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到底会在哪里?
天上的红日在一点一点西行,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天黑。
少女乘风而起,飘落在瀑布顶端的高崖之上。斑斓雾山的郁郁葱葱的景致在她的眼底一览无余。
她缓缓合起明亮的双眸,侧耳聆听风中传来的远方讯息。
雄鹰的长唳,猛虎的咆哮,杜鹃的幽啼,还有池边的蛙鸣……
每一缕风在她的听觉中仿佛都充满了灵性与生命力,也带来了足够多的信息,却无关乎楚天。
天边残阳如血,落日已开始沉向山后。
山中的雾气渐浓,到处都是喧闹的鸟兽声。
楚天,我既然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让你溜掉!
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唇角逸出一抹笑意:“看来这家伙还真想有个床奴。”
她意识到自己一定是遗漏了某个盲点,而楚天正是利用了这个盲点才躲藏至今未被发现。
少女拍拍额头,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和一个男孩玩捉迷藏游戏。每一次失败的都是她,除非那个男孩子故意让自己找到。
那时候眼看要输,她就会哇哇大哭,哭到那个男孩子受不了,故意发出点声响让自己发现他为止。
“还真是个狡猾的小姑娘啊――”
少女骄傲地微笑,晚风吹动她的长发轻轻飘舞。
天边的最后一缕殷红色霞光正在慢慢地隐没。
不管在哪里,一定会找到你。因为,没有你的日子,世界是如此无趣……
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二十一章陷阱(上)
黄昏后,小镇酒馆的生意很火,桌边满是围坐喝酒的客人。
几个伙计打点精神奔来走去,一个个满头大汗笑容殷勤。
店内人声鼎沸,客人们在猜拳斗酒,喧哗取乐。空气中发散出酒菜的香味令人微醺,也刺激着酒客的神经,鼓荡起更高的兴致。
忽然声音静止下来,有人张着嘴,有人悬住了筷子,连酒馆掌柜的算盘珠子也停止了响动。所有人的面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目光都齐刷刷地望着门外。
一名藕衣少女飘然而入,庸懒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视过酒馆,终于落在角落里仅有的一张空桌上。
“掌柜的,听说你这里有自酿的好酒,味道还不错。”
“顾三,还不赶紧给贵客上酒!”酒馆老板如梦初醒,吆喝伙计。
他开了这家“太仙居”四十多年,每天的酒客来来往往,其中不乏美丽动人衣着曼妙的妙龄少女。但眼前的这位藕衣少女,无疑是天外飞仙降临人间。
藕衣少女浑不在乎众酒客惊艳的目光聚焦追随着自己,头也不回地道:“你来点菜。”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穿着件黑布衫,全身上下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背后斜插的那柄剑。
剑是重剑,这个少年,就是楚天。
那日他和少女立下赌约,暗中便将藏身之所选在了古洞中。
楚天相信,那里应该是藕衣少女惟一可能忽略的地方。
这个策略一开始很成功。天亮后趁着藕衣少女跃入碧水潭戏水的机会,楚天溜进古洞躲了起来。
当整座斑斓雾山都被鸟兽们掘地三尺搜得天翻地覆时,古洞里却是静谧而安宁。
只要耐心等到天黑,他就能够以胜利者的身份走出古洞,然后与少女友好道别,永远分手。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胜利无限接近的时候,楚天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躲啦,我知道你就藏在洞里。”
楚天暗吃一惊,猜不透少女是故意在诈自己,还是真的发现了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启动备用方案,祭出不动如山印护佑全身,冒险潜入真冥九煞池。
池下血浪翻滚一片浑浊,冰寒的九煞真阴不断冲击他的护身法印,体内的梵度魔气急遽消耗,最多只能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但很快,这一柱香也用不着了。
“哗啦――”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手探入池中,血浪匪夷所思地分开。
楚天头顶亮光重现,就看到少女俯低身,巧笑嫣然道:“嗨,我叫珞珈,见到你很高兴。”
那一刻,楚天说不出的震惊与失落,无可奈何地走出血池,他闷闷地道:“你该知道我叫什么!就算你赢了我,也不必有多高兴吧!”
就这样楚天心不甘情不愿地认输,私底下盘算此后三年,有这么一个主要给自己发号施令,不定是怎样一番令人煎熬的境况。
而珞珈的第一项指令,不出所料,就是要楚天跟随她前往北冥神府。
那里对于楚天来说,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此后三年,必定是一段吉凶未卜的日子。
珞珈发现楚天真的没话讲。
之所以要加上“真的”这两个字,是因为她见过许多平时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男人,一看到自己就会变得滔滔不绝,能从自己最近一顿饭吃的什么一直说到他们祖上八代都干过什么。
但楚天没有。他甚至都没兴趣问,她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去北冥神府。
譬如当下,他的眼睛就专注在手里的筷子和桌上的酒菜,似乎不明白自己对面坐着一位绝顶美女,而陪美女吃饭,第一要务显然不该是关注自己的嘴巴和肚子。
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显然认为自己应该把握时机。
“姑娘,一个人喝酒多闷!来,我陪你饮一杯!”
隔壁桌上站起来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刀在腰间斜挎着,手里举着杯走了过来,身后的同伴在鼓噪喝彩。
珞珈不用施展搜神功,就能够知道这个男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所以她的笑颜不改,嘴角却透出些邪恶的气息,道:“为什么不换上海碗?喝一杯多不过瘾。”
“痛快!”那人呆了呆,回头从桌上拿过海碗盛满酒液道:“我先干了!”
他仰头将一大碗酒喝下,就看到珞珈面不改色也喝下一碗。
大汉眼睛发亮,吐气扬声道:“来,我替姑娘满上。”
“喝酒就喝酒,干嘛非要找死?!”楚天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见对方的眼光不离珞珈的脸蛋与胸脯,在之间徘徊游移,伸出手放肆地摸向她放在酒碗边的纤手。
“啊――”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嚎叫,一支玉簪穿透大汉的右手牢牢地钉在桌面上。
鲜血横流,大汉嗷嗷怪叫却无法拔动玉簪。珞珈悠然拿起酒坛倒满海碗,又极优雅地喝下一碗。
她轻轻拔出玉簪,用酒水冲洗净上面的血迹,再轻轻插回发间。
“臭丫头,大爷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出手伤人,我劈了你!”大汉右手得了自由,左手拔刀叫嚷道,身后的几个同伴也气势汹汹逼过来。
珞珈手中的空碗突然飞了出去,正好砸在挎刀大汉的脸上,魁伟的身躯竟像片叶子似的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酒馆外的街道上昏死过去。
那几个同伙见状大骇,奔出酒馆只见那只空碗严严实实扣在大汉的脸上,怎么也摘不下来,其中一人抄起石头总算把碗敲碎。
这些人才晓得珞珈惹不起,赶紧架起血流满面的同伴抱头鼠窜地逃了。
“把你的碗给我,反正你也用不着。”珞珈不由分说探手拿过楚天面前的空碗,有些不满道:“刚才有好多男人要欺负我,你为什么不出手?”
楚天答道:“你不叫我帮忙,我怎么好出手?”
“笨蛋,”珞珈不满道:“聪明的侍从根本不需要主人开口,只要看一眼主人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楚天点点头,说道:“我看现在的神色,似乎是准备结账离开。”
“错!”珞珈一拍桌子道:“我正准备再喝一坛。”
楚天笑笑不吱声,目光望向门口,门外闪进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影。
“你看出来了?他是一个有三百年道行的厉鬼,已经能化出人形。”
珞珈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的是楚天的脸庞。
青衣男子脚不点地地来到两人面前,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玉筒恭恭敬敬呈给珞珈。
珞珈接过玉筒,掌心微吐一缕魔气,一串只有她看得懂的光字展现在眼前。
“麻烦!”珞珈掌心吐力将玉筒捏爆,光字随之消散。“知道了,我会去。”
青衣男子向珞珈一躬身,慢慢退出酒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猜,像这样的玉筒,不会是北冥神府才有的传信工具?”
“你用过文房四宝吗?”珞珈问,“这就是修道人的笔墨砚台纸。”
她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道:“今晚我们就住在镇上。”
两人结账来到街上,找了一家干净僻静的客栈入住。
楚天刚刚进屋洗漱完毕,就听见外面有人拍门。
他拉开门,珞珈站在屋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我要出去办点事情,天亮前回来。”她交代道:“你在屋里乖乖等我。据我所知,这座镇上的妓女都不怎么样。而且你年纪还小,很容易上当受骗。”
楚天摇头道:“据我所知,这座镇上没有青楼。”
“这么说你已经悄悄打听过了?”珞珈似笑非笑地望着楚天,忽然伸手轻拍他的面颊道:“小天乖,姐姐带糖回来给你吃。”
楚天下意识往后闪躲,但还是被她的手指扫中了面颊。
珞珈嫣然一笑,将房门关上飘然而去。
“这家伙也会胡说八道,”她御风飞起,瞥了眼灯红酒绿的青楼舞坊,化作一道虚影向西南方飞去,“怕是他没胆子去玩吧。”
她飞出三百余里,前方隐隐绰绰有一座古庙,里面灯火暗灭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