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噜……”长怡见状朝他吐知扮鬼脸,“也不知谁不稳重!”
萧玉珠看着儿女吵闹,那苍白的脸因笑容变得渐有了些血色。
粥用到一半,长南的心腹来叫长南来了,说世子在前堂传他。
长南像是没有听见,门外的心腹又道了一次。
见长南不动,还在给她喂粥,萧玉珠朝儿子轻摇了下头,道,“剩下的让长怡来就好,去罢,正事要紧。”
长南笑笑,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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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长南一出门,脸上的笑就褪去了,他是他们家四兄弟长得最高之人,身材高大,因常年练武,身体更是健壮,高大威猛的男人脸色一冷,整个人都变得肃杀起来。
守在院中的蜀光本要前来与他打招呼,见此,他默默地退后了两步,有点不敢在此时与他搭话。
长南扫了他一眼,往前迈的脚步未做停留,大步往院外走去。
蜀光见他还是如此不待见他,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想,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看了片刻,良久,他吐了口长气,把憋在心中的气全吐了出来――想来,哪怕长怡眼睛里渐已有他的影子,但得到这几个大舅子的认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厢长南大步至了前院,在进拱门前,他停了步子,稍沉了一下,整个身上的锐气就全都收敛了起来,不见杀气。
刚接完旨的易佑见到长南进来,急步向前朝长南一揖,“多谢兄长为我迎旨接客,自您一回来,还没来得及与你说话。”
“贤弟客气,为兄本份之事,无需过奖。”长南淡道,转身朝周围几位王公贵族拱拱手,与佑王道,“住处可都是安排好了?”
“皆安排好了。”
“那我送他们过去。”长南拍拍易佑的肩,没有与他过多客套,就跟过去无异。
他母亲生病之事,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小弟生病之事那样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当无事过去。
他不能一边为易王府出力,一边看着佑王拿前人的恩怨算计他的母亲。
如果此事真与易佑有关,那他就当自己的眼睛瞎了。
“有劳兄长了。”他这义兄自小与京里的权贵打成一片,与许多人都有些交情,他们虽是他的皇亲,但他认识的人没有他这兄长一半的多,这些人交与他交待,说话起来也方便,易佑再放心不过。
“无需客气。”长南也不赘言,这时已经朝身边站得不远的一个候爷勾上背,与他道,“也不找下人带你们过去了,今天还是由我来当小,给各位王爷伯候领路了……”
说着往坐在上首的几个老王爷一拱手,恭敬道,“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王爷恕罪……”
“哪里……”
“皇伯,请!”
这边长南带刚来的客人去客房,那厢狄家夫妇住的客院来了一个面慈的银发老婆子,与守在门边的侍卫道说是温北萧家的族长夫人,想过来问候狄夫人一句。
说罢,就回头往后看了看。
侍卫一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往这边看来,他见人都得跟前了,不由一惊,门边的两个侍卫相对一视后,接话的侍卫拱手,朝那老妇道,“还请老家人稍等片刻,我等进去通报一声。”
☆、第266章
温北萧家的族长夫人,也就是珍王妃的弟妹了。
萧玉珠听了狄晨的报之后,桂花在旁问,“夫人可是要见?”
长怡抬眼往外看去,那平日带笑的眼睛慢慢地沉了下来,带有几许冷酷,这个时候,她就尤为像她杀伐决断时的父亲了,“母亲生病,为免把病气过到萧族长夫人身上,还是不见了。”
萧玉珠看了女儿眼,偏头对桂花淡道,“你去,就按小姐的话回。”
“诶,好。”桂花福了福身,去了门外。
屋里,长怡看着半躺在铺了软被的躺椅中的母亲道,“还是一个不见的好。”
以防万一。
“嗯。”萧玉珠没有异议。
她说着话时,眼睛没离女儿,长怡被她看着,下意识便朝露了个笑,直到母亲朝她伸过手来,她才知道母亲早看破了她身子的僵硬。
“无事。”只见母亲微笑着说,眉宇间全是温柔。
觉得母亲受到威胁全身紧绷起来的长怡在她母亲的注视下慢慢放松了,好一会,她的肩膀才垂了了下来,忍不住与母亲轻声道,“不知怎地,女儿觉得……觉得……”
“如芒在背?”萧玉珠替她说。
长怡点了点头,迟缓地道,“就好像要是把人放进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收场的事。”
“嗯,那咱们不见。”萧玉珠颔首。
“娘……”长怡这时眼珠微微一动,朝母亲靠得更拢了,“女儿想查上一查,您看?”
“这事,有你爹和你大哥。”这一次萧玉珠却摇了头,看向女儿的眼神有些严肃,“切记,你不可擅自作主。”
长怡先是迟疑,随后见母亲再认真不过,不甘地道,“知道了。”
“这里是易王府。”萧玉珠怕女儿不上心,眉头微皱,“便是娘,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敢做。”
长怡只得叹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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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王夫妇出殡在际,皇帝的哀悼已到,京中王公贵族也都到了,易王府开始锣鼓喧天,和尚敲的木鱼声和念经声当夜就响了起来。
狄家一家住的客院离前院不远,当夜就没了个安静。
狄长南把人安排妥当,又再回头一遍打了个招呼,最后去了灵堂与守灵的佑王见面。
见到他,一直闭目不语的易佑睁开了眼,原本冰冷的脸因他的到来变得温和了些,“兄长来了?”
长南点头,拿过香点了三柱香,在偏向他义父的棺材前跪下,朝他那方把香插在了香炉中。
他没有像前面一样,把香插在正中间。
易佑默默地看着他的举动,在他把香插到向着他父王的那边时,他眼睛微闪,但脸上神情未变。
狄长南给珍王的棺材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他退下几步,跪在了易王之后,清楚面对上了易佑的脸。
“兄长,”护海将军的举动再明显不过,易佑知道不能装傻,这只会激怒他这义兄,“这是何意?”
“我是来问个明白话的,”狄长南沉声道,“我狄家一门受过你父王的恩惠,这一点,我父亲与我一直铭记于心,而我从小被你父王当半子,我记性好,知事早,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你父王把我驾在脖子上走街窜巷的情景,义弟,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你心中也有个数,也应该知道,我对你事无推拒到底是为的什么……”
没有当年的那份情,他不会帮易佑寻名师,扩商路,替他打点南方各路官员关系,让易佑本人的权势渗向了南边,让各路之人都认他,而不是他父王珍王本人。
这些事说来是他狄长南一人所帮,但他用的是整个狄家的关系,其中有他父亲为官多年建立起来的威信,还有他三个弟弟奔走四方才有的人脉。
他们狄家,对王爷也好,对他也好,这些年来都不算薄待。
“你应该也知道,我家四兄弟的性格素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狄长南说到这,他直直地看着易佑,道,“所以,你告诉我,以后对你,我们这几兄弟是报恩,还是报仇?”
易佑听说,脸似瘫痪,一点表情也没有,良久后,他模糊一笑,笑容中带着悲意,“我知道兄长的意思了,你认为你母亲生病之事,是我之意?”
“不是吗?”狄长南反问。
“如若我说不是,你信?”易佑略带讥俏地翘了翘嘴角。
狄长南冷静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深沉。
他不是几句话,几个表情就可打发的黄毛小儿,他跟随他父亲四方征战的时候,佑王还泡在药罐子里。
这些年他对易佑有求必应,不过是他义父想让他这样罢了。
人情不好还,尤其有很深的感情之后,狄长南很难拒绝真心待他的义父的要求,他让他把易佑当亲兄弟,那他就把他当亲兄弟照顾。
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义兄弟是靠什么东西在维持的,靠的是昔日狄家与珍王的那份交情,而并不是他狄长南真易被易王府操控。
“我不会信,”长南看着他淡道,“但事关我母亲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怀疑,我也会掀地三尺,这点你要相信。”
他这话说得太硬,佑王怔了,随后他恢复了面无表情,道,“兄长把我易王府当你南海的紫王府了。”
他在南海紫王府可掀地三尺,但这是大冕,是他易佑的佑王府。
“你不信?”狄长南淡淡地看着易佑。
易佑不语。
“易佑,”狄长南看着佑王,嘴角全是冷意,“我父母从小教我一个人若是有真本事,那就无需跟人放什么狠话,那些口出狂言的,不是无能就是没底气,所以我这半生,在军营中,自不以狄家长子自居,在战场上,从不以杀将自诩,但王府中的军师应该隔三差五跟你报,我军营中的士官有多少是我一人带出来的,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到底吃过多少败仗……”
说到这,他的口气没变,只是眼睛越来越冷,“我现在跪在我义父的棺前,看在他的面上,我破例跟你放次狠话,如若这事你不在你父王母妃出殡之前给我一个交待,那你就等着我的掀地三尺就是。”
“狄长南!”佑王听了勃然大怒,“你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当着我父王的面!”
他怒指着他父珍王的棺材,气得额上青筋直爆,“这么多年,敢情你没把我当亲兄弟,你跟我父王发过的誓全都一胡派言,他刚亡,你就敢当着他的面威胁我,且不说你目无王法,你还有没有把我父王放在眼里,啊!”
佑王大怒,狄长南冷眼看着他呼呼喘气,然后,他站了起来,朝易佑摇头平静道,“兄弟,王法,王爷,你都这么大了,如果这些你都还弄不明白,也枉在智者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先后的心胸你一点也未学到,全都让你给浪费了。”
说罢,朝易王一拱手,转身离去。
易佑竟然跟他谈兄弟,王法――他父王这么多年,千里迢迢让他跟他保持着义兄弟的感情和交往,到底图的是什么?
如果没有他狄家在朝中制衡,易佑当不了多少的易王爷,就会被皇帝制藩。
昭和帝看着是以仁治天下,但在他手里,世家更是不如当年了,这些年来他封了不少老王之后的公侯,但皆是有名无权。
像他舅父萧王,虽是被封王,手中有大权,但皇上与他们都心知肚明,他表弟不会入仕。
他们几兄弟,也就他随了父亲在朝中为官,而紫王死后,南海不会再有紫王府,仅有护海将军府,如小弟长福所说,到时会有文官入南海,分他的权。
这是天下大势所趋,需要他的易佑,然后在皇帝的屠刀下跟他讲兄弟王法,他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在他面前讲了一,没有二吗?
“狄长南!”背后,传来了易佑震怒的吼叫声。
长南没有回头,大步离去。
等离开了灵堂,他站在夜风中许久,长南望向仅有几颗星光的夜空,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
他以为他分得清他的义父就是义父,珍王妃就是珍王妃,他的义弟就是义弟多年,且助义弟成人成事之后,他跟易佑就是不是同母所生,也有了亲兄弟一样的感情,他狄长南男子汉大丈夫,决定了的事就是决定了,背恩弃义绝不是他所为,他以为他当亲兄弟一样的易佑也如是……
只是,当有了纠葛,撕下温情的表面之后,他的亲兄弟还是让他感到陌生了。
原来他想的,他的义弟并不那么想。
长南站在原地想了许久,良久后,他对着他身后与他随影不离的死士道,“我还以为,这世我能跟他相互扶持到死,亲兄弟啊,这就是我想当一辈子亲兄弟的人。”
死士躬身,他的声音很低,吹在夜风中,不注意听的话很快就飘散了,“回将军的话,我记得紫王爷曾经与我等说过,这世上没有一直快乐至死的欢愉,没有兄弟们能一直喝不完的酒,这天下之间从来没有散不完的宴筵,该散的时间就得散,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是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老天爷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