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我在宝弦阁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找到了小绫。
小绫见了我,十分高兴,“喵喵”地叫了两声,向我跑来。我把它抱在怀里,咬了咬牙,骂道:“你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了半天!你以后再这样乱跑,就不要回来了!”
小绫似乎听明白了我的话,轻声叫了两下,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在道歉。我心中一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饿了吗?”
小绫又“喵喵”地叫了两声。我听着它的叫声,忽然心中一动,想到雨晴刚把它带回来的那个晚上。
那段日子,每天吃过晚饭,我和雨晴都会带着小绫到附近散步,我和雨晴手牵着手,小绫则乖乖地跟在我们身边,那是一幕多么温馨甜蜜的情景。然而如今,这一幕情景,是永远再也不会出现了,雨晴再也不能在我身边陪伴着我了,仅剩下小绫――这只曾经见证着我和雨晴的爱情,见证着我和雨晴的幸福生活的小猫与我相依为命。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一阵酸楚。我呜咽着声音,说道:“小绫啊小绫,阿晴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把我们丢下了,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说到这里,心中无比难过,眼泪又情不自禁地从脸庞滑落。我一边哭,一边蹲在地上,两手捂脸,痛苦无限。小绫叫了两声,叫声中充满凄凉。接着,它跳到我的大腿上,舔着我的裤子,像是在对我柔言安慰。
我抽泣着说:“我好挂念阿晴啊,我真的好挂念她。我好想见她,我真的好想见她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我真的好想死掉算了,一了百了。呜呜……晴啊,我好久没见她了,我真的好想念她啊……呜……咳咳……我觉得做人一点意思也没有了……如果不是怕我妈妈伤心难过,我真的想也不想,便死掉算了。我真的好痛苦,我真的是生不如死。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上天要把雨晴抢去?为什么啊?”
我对着小绫,一口气把内心压抑了几天的话儿说了出来,心中得到发泄,总算没那么难受了。小绫也不吵不闹,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听我倾吐心事。
我稍微定了定心神,望了望小绫,凄然一笑,无奈地说:“小绫啊,幸好你是一只猫,每天都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什么都不用想。你知道吗?做人真的好辛苦,好辛苦!唉,人生不如意事十有**,短短的一生中,几乎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悲伤中度过。唉,下一辈子,我再也不愿意做人了。”
我抱着小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给小绫喂过猫粮后,我回到房间,正想睡觉,却发现自己的额头有点烫。难道是因为刚才淋了点雨,所以感冒了?我也没有理会,换过衣服,便上床睡觉。
到了半夜,忽然醒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难受之极。我摸了摸额头,竟然火辣辣的一片。看来我是发烧了。
不仅发烧,还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一发不可收拾。
我吃力地走下床,一边吃下一颗退烧药,一边用体温计测了一下自己的体温,竟然接近四十度。
吃过药,我爬上床,抱着枕头,脑袋一片混乱,身体极之难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如果雨晴能在我身边照顾我,那该多好?
晴啊晴,我记得你说过的,以后只要我病了,你就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为什么现在你却没在我身边?你自己说过的话,怎么给忘记了?
想着想着,我在身心都极端痛苦之中逐渐入睡。
天亮以后,我醒了过来,烧还没退,脑袋十分混乱。我也没去看医生,就呆在家里胡思乱想。老天啊,反正你要玩弄我,不如让我一病不起,就此挂掉,好让我从无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傍晚的时候就开始发烧,每次都接近四十度,甚至超过四十度,然后我会吃下一颗退烧药,到晚上睡前,体温会降至三十八度左右,到了第二天白天,体温又会逐渐升高,直到傍晚,又上升到四十度左右,如此周而复始,反复发烧,持续了好几天。
我的家人已经回广州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说工作忙,自从那天在墓园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去见他们。
到了4月24日这天,我的病情终于稍微好转,只是还咳嗽得很厉害,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嗽出来才肯罢休。如此病了几天,我的面容憔悴之极,精神极差,身体也非常虚弱。
这些天,节婕每隔三两天就会给我发一个短信,虽然每次都只是一两句简单的问候,但却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关怀。我生病这几天,没敢告诉她我病了,我怕如果让她知道,她会到我家来照顾我。
我不想麻烦她。
尽管我有时会很孤独,很寂寞,很无助,很想有个人陪在我身边,跟我聊聊天。
这一个晚上,我又想起雨晴,心中悲痛难受,于是想到酒吧借酒消愁,一醉了事。
虽然我也知道,酒醒以后,痛苦会延续下去,但至少醉酒之时,我可以麻醉自己,什么都不想,不用承受挂念雨晴的痛苦。
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在base(在酒吧街里的一家酒吧)里遇到了阿清。
243:让阿清代替雨晴?
我所以选择去base而不去room吧,是因为我和雨晴曾经一起去过room吧,我怕走进room吧,会触景生情,还会想起认识雨晴前我那放纵的过去。
认识雨晴后,我明明已经离开了那灯红酒绿的堕落的生活,为什么现在却要让我重新回到起点?为什么我人生中最美丽的那一段生活,会被删除?为什么我又要回到那段没有目标、没有动力、没有方向的灰暗的人生中去?
两年前,我耗尽心血、一块一块往上叠的爱情城堡忽然自己倒塌,毁于一旦,让我无比痛苦,对生活失去了激情,甚至感到绝望;两年后,我几经犹豫,终于下定决心,要再一次全情投入,但为什么这一次把我苦心制成的爱情城堡毁灭的却是上天?
我没害过人,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
是对我曾经过着堕落生活的惩罚?是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一些人,现在便要对我如此深深地伤害?
我走进base的时候,base里已经有不少人。我在水吧前坐了下来,要了一瓶芝华士,没加饮料,直接喝了三杯。第三杯刚进喉咙,脑袋一震,已稍微有点乱了。
虽然没去room吧,但我的脑海中,还是满是雨晴的样子和声音,还是不断地播放着我和雨晴在一起时的点滴片段。
在我一个人把整瓶芝华士喝完的时候,吕清就出现了。
“乐扬?”是她先看到我。
“阿清?”我怔了一下,“你和朋友一起来?”
“嗯,”吕清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准备走了。”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不要走,陪我。”
或许是由于雨晴的离开让我过于伤心、过于绝望的缘故,也或许是我自己把整瓶芝华士喝完了,脑袋有点不清醒的缘故,此时此刻,我几乎忘却了阿清对雨晴做过的事,忘记了那时尽管她向我暗示她要自杀我也没理会她,我对阿清的恨意,在那一瞬间,完全消失。
阿清只想了半秒,就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柔声问道:“你怎么啦?很不高兴?”
“不要问,”我说,就像从前阿清叫我不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需要陪她喝酒一样,“陪我喝,好不好?”
“好。”阿清爽快地说。
一个小时后,四个空的芝华士酒瓶放在我们面前。
“再来两打啤酒,怎样?”我说,尽管酒精已让我那大病初愈的身体十分难受。
“来呀。”
我和阿清离开base的时候,好像是深夜三点多了。我不知道我是怎样驾车把阿清送回家的,反正当我稍微清醒了一点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在阿清家里,和阿清一起躺在她房间里的床上。
在这种情景下该发生的事情还没发生,因为我和阿清还穿着衣服。阿清轻轻地抱着我,微微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阿清?”我轻轻叫了一声。
“嗯?”阿清慢慢地睁开眼睛,望了我一眼。
我们对望了几秒,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的嘴唇吻去。
一轮激吻以后,我们消除了衣服的阻隔。
“乐扬?”激情之中,阿清深情地叫唤了一声。
“嗯。”我在吻着她的脖子的同时,低低地应答了一句。
阿清用舌尖碰了碰我的耳朵,在我耳边柔声说:“我真的好爱你,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
我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做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很好的妻子,我会和你生儿育女,和你慢慢地把一辈子走完。”
我听了她的话,心中又是一动。
我不禁想起阿清以前说过的话:“一旦跟一个人在一起了,彼此熟悉了,我就想安定下来了,好好地恋爱,然后结婚、生孩子,要了解、熟悉一个人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真的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不断重复这个过程。……乐扬,我们都是需要简单的爱情的人,我们认真地恋爱,好不好?”
我又想起我离开公司的那天,阿清对我所说的话:“我真的好爱你,是真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好快乐。我真的好想你能永远在我身边。乐扬,那天在百佳,我不是跟你说,我真的好想和你好好地恋爱吗?不是说好想和你一起过一些平淡的生活吗?我发誓,当时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甚至想到雨晴所留下来的信中的其中一句:“阿清是爱你的,很爱很爱。她才是你需要的女孩,她才是那个要和你走完一辈子的人。好好珍惜她。”
忽然之间,我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尽管我不愿意承认我的心中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尽管我觉得只有天底下最卑鄙、最无情、最没有资格生存的人才会这样想,但无可否认,那一刻,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反正雨晴已经离开了,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为什么不和阿清在一起呢?她长得漂亮,而且那么的爱我,而我对她也有好感,我们在一起,应该是会十分幸福快乐的。阿清是目前为止除雨晴外最适合我的女孩?如果我一直沉沦于对雨晴的挂念中,而错过了阿清,或许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能遇到一个像阿清这样条件优越而又如此深爱我的女孩子。
如果和阿清在一起,我心中的伤痛,会慢慢痊愈吗?我和雨晴的那段记忆,会慢慢被我淡忘,最终被我和阿清在一起时的记忆完全取代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知道天底下曾经失恋的男生,是否也有过“其实和x君(该男生除刚分手的女友外,最有可能发展的对象)在一起也不错”的念头。
西瓜丢了,至少要把一个柚子捡回来呀。虽然柚子比西瓜小,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可是在这个最无耻也最真实的想法冒出来的几秒后,不知怎的,我的脑海之中,忽然冒起我和雨晴在一起时的无数快乐情景。我们被困杂物室;我们一起去旅行;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我们一起晨跑、一起逛街;我们一起度过圣诞节、新年和情人节;我们一起生活,手拉着手,走过了许多地方,经历了很多风浪。无数镜头,同时在我的脑袋中相互碰撞,几乎要把我的脑袋挤破。
最终,一个念头清晰地出现于我的脑海之中:谁也代替不了雨晴!!
除了雨晴,我谁也不要!如果雨晴再也不会回来我的身边,我宁愿承受一辈子的孤独!
与此同时,我觉得自己刚才那“丢了西瓜捡个柚子”的想法很可笑,很荒谬,很不知所谓。
而就在我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同时,阿清竟然把手伸到了我的裤子之内。
244:《叙述性诡计》出版
阿清的举动没能让我的身体有较大的反应,因为我完全沉醉于我和雨晴在一起时的无数回忆中。我慢慢地坐起来,望着阿清,轻轻地叹了口气。阿清愣了一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也向我望来。好几秒后,我才说:“对不起,我又伤害了你。”
任凭阿清多么聪明,也想不透此时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会说这样的话。她秀眉轻轻一蹙,没有说话。我叹气道:“很谢谢你陪了我一整个晚上,真的很谢谢你。我得走了,再见。”
我说罢,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吃力地走下床。在我摇摇晃晃走到房门前的时候,阿清把我叫住了:“乐扬!”
我回过头来:“嗯?”
阿清两眼充满柔情,她问道:“你真的要走?”
我咬了咬下唇:“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伤害你。即使和你在一起,但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她。”
阿清想了想:“你和她……”
我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问。停顿了几秒,她忽然说:“我不会在意的,我不会强迫你忘记她。”
“但我会在意。”我稍微提高了声音说道,接着,我微微叹了口气,又说,“对不起,我欠你的,我一辈子都还不了。”
我说完,转身离开。而阿清,也没有追上来。
如果雨晴从来没有出现,我和阿清,将会是怎样?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吗?走在楼梯的时候,我不断地想着这个问题。
可是我会舍得吗?我会舍得让我和雨晴一起经历的那段快乐时光,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会舍得让这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从来就没有让我拥有过?
我舍不得。和雨晴在一起时的所有回忆,哪怕是极微极小的事情,我都舍不得放弃。
第二天,我把小绫带到张家,托张太太代为照顾。张太太向我保证,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把小凌弄丢。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张太太又问,你又要出远门?对啦,怎么近来没见到雨晴?她回老家去了?
我随意应答了两句,就匆匆离开。我怕在听到雨晴后我眼中所不由自主地流出来的眼泪,会被张太太看到。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回家,晚上就到酒吧独个儿喝酒,白天就在酒吧街附近的岐江公园睡觉。有时候睡不着,我就坐在马路边,望着往来的汽车,一辆一辆地数起来。我真的好害怕白天,好害怕自己的脑袋清醒的时候。我的脑袋稍微一清醒,我就会想起雨晴,想得肝肠寸断,想得心如刀割。每次白天清醒的时候,我都好想晚上快点到来,好想快点到酒吧去狠狠地喝下几瓶洋酒,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挂念。
现在只有酒精,才能让我麻醉,让我从无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虽然麻醉的时间极短。虽然麻醉过后,我会加倍痛苦。
我一蹶不振。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或许,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能重新站起来了。
5月1日那天,街上人山人海,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我像乞丐一样,一个人坐在岐江桥边,望着过往的路人,望着身边所不断流动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像静止了一般,跟他们格格不入,甚至是不再属于他们那个世界。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接通了电话,原来是在广州做书的一位朋友。之前我就是把《叙述性诡计》委托他代理出版的。这时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叙述性诡计》在两个星期前出版发行了,发行以后,所引起的注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短短两个星期,《叙述性诡计》已卖出五万本,而且势如破竹,无法阻挡。他们估计,《叙述性诡计》将会在出版界中,引发一场超级热潮。
如果是以前,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我一定会感到无比振奋。可是现在,我却一丁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哪怕我的小说能引起全国的关注,甚至全球发行,流芳百世,但,那又怎样?再也没有人能和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在我失业的时候,在我每天呆在家的时候,在我看不清前路的方向,对生活感到有点彷徨、有点无助的时候,雨晴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鼓励我,她让我坚持自己的理想,她深信我的小说出版后,能获得成功。
我身边的人,都认为当一名全职小说家是幼稚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们会劝阻我放弃这样的念头。惟有雨晴,明白我的心思,愿意给予我无限的支持。她说:“写小说是你的理想,是你的梦,你不要放弃。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庸碌之中生活,还是要不顾一切去实现自己的梦,你要好好考虑一下。不管你做出了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