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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织女

  蔺玉觅与李媛翊同路,观若将李夫人送了回去,才自己漫步回到了永安宫里。

  她前脚刚到永安宫,后脚桂棹也便进了宫门,手中拿着一本册子。

  观若脱下了褙子,令自己松快了片刻,而后便同桂棹笑道:“今夜天也晚了,其实不必这样着急便要将结果整理出来的。”

  桂棹微笑了一下,“于奴婢而言,总归是长夜无聊,难以入眠,不若还是早些整理出来的好。”

  “奴婢方才只想着自己,倒是没有考虑夫人,若是夫人要休息了,那么奴婢先回去,明日晨起时再来。”

  “我也还没有睡,还是我同你一起吧。”又关切道:“近来还是难以入眠么?”

  桂棹与她一起被梁帝囚禁,曾经与她一样身体虚弱。但她的身体底子不错,早早便已经将精神养回来了。

  观若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原来她夜里是一直睡不好的。一闭眼便会梦见上元之时,长安殿之中的情形。

  哪怕观若已经让人将蒸锅宫殿推翻,推不翻她的噩梦。

  这种情况,同观若前生总是梦见昭台宫中的情形一样,太痛苦了。

  “吴先生给奴婢开了安神的药,吃药的时候倒是能好一些,勉勉强强能睡到天明之时,后来不吃药了,便又是老样子。”

  她并不想提这件事,已然在一旁的桌边坐下,将手中的册子摊开了。

  观若望了她片刻,“为什么不肯吃药呢?是药吃完了?安神方里能有些什么珍贵东西,你不要自苦。”

  桂棹摇了摇头,已然提笔开始抄录名单。

  “一味的依靠药物总是不行的,那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欺骗。从前萧大人教导奴婢与桂棹,便是先从锻炼心志开始。”

  接受自己的命运,作为差一点被亲生父母溺死的孩子而坚强地活下去。

  “奴婢虽然是姐姐,可是这一点上总是不如兰桡。当时活下来的若是兰桡,或者她不会受奴婢今日煎熬之苦。”

  相比于兰桡,桂棹要更敏感多思一些。这原本并不是坏事,可有时候,也总会让一些事情变的更沉重,维持着更为深远的影响。

  观若静默了片刻,一直留在殿中也无益,便干脆道:“去岁七夕,我们还是同萧大人一起过的。”

  发生了许多事,崔晔跳城楼,裴俶带着人攻打丹阳城。她其实就是在那一夜真正离开萧翾的。

  “今夜我原本也准备祭拜大人,我们一起吧。”

  桂棹停了笔,自桌后站起来,跟着观若一路往侧殿走。

  这里原本是一座小佛堂,朝东的墙壁之上,轻纱之后,挂着萧翾的画像。

  是晏既离开之前,观若拜托他画好的。他与萧翾之间,总得有一个在她身旁,她才能安心。

  萧翾已然不在世上,却也可以因此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与桂棹无声地拜下去,在心中同她说着她们想要对她说的话,心中都渐渐安宁下来。

  观若偷偷睁开眼,望向了仍然双目紧闭的桂棹。

  她不知道应当怎样来安慰她,前生她能够从阴影之中走出来,是因为晏既日夜都在她身旁。

  可桂棹身边没有这样的一个人,能够拉着她的手,将她从泥淖之中拉出来,过上正常的生活。

  桂棹终于睁开了眼,神色看起来要平和了许多。

  观若便道:“这幅画像便交给你收藏吧。若是夜里仍然睡不着,你可以同萧大人说说话。”

  桂棹没有拒绝。

  她又道:“今日是阿寻提醒了我,其实你也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了,过一阵子我让明之帮忙,替你介绍几个郎官,如何?”

  朋友与伴侣之间,是互相不可代替的。她就是再了解她的心魔,也没法一直陪伴着她。

  也许换个人陪伴与关心,寂寞长夜之中,她能过的舒服一些。

  桂棹摇了摇头,“成婚之后难免为家庭所牵绊,要将精力花费在另一个人身上,奴婢如今还没有这个打算。”

  “奴婢想再为身边的人做一些事,为其他素不相识的女子做一些事,就像今夜一样。”

  她抬起头来,望着萧翾的画像,“夫人知道么,今日七夕,其实正是萧大人的生辰。”

  “南郡之人迷信七夕节出生的女子命薄如织女,于其父母也有所妨碍,所以纵然萧大人身为萧氏嫡长女,却从来都被她的父母疏远。”

  若是一生疏远也就罢了,后来更有利用与压迫,将她置于死地。

  “我……我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件事。只知道大人从来也不过生辰,却很喜欢节日,喜欢家人围绕在她身旁的时候。”

  萧翾可能从来也没有对旁人提过她的生辰之事,除了对她们姐妹。

  因为她们姐妹是一样的,一样出生在七夕之时。

  父母要溺死她们,从来都不是因为家中过于贫困,而正是因为这些无稽之谈。

  “等到将来夫人不再需要奴婢的时候,奴婢想回到南郡去。告诉那些人,他们的女儿并不会给他们带来灾厄,只有他们子所做的事情会。”

  萧翾在他们姐妹都懂事之后才处理她们的父母,是问过了她们的意见的。

  桂棹又摇了摇头,希望能将这些不好的回忆都赶走。

  而她也或许应该正视自己的心,“夫人能否告诉奴婢,怎样才算是爱慕一个人呢?”

  观若愣了片刻,而后告诉她,“你会一直记挂着那个人。若是他在你身边,你会觉得很高兴,很安心,眼中都是他。”

  “若是不在身边,白日做什么都会想到他,无论是多么无关紧要的事。夜里辗转反侧,心里也都是他。”

  桂棹低头笑了笑,“那应该就是了。”

  观若没有追问她什么事情“是了”。她只是静静望了她片刻,听着她又开了口。

  “奴婢爱慕的那个人,他心中也有他所爱慕之人,既然并非是两情相悦,如今日一般的节日,便不属于奴婢。”

  她站起来,“奴婢今生做不成织女,夫人,还是早些去将名册整理好,做今夜的乌鹊,做旁人的月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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