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暑假你来找过我。”周园园说。
嘉树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并排坐在正对窗户的床沿上,她埋头盯着地板上两个人被拉长的影子轻轻晃腿,“我奶奶……忘记跟我说了。”
他说,“哦,没关系的。”
周园园两只手交叠,没事找事地对着影子做出鸟儿展翅的样子慢慢移动,太阳慢慢藏进了云里,影子看不见了,她也就将手收回,她又说,“五年级的时候,有天放学路上我看到付晓希坐在一个男生的车后座,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你。”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久违,他看着窗外团聚在一起的白云,一瞬间只觉得茫然,好不容易才从记忆深处把它重新揪出来,他摇头,“怎么可能。”
周园园的语气里却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委屈,“那时候,他们都说你们是一对。”
嘉树有些无语,还是认真告诉她,“不是。”
周园园是隔了几秒钟才又开口的,她侧过头去看他,小心翼翼地,“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同学?”
他也看着她,定定说,“没有。”
周园园却把头撇开了,过一会儿撅嘴说,“我也没有。”
嘉树反应过来,吃味说,“你撒谎。”
她猛一下子把头转回来,负了气恨恨看他,眼圈都红了,“你先撒谎!”
两个人对峙一样直勾勾地互看,好像下一秒就要吵起来,却莫名慢慢贴近,同时磕磕绊绊地亲了起来,停顿喘息的时候,周园园看到嘉树脖子上的喉结,一只手就有些好奇地摸了上去,他被她摸得痒丝丝,说不出来异样,面孔一烫抓了她的手,可还没来得及拿下来,裤裆先撑了起来。
夏季裤子的布料太薄,完全无从去掩盖,周园园稍一低头就看见了,她怔怔看,却伸出手来轻碰了一下,“嘉树,你长大了。”
称不上碰的接触,却把他的呼吸都打乱,嘉树低喘低头,看向她隔着短袖T恤略微隆起来的部分,也把自己的手覆上去,闷声说,“你也是。”
谁都不再说话,房间内只剩下空调的杂音和彼此的呼吸声,周园园去拉窗帘,嘉树拉了另一半,光线稍许暗下来,依然是静,这种静里,两个人的上衣,裤子一样接一样褪落到地板上。
那些僵持的岁月仿佛只是在等待,在什么地方按下了暂停,到了对的时间,就毫无嫌隙地从那里自觉往下。
少年的身体轮廓脱离出漫长的童稚期,肩膀四肢的骨骼都伸展了开来,蓬勃地在朝另一个阶段努力迈进,小姑娘仍是瘦小单薄的,但仔细看,原先从头到脚一条直线似的,现今却已有了一些不明显的弧线,变得柔和温润。
周园园顺着嘉树的脸一路仔仔细细地往下摸,好像这个嘉树是全新的,是她不认识的,她在努力熟悉和适应,完全涨热挺立起来的部分也是陌生的,她红着脸,先有些害羞地碰一碰,突然一把握住了,嘉树倒抽一口气,“太紧了……”
她忙放开来,小心地再覆上去,就只停在那里,嘉树喘着,偏头去亲她,一只手覆上她的手,握了那处慢慢动起来。
周园园轻轻说,“我会了。”他放开手,又去亲她,手摸到她的胸前,拇指试着轻揉那两点细小的凸起,她的身体颤了一下,面孔一下子热起来,轻喘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意识迷迷糊糊的,看见嘉树有些陌生的失控神情,她突然轻声问,“嘉树,你是不是归我了?”
就像小时候她把他从那群玩捉迷藏的小孩子那里抢过来一样。
他喘息着从欲望漩涡里略微挣脱出来,看着她认真点头,“是。”
周园园笑了,“那我也归你了。”
她话音刚落,嘉树陡然一颤,就在她手心里交代了出来。
周园园呆呆看着手心里的白浊,他还在喘,也呆了几秒,才从床头抽了纸巾,红着脸替她把手擦干净,一面又亲上去,抓了她的手就把她压在床上。
他从面孔到脖子一路亲,伏到她胸前轻抿上两颗青涩的果子吸起来。
周园园白皙的身体很快镀上一层红,一只手羞得捂上了脸,两条腿却条件反射夹在一起挤压,嘉树察觉到,手又往下,有些发颤地探下去。
她闭着眼睛,他碰一下她抖一下。
慢慢的,人好像漂浮在飘渺无边际的星海中,突然一颗,两颗,无数颗流星划过夜幕刺破天穹。
小姑娘两条腿猛然收紧,同一时间也哭出了声音来。
嘉树有些无措地轻抚着她的背,她把头靠到他肩上迷蒙地睁开眼,眼睫毛都被泪水沾湿了,她呜咽着说,“我……看到星星了。”
这年暑假每天下午嘉树上完补习班,就到周园园家里,窗帘拉开的时候,满室亮堂的阳光里,他在写字桌前写习题,她趴在窗台上画画。
周园园画着画着总是分心,看着嘉树专心的背影,突然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把头贴在他的肩窝,细细感受着嘉树的体温,嘉树的味道。
他要转过来,她摇着头闷声说,“你就这样,不要转过来……”。
她在心里说,我们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他做完习题,她画够了,两个人同时搁下笔,一人一边再把窗帘拉拢,红着脸对看一眼,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个暑假沉溺在相互抚摸中。在铺了凉席的床上,钻在一条空调被里,熟悉了彼此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周园园喜欢摸嘉树,也喜欢被嘉树摸,这样的时候,那样的意识总是分外清晰――嘉树归她了,她也归嘉树了。
其实他想过更深一层的占有。有一次,把那里夹在她两腿之间蹭,蹭着蹭着不由自主滑到那个完全湿润的入口,抵着磨着,只差一步就要失去理智。
周园园害怕得缩起了身体,摇着头喃喃求他,“不要,我怕……”
她并非不愿意,也不是不想,只是还是怕,是肉体层面对未知的恐惧。
他冷了一下退了回来。
他是觉得,太早了。
那天下午嘉树过来,周园园在整理房间,扫帚靠在墙边上,四处乱扔的漫画书一本本摞了起来,抽屉里散乱的杂物也都翻出来堆到写字台上,一样样整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释,“我姆妈说我房间太乱了。一定要我今天理。”
嘉树笑笑,过去帮她一道收拾,无意里看到她被翻出来的成绩报告单,边都被压得折了起来,那个成绩还是扎眼,英语刚刚才及格,数学物理都挂着红灯。
周园园察觉到他的目光,一声不响又去把它收起来,她听见嘉树问,“明年就要中考了。再努力一把?”
周园园怔愣几秒轻声反问他,“你要帮我吗?”
嘉树说,“会的。”
她却故作轻松笑着说,“还是算了,已经这么差了,你也帮不了我,你又不能代我去中考。”
嘉树还想说什么,周园园却背转过身去,默不作声扫起了地,他突然在写字台的边缘看到一本粉红色的日记本,像是为了打破沉闷,他就拿起来,轻碰一下她的肩,“这个能不能给我看看?”
她转回身来看见那本子,呆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羞赧,却还是点了头,只说一声,“你看了不许笑。”
这本日记是初一下半学期跟陈菲一起在精品店里买的,陈菲喜欢初二的陆远哲,她就跟着陈菲喜欢陆远哲的朋友钟磊,陈菲会把日记带到学校来给她看,通篇洋洋洒洒,写的都是对那男生的爱慕,周园园就学陈菲的样子,也开始为那个钟磊写这样的日记。
她们天天去篮球场报道,每天早晨互相交换日记,再一起躲到厕所里去看,通过这些事情她和陈菲一点点增进了友谊,也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洋洋的归属感。
她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她其实连那个男生的脸都记不太清楚,却不妨碍为他写下一篇又一篇炽热的文字。
只不过那本日记里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嘉树,就好像她总是羞于在日记里谈起自己本身一样。
嘉树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什么话都没有说,然而他那种无止尽的沉默却使四周空气变得更沉闷。
周园园觉得心虚,因为那些亲手写下的矫情肉麻词句,更是无比羞耻,她原本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末了只是虚张声势问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说话?”
嘉树放下日记的时候无意识用了力,“啪”的一声,周园园吓了一跳,其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终于开了口,冷淡又敷衍,“字还是丑。”
这年的台风是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刮起来的,早晨姆妈出门去就把门窗紧闭了,到了下午外面的天比锅底还要暗,周园园藏在沙发上,风在哐啷哐啷敲着窗,雨在啪啦啪啦助着阵,电视上在放《蓝色生死恋》,突然“啪”一声,好像是谁家的花盆被风掼在了地上,又是“啪”一声,电视屏幕闪了一下暗了下来,客厅里的灯也全部暗下来。
她在黑暗里呆坐着,有一瞬间不知道究竟自己在哪里,直到一声电话铃响把她拖回现实。
周园园拎起话筒,那边好像信号接触不好,从头到尾都是沙沙声,什么都听不清。
她挂断了,忽然意识过来什么,再拎起话筒,拨了那个一次都没有打过,却烂熟在心的号码,电话打通了,那边传过来的依然是模糊的沙沙声。
她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拿了一把雨伞就冲出了家门。
周园园还记得嘉树家该往哪里走,然而困在大风大雨里的街好像不是街,路也不是路,她跌跌撞撞混混乱乱地走着,人成了在水洼里打转的一片叶子。
这时候听到一声,“周园园。”
她回过头去,看到嘉树站在路口,手上也撑着伞,从头到脚还是淋湿了大半。
两个人冒着风雨费力走近又立定,雨伞碰了雨伞,中间还隔了一道滴滴答答的雨帘。
嘉树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的,他说,“我要出国读书了。明天下午的飞机。”
周园园还是呆呆地站着,眼睛透过那道雨帘望着他,目光慢慢发了虚,像她平日沉浸在那些虚妄的梦里一样。
最后她只是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