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也点点头,在旁边劝说道:“老跋说的有道理。老陈你是瓦岗军的大元帅,要为咱们上下几十万人负责的。所以处理事情的时候,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啊。虽然……虽然这样很对不起芭黛儿姑娘,但她的生死,和咱们瓦岗几十万人相比究竟谁轻谁重,这根本不用多想都知道了吧?”
陈胜深深吸一口气,凝声道:“有人说,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必须寡廉鲜耻,必须视苍生如蝼蚁。或许,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我却相信佛法所言,众生平等。一个人的命,一百个人的命,一千一万个人的命,都同样有价值,没有谁是应该轻易就被放弃的。今天我们可以为了几十万人放弃一个人,那明天,是不是可以为了几百万,几千万人,就让这几十万去死?没有这个道理。至少我绝不相信!”
秦琼叹了口气,随即用力咬咬牙,道:“不管怎么讲,我都绝对不能放大元帅你去孤身涉险。既然你坚持要救人,那么好,我立刻回去皇城兵马司指挥所,调集大军去突厥人住的地方,逼他们交出解药。他们若不肯,就直接砍他娘的!”
秦琼这番话,其实只是出于无奈。认真说来,“动手砍他娘的”听着热血,实质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突厥人这次来洛阳,带了整整百多人,全属突厥一等一的精锐。更何况其中还有突利、赵德言、墩欲谷、拓拔玉、淳于薇等高手。想要依靠武力手段逼迫他们就范,即使办得到,但到最后,进入洛阳的五千精锐瓦岗士兵们究竟还能剩下多少?一想到那个很可能出现的数字,就不禁让人为之毛骨悚然。
不过假如出动到大军的话,瓦岗这边固然落不了好,但突厥众人也势必要付出极惨痛的代价。那些普通突厥武士不必多说,定是无人能够生离洛阳。赵德言、墩欲谷等高手,也至少要死掉两三个。哪怕侥幸还有一二人能逃出生天,亦势必要负伤终生不能痊愈的重伤。他们又是否愿意负担这种代价了?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因为还未等到陈胜和跋锋寒各自说话,又有一名瓦岗兄弟匆匆走进来,低声道:“大元帅,外面有客人来了,指名要见大元帅你。”
陈胜和秦琼相互对望一眼,各自微微点头。陈胜站起来,向跋锋寒嘱咐道:“我有事要去先处理一下,老跋你安心养伤,其他什么都不要多管。天无绝人之路的。”
跋锋寒重伤之余,体虚力竭。说了这么久的话,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见陈胜总算没有再坚持要去取解药,他也松了口气,当下重新卧回床上,却又忍不住去看芭黛儿,纵使性格素来刚硬,也禁不住一声长叹,虎目中赫然尽是愧疚。
陈胜徐徐吐口气,转身走出房间,向前面客厅快步而行。秦琼跟在他身后,神色阴沉而严肃。片刻之后,两人先后进入客厅,只见厅中坐着一名身穿胡服的突厥武士,赫然正是毕玄亲手训练出来的“突厥十八骠骑”当中之一。骤然看见陈胜进门,他立刻站起,向陈胜躬身行礼。
冷哼一声,陈胜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淡淡道:“是突利叫你过来的,还是赵德言,墩欲谷?”
那名突厥骠骑剧震一下,随即毕恭毕敬地道:“是国师。国师吩咐小的前来传话。假如大元帅不想眼睁睁看着跋锋寒和芭黛儿死,那么正午时分,请来洛阳西苑相见。届时国师自会奉上可以治疗他们的办法。”
秦琼怒喝道:“打得好如意算盘。已经害了老跋,还想再害我们大元帅?做你们的春秋大梦!老跋也就算了。他和你们是敌人,你们想他死。也是理所当然。但那个芭黛儿,她是赵德言的徒弟吧?连自己徒弟,居然也拿来要挟做交易?赵德言简直狼心狗肺,根本不配当别人的师父。”
那名突厥武士下意识退后半步,道:“在下只负责传话。究竟要不要去赴会,自然由大元帅自己决定。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那就告辞了。”甩下一句话,匆匆起步离开。
秦琼也无意和这种小卒纠缠。回收让看守大门的瓦岗兄弟们放行。随即沉声道:“大元帅,这是个陷阱。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两人平日里说话,秦琼都是称呼“老陈”。但今日他却一再以“大元帅”相称呼,明显是要籍此提醒陈胜,不要忘记自己是瓦岗军“大路元帅”的身份。
陈胜一掌拍在身边的茶几上,徐徐道:“人,我一定要救。所以这个会,我必须要赴。不过老秦你放心。我是去赴会,不是去送死。只要解决办法到手,那么我绝对不会再勉强。西苑那边地形复杂,你也是知道的。只要我一心突围,哪怕毕玄来了也休想能拦得下我。”
秦琼急道:“那……万一突厥人是在施展调虎离山之计,趁你去了西苑赴会的时候突然袭击这里,哪又怎么办?我和老秦有多少本事,你当然清楚。别说什么赵德言墩欲谷了,哪怕只有拓拔玉和淳于薇,我们也挡不住啊。”
陈胜点点头,道:“这是个问题。既然如此,那就该请出我们那位多情公子了。老秦,你立刻派人去曼清院,把侯希白请过来。只说我要他帮忙便可。”
多情公子名动天下,秦琼虽然不知他是魔门花间派传人,但也知道他修为极高。能够得到此人援手,确实是个大大的利好消息。不过秦琼也知道先前两人在曼清院曾经交手。现在要他帮忙……
陈胜看出了秦琼心中疑虑,当即把之前在龙门山上,自己和侯希白联手对敌一众魔门高手的事简略说了几句。秦琼心中大定,忍不住又道:“既然这样,那干脆让侯希白陪你一起去西苑,不是更好?”
陈胜起身行近,伸手一拍秦琼肩膀,叹道:“你是为我着想,我知道的。但事实确实没有这个必要。是兄弟的,就信我一次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单刀赴会独往返(下)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秦琼若再坚持,那就是不信任兄弟了。他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那……若见情况不对,你就立刻走。即使拿不到解药,老跋也不会怪你的。”顿了顿,还是觉得不放心。道:“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独孤阀……”
“独孤阀是我们的合作对象。但合作的基础,是我们够强。一旦我们表现出软弱,独孤阀随时可能倒向我们的敌人。所以这件事不能找他们。”陈胜凝声道:“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检验一下我们另外一个合作对象究竟有几分诚意和实力。去曼清院找侯希白的时候,记得把事情也告诉白清儿。她知道该怎么做的了。”
白清儿是阴后高足。虽然比不上婠婠,但同样也把《天魔秘》修练至十六层境界。无论对上突利、赵德言、抑或墩欲谷,即使不能取胜,至少绝不会败。有她和侯希白坐镇,瓦岗众兄弟,以及跋锋寒芭黛儿的安危,就可以无忧了。
沿着洛水向上游方向走不多久,就是西苑。这地方乃属皇家园林。以方圆足有十余里宽阔的积翠池为中心,配以各式庭院建筑。风景优美,环境清幽。湖中叠石为山,分别以神话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为名。这三座石山上均建有楼阁,曲桥相连。两岸则院舍林立,堂殿楼阁,无不极尽华丽。
点点雪花徐徐飘降,填满了整个天空。每点雪花都带有飘移不定的性格,分异中又见无比统一。只在刹那之间,便将先前的世界转化到另一天地。
站在湖岸边上望去,只见远方湖面全陷进白蒙蒙的飘云,为积翠池增添了丰富的层次浓淡,便有如一幅充满诗意的画卷,把红尘万物,都以雪白的颜色加以净化。常说瑞雪兆丰年。但如今这场白雪,它究竟预兆的是吉,抑或凶?
雪花下得更大更密了。湖水被浓得化不开的皑皑白雪笼罩,茫茫一片。陈胜背负着虎啸宝刀,踏足于碎石小径上缓缓而行。脚步轻松自然,就仿佛他只是一名前来赏雪的游客。过不多久,他迈步走上通往湖心石山的小桥,触目所及之处,可见“蓬莱”仙山之上,隐隐可见人影。
看那人背负双手,凝立不动。姿态似与天地融合为一体,竟致不可分开。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但那人身周两丈左右地方,却是干干净净,全无丝毫积雪。如此修为,细思之下,委实教人为之心寒。
陈胜心中豪情狂起,哈哈一笑,大步走过长桥,踏足湖心假山。朗声道:“赵国师,陈某应约前来了。”
赵德言转身过来,以他那两只黑白分明,冷酷无情的眸子在陈胜身上来回扫视了两遍,道:“南陈太子,大路元帅,皇城兵马司大总管。嘿嘿,头衔一长串,听起来着实威风啊。想不到原来是个傻子。明知道是来送死,居然还主动往火坑里跳。”
陈胜又是一笑,哼唱道:“大江东去浪千叠,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伸手在虎啸宝刀之上一拍,斜眼相乜,睥睨轻蔑之意,在在表露无遗。
赵德言博闻强记,胸中大有才学。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成为突厥可汗最信任的国师。虽然不知道陈胜哼唱的,乃是后世大剧作家关汉卿之名作,《单刀会》当中一段经典唱词。但只听了这么只言片语,也已经知道陈胜说的是三国时候关羽单刀赴会之故事。当年关羽身边还有周仓等其他从人,今日陈胜却当真除了一口宝刀以外,便别无他物。而单刀会故事当中,鲁肃扮演的那个角色处处出丑露乖,委实不甚光彩。陈胜哼唱这段曲词,无疑以关公自代。把眼相看,岂非将魔帅看成了是鲁肃?
赵德言城府深沉,虽然心中已经因此勃然大怒,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淡道:“当年关云长斩颜良诛文丑,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果然了得。可惜到头来,终于也只落得个败走麦城的下场,何其可哀?太子之勇,不逊于关云长。但须知过刚易折,以本国师看来,太子锋芒太露,恐怕将会年寿不永啊。”
陈胜冷笑道:“魔帅身为突厥国师,没想到却和街头三岁小儿一样,只懂得拿这些无聊事情说嘴,嘿嘿,可笑可笑。陈某究竟还能活多久,唯有天知地知。但突厥国运嘛,可真真令人担忧啊。”
“魔帅”两个字一出口,赵德言面色立刻变了变。情知自己魔门第三高手的身份,在对方心目中已不成秘密。当然,突厥可汗并不在乎什么道魔之争,所以哪怕其身份曝光,也无损于突厥可汗对赵德言的信任。但赵德言和李世民之间的关系,却绝对属于秘密之中的秘密,绝对不能有半点泄露的机会。
否则的话,以天下间主流儒家思想对于魔门的排斥,万万不可能接受一个身为魔门女婿的人做皇帝。李世民若当不上皇帝,那魔相宗苦心筹谋这十几年的大计,岂非就要鸡飞蛋打,彻底落空?
霎时间,赵德言心中杀气大盛。像刀子般锋利的眼神,透过眯成一线的眼缝朝陈胜瞧来。浑身上下散发出某种难以形容的霸气和邪气,令人不由得便为之心寒。他冷冷道:“太子知道的事情真多。不过有些时候,知道太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是聪明人的,就该学会闭嘴才对。但现在看来,太子还不够聪明啊。”
表面上,赵德言不见丝毫动作,但透过气机交感,陈胜却晓得魔帅正全力戒备,其气势更在刹那间便提升至颠峰。只是这种功力,已肯定他修为之强,远在安隆、左游仙、尤鸟倦等其他魔门高手之上,足以与阴后并驾齐驱。
但对方修为越强,陈胜胸中战意斗志,亦随之益发澎湃高涨。他丝毫不让地迎上魔帅目光,嘴角微微向上牵动,流露出一丝充满挑战意昧的笑容,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掩耳盗铃,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以魔帅的智慧,难道连这点显浅道理也看不破吗?好了,废话少说。该谈正事了吧?”
深感自己占据了上风,赵德言显示出得意笑容。他伸手入怀,取出一红一篮两个瓷瓶托在掌心,淡然道:“跋锋寒那小子,中了本帅《血神经》七成功力的一掌,心率将会难以自控地变得越来越快。一日一夜之内,若没有红色瓷瓶里的解药进行舒解,必定要因为心脏破裂而死。至于黛儿……”
魔帅眉宇间明显流露出恼怒之色,沉声续道:“哼,女生外向,真是千古不易的至理。枉本帅一向那么痛爱她,关键时刻,她竟然反过去救跋锋寒那小贼,实在让本帅太失望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所以本帅不得不以圣门中‘七针制神’秘法施予其身,略作小惩大诫。”
陈胜皱眉道:“七针制神?呵呵,好大口气。”
魔帅狞笑道:“受了本帅七针,能令人不能言,不能寐,不能动弹,连肌肉也僵硬起来,偏偏神识清醒无比,其痛苦之处,太子该能想像得到。无论如何心志坚定的人,在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下,亦要精神崩溃,为求一死,什么都肯屈服。不过芭黛儿始终是本帅徒弟,所以本帅下针的时候,手下留了几分情,只让她昏迷过去便了事。不过尽管如此,仍须及早拔出银针。否则的话,若受针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她将永远处于现在这个状态,再不能苏醒地变成活死人。胡乱拔针,只会令受针者气血散乱,当场暴毙。至于解针方法,就在这个蓝色瓷瓶内。”
陈胜徐徐吐口气,伸手道:“既然如此,就把解药和解针方法拿来。”
赵德言嘿声轻哼,随手又把两个瓷瓶重新揣入自己怀内,傲然道:“放心。本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今日太子你已经来了,那么这瓶解药以及解针方法,终究还是会送到跋锋寒和芭黛儿身边的。不过究竟由谁去送,却就说不定了。毕竟死人不懂走路,对么?”
“死人”两字出口,赵德言身上气势剧盛。重重杀意由魔帅体内汹涌爆发,有若急波叠浪般向敌人冲击而去。陈胜深深吸一口气,神足经随心运转,帮助自己去抵挡来自赵德言的惊人压力。霎时间,两人隔丈对峙,互不相让。空气中充满了火药气息,紧张得随时一触即发。
陈胜轻蔑一哂。道:“魔帅以救人为名,将陈某叫到这里来。来了却又不给解药和解针方法,出尔反尔,哈哈,果然不愧魔门本色。也罢。魔帅连自己的徒弟也舍得下毒手,如此心计,即使魔帅把手上的所谓解药送出,陈某还要担心给病人服下之后,不知道会否有什么后遗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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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因为熬夜太多有点撑不下去了。这个时候,红牛是个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