮杀成一片,昆仑山的颜色再次被血腥晕染。

  江朝戈对自己夺回身体的主控权,尚有一丝信心,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显然是活下去,要活下去,他们就绝不能失去虞人殊。

  天兵已经到了炙玄跟前,炙玄正愁一腔愤恨无处发泄,一个回头,喷出烈烈火焰,将几个天兵、天兽瞬间烧成了骨灰,但天兵、天兽的数量多如落雨,很快就有百千个缠了上来。

  炙玄展现出了前所未有地凶暴、残忍,仿佛体内地兽性被一次性地释放了出来,那些战力至少是人类五级以上魂兵使的天兵,在他面前几乎不堪一击,零碎地血肉、焦臭地尸体不断从天上落下,江朝戈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麒麟的凶残,同时也感觉到了炙玄状似有形地憎恨。

  如果说炙玄的战斗是鲜血与碎肉,那么江朝戈的战斗虽兵不见血,却也异常惨烈,他与共工的初次较量,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在燃烧,不断地、不断地有陌生地记忆翻涌进脑海,他甚至来不及理清,他被共工打得节节败退,再次失去了对身体地控制。

  共工无暇顾及江朝戈,他抓起炙玄刀,召唤出肥遗,转身飞上天空,加入天兵混战之中。

  江朝戈颓然一阵后,开始无意识地“翻阅”共工地记忆,共工万年的记忆之庞大,让他眼花缭乱,但那已经成为了他记忆的一部分。他忆起了在天庭地生活,忆起了与颛顼大战、怒触天柱,忆起了被囚禁在天炉遭遇地百年之苦,忆起了临危受命、将功折罪,来到人间讨伐炙玄,更忆起了他如何杀死炙玄,砍下麒麟角……最后,当只剩下他与祝融等五人时,他也忆起了……

  不、不对,这记忆……与帝江说的不一样!

  第148章

  在共工的记忆中,江朝戈看到了令自己遍体生寒地画面,那是所有异兽与大巫祖都死去后,共工的视角看到的一切,那个世界山崩地裂、野火四起、草木不生,除了黑暗与焚烧,再找不到半点生机,共工就站在破败地土地之上、异兽与大巫祖的尸体之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烈火中出现一个人类地身影,那身影泰然穿越火焰,出现在了共工面前,连衣袂都未沾半点火星,那是个浓眉鹰目地男人,两鬓掺白,隐有一股汹涌地王者之气,江朝戈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他知道这个人是颛顼,而颛顼手里,竟拿着息壤!

  共工说话了,声音冰冷:“你满意了吗?”

  颛顼目露寒芒,反问道:“你满意了吗?”

  “这就是你挑战玉帝的后果,人间生灵涂炭,人皇族灭,你的儿子也被祝融打得形神俱灭,这一切,只为成全你的帝王之道?”

  颛顼双目圆瞪:“吾子救苍生于水患,死得其所,若不是你万般阻挠,我早已经创造一个属于人族的世界,再不必受你天神、异兽的胁迫!”

  “结果如何呢?你与鲧用息壤创造的那个世界,不过是分割了这个世界的时间,那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仅是这个世界两会的寿命!你会让这世界提前三万多年走向毁灭,而那个世界也会同一时间消失!”

  江朝戈大惊,他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并非空间地一部分,而是时间的一部分!

  颛顼厉声道:“这正是我需要息壤的原因,每一次天地数尽,就是这个世界因为各种原因病入膏肓、需要重生的时候,玉帝会用息壤重新构造这个世界,息壤包含着这个世界所有的记忆,它可以选择让所有人类不再出现在新世界,也可以选择让新世界里只有人类!”

  共工冷道,“可息壤岂是你能使用的,人皇一族上下勾结,为了私心盗取息壤,触怒玉帝,若不是我发现了你们的险恶用心,在你们滥用息壤时撞倒天柱,还不知道你们要将多少东西转移到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分得的越多,这个世界的时间就越少,人间变作炼狱,就是对人皇一族贪婪的惩罚!”

  江朝戈越听越是震撼。这和他从祝融口中听来的大有出入,是颛顼与鲧盗取息壤在前,共工撞倒天柱在后,为何后来的传说却截然相反?共工变成了为争权夺势败于颛顼,恼羞成怒才……也是,他得到的,是那个世界的人类创造的故事,这故事怎么写,还不是人类说了算。只是,听他们一席对话,江朝戈只觉得头顶的青天可能随时会塌下来。

  按照一元的兴衰估算,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第九会,而分出去的两会,让这个世界只剩下十会,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和他的世界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颛顼身为人皇后裔,自然希望打造一个不必受天神、异兽管束、侵扰的,只有人类的世界,在只有人类的世界里,人皇一族才能够真正地称皇,而共工无论是站在大巫祖的角度,还是异兽的角度,都不可能让颛顼得逞。

  异族异心,遑论对错。

  颛顼发出讽刺地大笑:“你对玉帝那般忠心,却受天炉百年焚烧之苦,岂不可笑。”

  “我阻止你的蠢行,并非对玉帝忠心,只因不能眼看你损耗这个世界的寿命,撞倒天柱我触犯天条,心甘受罚!”

  “共工!”颛顼吼道,“你我六千年挚友,我曾提醒你一元结束时,你不会活下来,新世界里本来会有你的位置,你何其愚蠢,要反对于我!”

  “你是人,我是兽,你厌恶异兽,一如我蔑视人类,你又何其狂妄自私,要我助你毁灭自己的世界,成全你的?!”共工一爪子击向地面,那脆弱地山坡土崩瓦解!

  颛顼看着共工,脸上的表情变得悲壮,他高举起息壤,沉声道:“共工,若你问我后不后悔,也许我后悔了,眼见着人间变作炼狱,我已经不知道盗取息壤的那一刻,雄心壮志都去了哪里。我不用你杀我,人皇一族几乎全灭,我有何颜面苟且偷生,但我知道饮川将一个孩子藏了起来。人皇自我毁灭,才将修炼百万年的魂识化作一滴精血,控制了息壤,那个孩子以及他的后代,可能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因为这一元将近时,玉帝不会留下人类,也不会留下异兽,这是他亲口说的,共工,请相信我最后一次,保护息壤,保护人皇血脉,待一元结束时,请求你,为异兽,也为人类,为这我们共同生存过的人间,将这个世界的一切延续下去。”他猛地抽出了腰间佩剑,广袖随着长剑在风中一个摆舞,拿着息壤的那只手腕被齐齐切断。

  共工沉默了,爪子深深陷进了地里。

  颛顼的声音瑟瑟如风:“我将我大半修为都尽力留在了这只手里,待到时机成熟时,一切,就交给你了。”他说完这句话,身体如被打散了的泡沫,瞬间化作虚影,最后消散在了空气中,除了地上的那只手和落地的长剑,谁也无法证明他存在过。

  江朝戈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化作一片血海,共工拿着炙玄刀大杀四方,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那凌厉地刀法和浑厚地魂力,完全不是江朝戈所能比拟,这就是大巫祖的力量……

  江朝戈对共工说道:“为什么要骗他们?你骗了祝融,骗了帝江和饮川,骗了所有人,事实跟我们所听到的完全不同。”

  共工沉默良久,一刀将一只熊形的天神劈成两半,沐浴着腥臭地鲜血,他宛若地狱战神,他回答了江朝戈:“我需要给他们希望,这样他们才会按照我的计划走下去,事实是这条路毫无希望。除了玉帝,谁人敢说,自己能把这个世界完整地带到下一元?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玉帝与大巫祖之间,也是你挑拨的吧,否则玉帝为何要将大巫祖一同诛杀。”

  共工道:“……我们不需要退路。”

  “共工,你的用心真让我害怕,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知道,我们失去的一段记忆里,有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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