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部里领导向j市方面了解韩印的情况,j市方面表示韩印来自北方一所警官学校,目前是应邀以顾问身份协助侦破一起杀人碎尸案。随后,部里领导了解到韩印已经对碎尸案做出了分析报告,并且帮助j市警方制定了一系列的侦破策略,便提出暂时借调韩印一段时间。这显然有些强行征调的意味,j市方面虽有些不大情愿,但考虑到不能得罪部里的领导,只能表示同意放人。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针对韩印制定的一系列策略部署下去,依靠自身的能力也完全能够将案件侦破。
第十三章 死亡之径
接近傍晚,车子驶入太平镇,韩印和叶曦便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氛。
天才刚擦黑,马路上便鲜有村民的身影,倒是不时能看到大批警察和协警在路上执勤,偶尔竟然还能看到全副武装的特警,好像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一种异常紧张的氛围正在小镇上弥漫着。
韩印通过当地派出所找到专案组驻地与顾问组会合,叶曦则连夜返回j市。
专案组为韩印安排了房间,将所有涉案资料提供给他,冀望他能在最短时间内,对凶手做出有效判断。
此案最早发生在2004年。当年3月2日零时,一名16岁少女在回家途中,被人用尖刀刺中后背,当场死亡。案发仅仅间隔5天,一名24岁女青年在下夜班回家途中,同样被人用刀刺中后背,总计4刀,所幸抢救及时,她成了系列杀人案三个幸存者之一。紧接着,同年4月22日和7月11日,又有两名女青年在深夜被同一把单刃刀杀害。前者29岁,腹部被捅两刀,后者23岁,背部有8处刀伤。
第5起案子发生在2005年12月27日深夜,一名30岁女工被凶手尾随,由背后连捅7刀身亡。此后凶手突然消失了,直至2010年5月6日晚凶手第6次作案,死者为31岁的女工。她的尸体被凶手抛弃在一拆迁废弃的锅炉房中,其下体裸露,腹部有数处刀伤,脸部有多道划痕,左侧乳房、右侧乳头被割掉,随意扔在地上……时隔一年左右,也就是2011年5月31日深夜,凶手第7次作案,被害人为19岁女青年,其胸腹部和背部共中7刀身亡。同年11月15日晚,一位37岁的女工回家进门时,被尾随而来的凶犯连刺胸腹部数刀,当场死亡。
第9起、第10起、第11起案件,集中发生在2012年2月8日、2月12日、2月24日,被害人其中之一为25岁无业女青年,胸腹部有数处刀伤,当场死亡;另外两人为21岁和19岁的青年女工,她们都因抢救及时,幸运地存活下来。
11起案件,凶手目标多为容貌年轻、穿着艳丽的女性,手法干净利落,作案后迅速逃离,因此作案现场未发现任何可以联系到凶手的证据。唯一可以判断的是,凶手应该就生活在作案区域范围内,因为10起案件发生的区域未超出1公里。
太平镇为h省产煤重地,全省最大一家颇具历史的国营煤矿厂便建在案发区域不远。案发区域所居住的一部分为当地村民,一部分为该厂的职工和职工家属。在住总人数在3000名左右,男性为1800名左右,由于人数众多,不可能一一深入调查,专案组只能有重点地进行排查。
自2004年年底,t市警方便针对该案组建了一个专案组。从凶手只以女性为目标,并且只伤、只杀、不抢、不奸这些案件特征上分析,专案组认为:
其作案动机很可能是仇恨女性,或者因性功能不足而产生的变态释放性欲的行为。由此进一步分析,凶手童年有可能遭受过母亲的虐待或者背叛,或者有多次恋爱失败的经历,又或者婚姻遭受过挫折,家庭不正常,等等。另外还推测,凶手目前可能是单身,应该是单独居住,没有固定工作,很少与人交往……但专案组在具有这些特征的嫌疑人当中并未发现凶手。
引起韩印注意的是,案件资料中还提到,凶手曾经给警方邮寄过三封信。
第一封是在2006年年初,也就是距离他第5起作案后不久,由于当时社会上风传凶手极度仇恨女性,他在信中澄清道:事实上,我不仇恨任何女性,对于女性甚至是妓女我都一直保持着一份尊重。也许那些女孩遇上我,或者我找上她们,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为何要伤害她们。
第二封是在他2010年重新作案后不久,他在信中写道:几年前的那一刀,从此家禽变野兽。我深刻体会到,家禽变野兽易,野兽变家禽难!
第三封是在本年最后一次作案后,他在信中嚣张地写道:我是学生,警察是老师,我就是要出道题考考你们这些老师!
……
随着对案件细节的审阅,韩印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些影像,但他还不急于下判断,他想要实地勘察一下案发现场。
夜已经很深了,正是凶手通常作案的时间,这个时候去现场走访,也许可以跟凶手感同身受,不想打扰专案组,韩印决定到镇派出所找值班民警引路。
此时的派出所还是一副紧张忙碌的景象,据说是因为中午镇上有一名中年妇女失踪了,所以全所紧急加班,不过目前还未找到该妇女。韩印对所长说了请求,所长爽快地派了一名对案发现场特别熟悉的民警协助韩印。
案发区域为太平镇镇中心以南一个叫作吴家坡的地方,相对而言,该区域为整个镇子低收入者居住最为密集的区域,总面积有1.5平方公里左右,密布着几百间平房,房屋之间距离很近,形成狭窄的胡同。胡同有上百条之多,宽度只有两米左右,曲里拐弯,纵横交错,且大都没有路灯,夜晚便漆黑一片,非常易于凶手埋伏和躲藏,可以说复杂的地形也是凶手作案屡屡得手又能够成功逃脱的原因之一。当然,他必定要非常熟悉当地的地形。
韩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崎岖不平的小路上,小路两旁堆积如山的垃圾随处可见,住宅区内飘散着阵阵的腐臭味。在刘警官的引领下,韩印逐一走过所有案发现场,对于本年度最近发生的三起案发地,韩印观察得格外仔细。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戴着白手套,提着证物袋,用手电在现场周围的各个角落里搜寻着,甚至连垃圾堆也不放过。这让陪同的民警很是不解,一直不住地询问韩印在找什么?但韩印只是笑笑并不搭腔。
终于在第9起案件的现场,他有所收获。案发现场是一个胡同口,对面是一棵大杨树,韩印在杨树背面的一个垃圾堆里发现一团卫生纸,卫生纸好像被糨糊样的东西粘在一起。
见韩印捡起卫生纸,放到证物袋中,民警上来打趣:“这一晚上你就在找这破纸啊?你要它干吗啊?”
韩印封住袋口,笑笑说:“现在没什么用,不过将来有可比对的dna样本,也许就用得上了。”
“你是说这纸上很可能沾的是凶手的唾液或者精液?”民警反应很快。
韩印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还只是猜测。”
民警使劲盯着证物袋看了几眼,说:“你的视角倒蛮独特的,先前可没人找过这些东西。”
韩印再次笑了笑:“行了,咱回去吧。”
回到驻地,韩印将在现场采集到的卫生纸交给专案组。由于镇上没有能力检验dna,专案组方面立刻安排人手,连夜将证物送到市局法医科进行检验。虽然目前没有可比对的样本,但如果能证实卫生纸上沾的确实是精液,则说明凶手很可能回到作案现场自慰过,那就意味着他的作案动机确与性压抑有关。
次日,在专案组的安排下,韩印见到最后一起案子的被害人。她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在家中再疗养些时日便能完全康复。
对于韩印的询问,虽然她非常配合,但所能提供的都是先前专案组已经掌握的信息。这不出乎韩印所料,他提出见见这位有幸存活的被害人,必然有他的用意。
他希望对她做一次“认知谈话”。在完全放松的环境下,利用心理暗示引领被害人回到案发当时的场景,通过启发和描述让被害人回忆起曾经因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自动删减和隐藏的一些记忆片段。此种方法韩印曾经成功地运用过,并取得了良好的结果。
果然,由此方法,被害人回忆起当时她闻到凶手身上有“很重的酒气”。
从被害人家中返回招待所,韩印接到通知,l市局法医科传回来的消息确认了手纸上沾的是精液,遗憾的是纸上的指纹遭到精液的破坏,无法完整提取。专案组方面对“精液”这一信息,能否联系到凶手身上持有谨慎态度,毕竟还有诸多的可能性,但韩印却不那样看――作案时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很可能重回作案现场自慰……凶手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第十四章 动机毁灭
数起作案中,凶手针对目标采取尾随、正面拦截以及错身回刺的方式,杀人工具锋利异常,杀人方式简单高效。这一方面体现出凶手可能从事过简单的机械类工作或者重体力工作;另外也可以看出凶手选择目标比较随机,只要是在深夜单独出行的女性,年轻漂亮或者身着艳丽的服饰,在合适的时机下就有可能成为凶手侵害的对象。
但是有一起案子例外,那就是凶手时隔五年再次行凶的第6起案子。在这起案子中,凶手完全颠覆了先前的作案方式,若不是凭借着刀伤创口的比对,很难将案子与前几起案子联系起来。凶手在作案中,不仅与被害人有过接触,而且还把其骗至或者劫持到废旧锅炉房内(死者不会一个人在深夜去那儿,周围没有拖拽的痕迹),并在杀死后做出进一步虐尸的举动。如果说凶手沉淀了五年的时间,他的思维更加成熟、欲望更加强烈了,这些疯狂的举动是可以解释的话,但其随后的作案却又恢复到最初的简单高效,就凸显出第6起案子的反常。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凶手为什么要毁她的容?为什么要羞辱她的性器官?为什么要剥夺她体现女性特征的乳房?一定是源于被害人的身份或者经历。显然凶手对她是有所了解的,那么他们之间很可能是相识的关系。
这起案子的被害人叫刘欣,遇害时年仅31岁,已婚,丈夫叫付小宁,案发时有非常确凿的不在场证据,夫妻俩居住在吴家坡中段,刘欣死前在煤矿厂工作。案件卷宗中,对她没有更详尽的记载,韩印只好亲自到煤矿厂进行深入了解。
煤矿厂的一些工友对刘欣的评价是这样的:漂亮,妖艳,很风骚,很放荡,作风不检点,与厂里某些领导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扯不清楚的关系。但问起具体人选,他们又都说不上来,建议韩印找刘欣最好的朋友张楠问问。
韩印随后找到张楠。
张楠,30左右的样子,相貌普通,在厂里仪器室负责观测仪表工作。她告诉韩印:“刘欣没有厂里人传的那么不堪,她就是性格活泼,爱打扮,喜欢交朋友,喜欢唱歌跳舞什么的。”
“她没有情人吗?”韩印问。
“到底有没有我也不太清楚。”张楠摇摇头说,“我跟她出去玩过几回,大家在一起只是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
“她丈夫付小宁对她这样没意见吗?”韩印问。
“当然有。”张楠斩钉截铁地说,“不过刘欣也不在乎,他们两口子关系一直不好,她嫌付小宁窝囊、没钱,付小宁嫌她不顾家整天出去疯。而且刘欣曾经跟我说过,准备和付小宁离婚,出事时他们俩已经分居好长时间了。”
韩印接着问:“付小宁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家开了个小卖店。”张楠说。
辞别张楠,韩印来到吴家坡居民区,经过打听,很顺利就找到付小宁开的小卖店。小卖店距离几个案发现场都挺近,这让韩印觉得更加有必要和他谈谈了。
如果单从动机上看,付小宁是具有杀人嫌疑的,不过专案组早年已经专门调查过他,并排除了他作案的嫌疑。韩印当然相信专案组的判断,他只是想从付小宁口中打探一下,刘欣是否真的有情人?尤其是与她居住地附近的男人,有没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韩印的问题对一个丈夫来说当然是一种难堪。果然,付小宁像是受到了某种侮辱似的,情绪激动地表示:虽然他和刘欣的婚姻有很多问题,但刘欣在外面绝对没有情人。
从付小宁的情绪上看,他没有说谎。也许刘欣真的没有情人,也许付小宁一直被蒙在鼓里,总之这个男人提供不出有价值的线索,韩印只好告辞。
走到小卖店门口,韩印看见门边杵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玻璃货柜,里面摆着一些“性用品”,便扭头随口问了一句:“你还卖这些东西,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小本生意。”付小宁情绪缓和了些,“架不住老丢东西。”
“怎么不报警?”韩印问。
“东西不贵,不值得你们跑一趟,再说就算报警了,派出所也懒得搭理。”付小宁说。
韩印抬手拉开门走出去,又随口一问:“都丢什么了?”
“嘿,就是些延时、延缓早泄的东西,每次丢得也不多。”付小宁跟在身后满不在乎地说,“就几块钱的事,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没钱还老惦记着那种事。”
也许……他不是没钱,他是不想让自己心底里的欲望被别人窥探到,或者他担心别人认为他性事方面能力不足,遭到耻笑……这种着力隐藏以及高度自尊的行为特征,是不是与凶手的心态很接近呢?不知为什么,韩印心里突然隐隐有种感觉,觉得性用品的丢失,也许和太平镇一直隐藏着的杀手有关。
他止住脚步,转身回到小卖店内,说:“今儿这事我还真就管了。”说着话,他掏出手机挂到专案组,让专案组派一个技术人员过来提取一下指纹。
很快,技术人员赶来,在小货柜的玻璃上提取到十多个指纹。回到驻地,经过比对,剔除属于付小宁的,便只剩下四个未知嫌疑人的指纹。与先前专案组调查过并留下指纹档案的嫌疑人比对,没有发现匹配的,韩印让技术人员暂时将指纹存档,以待日后查用。
经过半个下午的调查,刘欣的情感状况还是很模糊,但可以明确的是,她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韩印考虑凶手进一步虐尸的行为,应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两人在生活中确实存在某种交集,虐尸是出于一种怨恨;再一个,也许在凶手眼里,漂亮风流的刘欣既让他蔑视,又对他造成一种吸引,而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得到这个女人,所以就要羞辱她、毁掉她。
也许,凶手所做的一切,都在于“毁灭”!
第十五章 墓穴残尸
下午4点,暴雨突至。
霹雳火闪,雷声震天,一道闪电从暗沉的天空中凌空劈下,击中距吴家坡住宅区域不远处山坡上的一棵大树。火花四溅,大树顷刻间变成一支燃烧的火把,好在雨越下越大,火势没有向周围蔓延,渐渐被浇灭了。
大雨来得猛,去得也快。雨后,附近的居民争着上山看这奇异的景观。其实他们更关心的,是大树下那座废弃几十年的墓穴。
传言,早年间整座山被本地一个有名的财主买下,之后他准备在山坡上修建一座家族墓穴,可是刚修到一半,战争打响了,财主带着家眷跑到南洋,墓穴便废弃下来。事实上那里从来没有埋葬过任何东西,但是各种版本的传说却甚嚣尘上。大抵都是有关宝藏的,但是多少年来,很多人甚至是盗墓的都在附近探过,根本没有宝物的影子。后来,废墓便成为附近孩童玩耍的地方,一些调皮的孩子在里面撒尿拉屎,搞得远远地就能闻见一股尿臊味,里面更是臭气熏天。
刚刚闪电击中了废墓旁边的大树,被吴家坡的一些居民解读成“异象”,便认为那墓中必有古怪,说不定有异物显现。
废墓中确有“异物”出现,但并不是他们想要的,那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画面。
――他们看到一具没有四肢的女性躯干,躺在墓穴口。
韩印随专案组赶到现场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无数支手电筒的光束集中在墓穴口的尸体上,肤白耀眼,血红炫目。纵使这些久经磨炼的精英刑警,也被眼前恐怖的场景深深地惊骇住。
女死者身体赤裸,脖颈上缠绕着一条肉色丝袜,四肢由根部被干净利落地截去,不知去向。脸皮如脱下面具般被整个剥掉,雪白的牙齿、赤红的肌肉、黑白相间的眼球,没有任何装饰地裸露着。胸腔一直到裆部被整个剖割开来,内脏、肚肠清晰可见。阴道部位肉绽皮裂,血肉模糊,已经被锐器捅烂了……大雨冲刷掉一切属于凶手的证据,只能从尸斑上判断出尸体被挪动过,再综合尸体附近以及地势较矮的山石上残留的血迹,法医认为:这里非第一杀人现场,但却是分尸现场。死者脑袋旁边,有一个紫色的挎包,里面塞着她的衣物以及证件。身份证显示,死者名叫米蓝,正是昨日中午失踪的妇女。
米蓝,今年40岁,与丈夫、女儿、婆婆一家四口居住在吴家坡东段。她是附近一家干洗店的洗衣工,每天中午下班后,都要赶着回家给年迈的婆婆做午饭。她的家人以及周围邻居,对她的评价非常好:温柔贤惠,脾气随和,懂得孝敬老人,尤其是容貌特别突出。她长相甜美,身材较好,任何时候都打扮得大方得体,气质高贵出众。
很快,法医通过刀创伤口的比对,确认米蓝与吴家坡先前遇害的女孩是死于同一把单刃刀具下。这是韩印在现场第一眼看到米蓝遇害的惨状时就预料到的,凶手疯狂的行径,让他更加确信――凶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毁灭他无法拥有的事物。
像米蓝这样一个成熟漂亮的女性,几乎每天都在凶手的眼前晃来晃去,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可想而知,那美丽的身影,诱人的女人韵味,在他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于是,昨日中午,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某种打击,或者又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当米蓝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一时冲动,打破先前只在晚上作案的常规,铤而走险在光天化日下将她劫持到家中。
他捆绑她,殴打她,侮辱她,用她腿上穿的丝袜勒死她。撕碎她美丽的容颜,剖割她白皙滑腻的身体,毁掉她神秘又让人无限遐想的下体,既然她无法属于自己,那么谁也别想得到她。
分析凶手的心路历程表明:他与死者米蓝是有机会经常照面的,他必然就存在于米蓝从单位到住处之间的路径上。韩印也相信,傍晚时分的凶案现场,那些围观的人群中必定有凶手的影子出现,下一次他一定会捕捉到他。
两小时后,韩印将一份详细的犯罪侧写报告交到专案组。
――年轻漂亮、热衷于打扮、衣着光鲜的女性,她们代表着生活中美好的一面,代表着一种朝气蓬勃的希望,而这两点恰恰在凶手的生活中无法找到,他是一无是处的。他的思维与能力严重不均衡,他向往的生活与他现实的处境相去甚远,以至于他心底始终怀有着很深的挫败感,随着挫败的反复,他自身无法承受之时,便会把怨恨本能地转嫁到他人和社会中去。当然从案件特征上看,作案中也伴随着凶手对性欲的宣泄。
凶手曾有过回到案发现场的自慰行为,说明暴力伤害女性会让他产生性快感,意味着正常性生活的方式并不能让他满足。那么这种倒错的性欲望,是怎样产生的呢?很直观地,我们就会朝性功能障碍方面去考虑,但是在这起案子中,韩印发现凶手有可能盗窃性用品,尤其是延时性用品的行为,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是证明凶手性功能有问题的最好证据,其实恰恰相反,这证明凶手有性能力,而且他出现反复盗窃同一功效性用品的特征,说明这种东西对他有一定效果。他有可能只是性能力低下,但并不妨碍他正常的性生活。那么就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凶手变态倒错的性欲望是如何产生的呢?
解答这个问题,必须要提到变态犯罪历史上,两个赫赫有名的连环杀手:他们一个是在30年间,折磨杀死10名被害人的btk(变态狂)杀手“丹尼斯・雷德”;另一个则是至少要对30多起强奸谋杀女性案件负责的优等生杀手“泰德・邦迪”。这两个人都生活在环境相对不错的家庭,没有被虐待、不堪的童年,能够组成正常的婚姻关系,有正常的性伙伴或者爱人,有非常良好的社会形象。他们针对女性变态残忍的犯罪行为,是因为只有掺杂暴力、折磨、凌辱、伤害器官的性行为,才能让他们感到高潮和满足。而追溯他们犯罪的根源,是来自童年和青春期时期开始接触的,夹杂着暴力行为的色情淫秽杂志和影像。
韩印认为,本案凶手形成倒错性欲的原因也是如此。在长期赋闲没有工作的情形下,观看暴力淫秽的色情杂志和影碟,成为他打发时间的方式,并渐渐沉溺于此。在条件和时机适合的情况下,韩印相信凶手一定会更愿意像他的两位前辈那样,对被害人用尽残忍的手段,并在她们痛苦和死亡之时,通过自慰达到高潮。
综合以上信息可以看出:现实生活状况不佳或者境遇转变引发的高度焦虑,与一直压抑在心底无法宣泄的变态性欲,是促使凶手犯罪的主要根源。而“酒精”放大了他的欲望,增强了他的胆魄,更是大大削弱了他的自控能力,最终导致了他的首起作案。随后的人生中,毁灭一切美好的无法企及的事物,成为他释放压力的方法,并成为习惯。
同样,可能和他的两位前辈一样,凶手在生活中有着极具欺骗性的一面,这也是多年以来,专案组一直未将他作为重点排查对象的原因。所以韩印进一步指出:凶手从出生至今应该都生活在吴家坡地区,目前在20岁至40岁之间,与父母关系稳定,有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正常的婚姻。他从事过简单的机械或者基本的劳动力工作,不过应该很长时间都没有固定工作,否则他不会在晚上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更没有机会在白天作案,他家中存有大量的淫秽杂志和影碟,有独立的空间和时间……韩印要专案组在走访排查时,注意调查几个时间点:
凶手2004年开始作案,当年先后作案四起,是其系列杀人案中作案比较频繁的一年,随后2005年大幅减弱,只有一起,此后便偃旗息鼓。这一特征结合凶手的犯罪侧写,韩印认为:2004年到2005年间,凶手正经历着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转折,这个转折充满了诸多的困难、妥协和不确定性,让他的焦虑达到顶点,进而开始作案。好在当这个转折真正发生时,给他的人生带来的是正能量,所以他停下杀人的脚步。从当时他给警方写的第一封信里也能看出,那个时期他在反省自己的行为。而且我们分析那封信的潜台词,凶手可能想说的是: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有正常的生活,有正常的家庭,我身边有女人,我很尊重她们,也很爱她们!由此韩印推测:2004和2005这两年间,凶手可能开始恋爱了,或者准备结婚,或者妻子怀孕正面临生产。
接着来看2010年,凶手在这一年第6次作案。那么,是什么让凶手时隔五年又变回了恶魔?是什么让他突然间将恶魔的残忍发挥得淋漓尽致呢?韩印认为:除去焦虑和性欲,还有深深的怨恨,这说明他和死者在生活中是有交集的。在这个时期,他第二次给警方写信,从简单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对于这次杀人他还是有些纠结的。他可能经历过一场躯体与灵魂的搏斗,但最终还是选择遵从住在灵魂深处那头恶魔的指令,他也意识到此后很难再停止下来。
2012年,显然凶手的生活在这一年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他杀人的时候不再有任何犹疑,而且欲望也空前地高涨。他给警方的第三封信中表明: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多年来一直摆布警方的成就感,他开始真正沉溺于“猫捉老鼠”的游戏。
……由米蓝工作的洗衣店到她的住所大概有600米,道路两旁密布着近百户人家。警方连夜走访,询问案发时家中男主人的动向,也侧面了解一些男主人的信息,希望找到符合韩印侧写报告范畴中的嫌疑人。如果住户同意的话,警方还会简单观察一下房屋中的情况。
排查一直持续到凌晨,还未收到任何效果,最终出于扰民的考虑暂时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