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四下之人一听,便知有理,心道此人的确有些真本事,不枉爷将他奉为坐上宾!只是让大家觉得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以为独孤城一来,必将官拜丞相,位列三公,太子殿下却只给了一个太史令的位置!
司马清也当即开口:“先生高见,这一点,太子殿下也早与本官说过!”
这话一出,独孤城看向君惊澜的眼神才多了分敬意。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开口:“君煜此为,必有人从中煽动,后宫的那位,太子殿下就不动了吗?”
这话的意思,便是斩草除根,将君煜的母后,也便是北冥那位心高气傲,日日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帝王之位的皇后除掉,永去后顾之忧。
话音一落,君惊澜低笑一声,懒懒道:“不必如此,若是没了君煜,皇后便一无所依……”
“太子殿下,不可妇人之仁!”独孤城冷声打断!
这一打断,四下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滞了半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说话,可从来没有人敢打断,这独孤城……
果然,君惊澜的眼神也在瞬息间冷了半分,狭长魅眸看向独孤城清逸的面孔,冷然接着道:“皇后一无所依,后宫的那些嫔妃,定然会登门耀武扬威,她犹为心高气傲,必然生不如死!若只是杀了她,未免太便宜她了,也总该让她在死之前多受些折磨,知道知道与爷作对的后果!”
这算是解释了为何留她一命,而非妇人之仁!
说着,他站起身,负手往外。
走到独孤城的跟前,头也不偏,凉凉开口:“独孤先生,本太子敬你之才,也有容人之量!但也请先生进退有度,爷说话,不喜人打断,亦不喜人置喙!”
独孤城挑眉,冷声问:“既然殿下的命令不容置喙,还要谋臣做什么?”
“谋臣存在的价值是辅佐,不是替主子做决定!所以,独孤先生的心中要清楚,本太子请你来,是请你来展你所长,为本太子分忧。而非事事替本太子做决定,时时指望本太子对你言听计从!若爷当真这般,独孤先生此来北冥,也是看错人了,不是吗?”慵懒声线中除了冷意,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威慑。
独孤城闻言,当即一笑,站起身,双手恭敬抬起,弯腰开口:“独孤城没有看错人,也定当谨遵主上教诲!”
来北冥已然有几天,也看了这位名满天下的太子种种英明决策,和处事之风。唯有今日,是真正的心服。因为,前些日子看见的是为政之才,而今日所见,是王者之风!
“先生客气了,太史令之位,也委屈先生了。明日,便去礼部领丞相印吧!”语罢,缓步而出。袖袍挥洒之间,是行云流水的优雅,和气吞山河的狂傲。
独孤城一怔,这才明了!这几日,自己是在考验对方配不配做主子,直到今日才认。而对方也是在考验自己,自己的才学,对方是承认了,但目中无人,始终不知谁是君谁是臣这一点,才让自己屈居太史令之位到了今日!是了,一国丞相若是目无君上,才是真正大患!
终而,他又是一笑,高声开口:“臣下领命!”现下,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拜服了!为政之才,处事之狠,容人之量,用人之度,王者之风,一应俱全!这样的主子,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服?
司马清当即起身,笑着拱手开口:“恭喜丞相了!”
倒是炎昭是个直性子,大声道:“老子早就看你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不顺眼了,今日终于被殿下教训了吧?我说你也是,早点搞清楚君臣之别,不就早点升官了吗?蠢!还天下第一谋士,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多谢炎将军挂心了!既然升官了,就由在下做东,请将军和廷尉大人喝杯酒如何?”独孤城好似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挑衅,笑着开口邀请。
司马清却在一旁看出来了,独孤城这是真心服了太子,故而有意打好太子党的内部关系,不与炎昭计较,并调和关系,也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炎昭刚想拒绝,表示自己不与此人为伍,司马清一胳膊就架上了他的肩头:“走吧!一个大将军,人家请吃饭,你还扭扭捏捏的!传出去我都嫌丢人,你是不是看了人家做丞相,比你高了那么一点,心里嫉妒?”
“啊呸!老子有什么好嫉妒的!不就喝个酒吗?去就去,两个弱书生,还敢挑衅老子的酒量……”
……
太子府,偌大寝宫之内。
太子爷正在作画,笔走龙蛇,丹青洒墨。宽大袖袍曳地,带起阵阵清逸和风。
这姿态看起来十分闲适,但眸中的期待愉悦之色,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而一旁的青枫,也正将东篱所传递回来的所有消息,都在他跟前禀报了一番。
而,在青枫说到澹台凰曾经问百里如烟是否这些年,瑾宸公子和如烟小姐在家时,爷很少再去看夫人之后。
君惊澜唇边懒散的笑意微微一凝,眉间朱砂刹那黯淡,握着笔的手,也顿了一下……
一滴水墨,“滴”的一声,落上了洁白的宣纸,微微晕开,美人图的边上,就多了一点墨汁。
青枫见他如此,也愣了一下,当即不敢再说。
旋即,他缓声一笑,低低开口:“这女人,真敏锐!”敏锐到让人讨厌,也敏锐到让人欲罢不能!
语罢,又接着画了起来,笔在那一点墨汁上轻轻勾勒,原是想画一丛花草,但是想起那女人的凶悍,就觉得不搭,是以换了一件物事……
青枫又接着开口,把澹台凰的那些个豪言壮语,基本上完全口述了一遍,尤其那句“在女汉子的世界,男人就是坑!占不占,那都是我说了算!”,他完全是抽搐着嘴角说的!
这话,直直说的君惊澜都轻笑了一声,这女人!真叫人哭笑不得!
待青枫将所有的事情说完。
太子爷终于缓缓点头,闲闲开口:“看来如烟是没有辜负爷的期望!”
小苗子在一旁翻白眼,那如烟姑娘谁不知道啊,只要你给的银子到位,再难的事情她都不会辜负你的期望!那完全都是遗传了夫人,他就知道夫人那样贪财又抠门的人,绝对配不上老主子,这不,连下一代都被影响了!能配得上老主子的,果断应该只有他小苗子公公啊,呜呜……
青枫先是点头,旋即又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前几日太子妃遇见楚玉璃了,还胡说八道很把他编排了一番,但是对方没有生气,还放了太子妃走了!”
说着,他好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接着道:“对了,某日太子妃赌博,被关到赌场的后院,翻墙出来之后,砸了东晋的国师笑无语!”
君惊澜听着,唇际的笑意更浓了,而浓烈之下满是温和,温和之中全然是森然冷意。
终而,凉凉低叹:“男人缘还不错!”
收笔,扔至一边。图已经完成!
小苗子踮着脚一看,画的是漠北的那位三公主,旁边爷那一点墨迹下去之后,便改成了一头小毛驴,而漠北三公主正指着那头毛驴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神情像是在唱歌……小苗子看得嘴角一抽,特别想笑,又觉得和澹台凰的性格十分吻合,爷画得真是太到位了!
青枫一抖,直觉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退后一步,开口:“爷,属下先告退了!”他还是快点走吧,别成为一条可怜的池鱼!
“嗯!”君惊澜淡淡应了一声,又开口吩咐,“更衣!”
“是!”下人们马上送来衣服。
小苗子在旁边斜眼问:“爷,您是真的不要星爷了?”上次在东陵皇宫那个残忍啊!他想起来都要做噩梦,每天梦里都是星爷在哭瞎。
“养了十四年,说不要便不要?让它跟着那女人,也可以帮帮她!”太子爷一边换衣服,一边懒懒回话。因为有洁癖,所以素来都是他自己穿衣服。
小苗子这才放心,星爷的毒牙和速度,几乎可以抗衡一个武林顶级高手!却又问了一句:“既然这样,您怎么不直接对星爷说,它得多伤心啊!”
“直说了,以他们先前的过节,它便不会帮她了。不说,它以为自己无家可归,而跟着那女人,也许还有机会见到爷,它自然会为她保命!”君惊澜懒懒开口解释,说话间衣服已经穿好。
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口吩咐:“对了,如烟怕是忍不了几日,就要先来北冥。传令,让韦凤先去跟着她。爷随后再到!”
“是!啊?爷,您随后到,您去哪啊?还有,您又不沐浴,好端端的换衣服做什么啊?”小苗子一边应声,一边飞快的跟上询问。
太子爷闻言,勾唇一笑,美过百花竞艳,绽尽万里山河。懒懒笑道:“她不是要抢爷吗?爷就送上门去让她抢!剩下的事情,吩咐独孤城处理,楚玉璃到之前,爷会回来!”
说罢,大步而出。
小苗子生平第一次恨铁不成钢,咬牙跟在他身后大声呼喊:“我的爷!她抢您就送上门,您好歹矜持些呀……”
☆、002爷,别太矫情!
这话音一落,走到门口的君惊澜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狭长魅眸闪闪,半晌不言。
小苗子赶紧跟上去,在他身后认真的开口劝谏:“爷,您可好好想想,您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我北冥,哪怕是纵观天下,那也是顶尖儿的人物啊,您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贴上去,显得多没面子啊!奴才都觉得丢人!”当然,这话都不是小苗子的本意,他之所以表达反对意见,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
这些都不过是先试着劝谏几句罢了。
而他这话说话,太子爷顿了半晌,忽然伸手托住下巴,呈思考状。
小苗子心中一喜,以为终于劝动爷了,不必赶紧送上门去倒贴了,却不曾想……
他顿了顿,薄唇勾出半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懒懒开口:“男人要矜持做什么?但是,你倒是提醒了爷,若是太轻易就得到了,恐怕她就不知珍惜了!”
尤其那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论调,要是那没心没肺的女人,当真先占坑,掉头就扔了,恐怕……
“是呀!是呀!所以您就不要赶着送上去了,这样又掉身价,又容易让那女人得意忘形,不知您的可贵!”小苗子赶紧唧唧歪歪的说了一大通,不管爷的理解,跟他的理解是不是在一个频道,总之能把爷留下就成了!
“去必是要去的,她怕爷被人捷足先登,爷自然也怕她出岔子!备马吧!”说着,便大步往外。紫衣墨发无风自动,惬意闲适。
小苗子猛然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大呼了一句:“爷,难道您忘了君家的诅咒?”
君家的诅咒,那是纠缠了君家人世世代代的噩梦!
君家的每一个人,只要爱上,便是甘愿倾尽所有,甘愿万劫不复。这是君家之人的传统,历代而来,从未曾在任何人的身上出过意外。但,却因为高祖皇帝,得罪了一个世外高人,从此君家便背负上了一个诅咒!
――君家的人,只要爱上,便一定会为爱而死,而且终其一生,也将不得所爱!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传说。
但,太子殿下的父皇,皇叔,皇姑。当年都无一例外,为爱而死。也确确实实,都是活着之时,一生不得所爱!这便是在东陵,他看见爷认真了,心下便不赞同的原因!
而前方的人,脚步一顿,广袖扬起,双手负于身后。
他仰望无边虚空,勾唇浅笑:“小苗子,你可知,皇位之争,只是一步错,便必死无疑。那,为了安危,为了能安安稳稳的活着,爷是不是就应该退而避之,将这一切都拱手相让?”
“自然不可!”小苗子当即接话。
旋即,他慵懒的声线又从前方传来:“那么,遇见心动心爱之人,要因为也许会死,便不敢靠近吗?”
这话一出,小苗子一怔!整个人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是了,这样推理之下,好似也就是这么一句话。既然为了皇位,敢于去拼去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为何不敢呢?
他怔忪间。
君惊澜已然冷笑出声,他抬头望向天空,扬声开口:“我命由我不由天!人说天定人命,爷偏要人定天命!情之所钟,心之所向。那么,逆天何妨,死又何惧?”
语落,大步而出。
行云挥洒,华光溢彩,耀目至极,叫人不敢逼视。
他不知天命,更不知天意如何。
他只知,他的心,向她。
只向她。
小苗子微怔,情之所钟,心之所向。是什么时候开始,爷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俺是月票飞奔向上,太子爷很霸气的分割线……
这一路,澹台凰和百里如烟不断闲扯,大致内容都是套话,看看百里如烟的娘亲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现代的话,百里如烟一边适度回答,一边故作淡定,几人就这样一直往东陵和漠北的边境而去。
而这路上,百里如烟的神情也越来越焦躁,心里像是有几千只蚂蚁在爬,走了一天之后,百里如烟终于是憋不住了,抓着澹台凰的手颇为为难的开口:“嫂嫂,冷子寒叔叔应当已经回北冥了,我,我想……”
说到这儿,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起初是她说了,要送澹台凰到达漠北的,现下说走,似乎有点不仗义,还有点没信用。还有惊澜哥哥也托付给她了!
而澹台凰却很是理解,若不是挂心王兄,她现下也想赶去北冥,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瞅着她笑了笑:“你去吧,说不准他正等着你呢!不过啊,说起来你追求男人也要有点技巧,多总结一下自己这么多年失败的原因,别总是傻乎乎的跟在他后头瞎跑,要是他执意给脸不要脸,你就可以考虑下点迷药,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知道吗?”
澹台凰又开始抖节操,教坏小孩子。
百里如烟咽了一下口水,心中震惊,又迟疑着问:“可,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他非但不从,还对我充满了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