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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至尊女相 恒河沙数 8710 2024-06-30 13:38

  手中的匕首高高的举起,在月华下一闪而过的寒芒,刺痛了彼此看不到的心。

  结束了你的痛苦,也结束了我的痛苦。

  孩子……原谅爹爹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久违的兄妹

  风渐渐地缓了,却终于卷了云上来,明媚的月色不再,只忽隐忽现地在天际半睁着睡眼。江南四月的夜晚,开始变得静寂朦胧,丝丝缕缕的雾环绕上来,将一切变得有些虚幻而越发美好。

  云裳和陆慎两个人并没有走太远,草丛掩映中,还能隐隐看见静静躺卧在那里的孔杰。

  他们就在田埂上坐了,却好久都没有说话,两个人肩并着肩,手紧紧扣在一起,雾色中凝固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有真气从手腕处蜿蜒而入,所到之处,暖意洋洋,云裳只觉得身体里郁积下的寒毒一点一点被驱逐,渐渐开始在体内各个穴道之中游走躲藏;而陆慎逼迫而来的真气,却越发汹涌,仿佛能够知道它们的行走路线一般,甚至会提前封在了寒气必经之地,进行堵截。

  那种感觉,就象陆慎替她传内力逼毒,已经进行了千次万次。

  良久,两个人身上,又都涔涔地布满了汗。不过不同的是,云裳这次,已不象方才给孔杰催眠时候那一身冷汗,僵硬疲乏的身子,也渐渐有了暖意。

  陆慎终于松开手,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寒毒已经被我暂时封在了丹田之内,平日里只要不劳心费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说完这话,才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云裳。她这时候的样子倒真是狼狈了,几缕柔长的青丝,汗透了贴在白玉一样的额角,长袍早就散开,逶迤在地面上,整个人懒洋洋地,抱了膝盖坐在那里,歪着头,倦倦地道谢。

  她以为黑夜里无人得见,却忘记了陆慎所拥有的良好夜视能力。

  不过陆慎也没有提醒她,他知道,无忧公主此刻,虽然寒毒被压制住,但那种疲累的感觉,却是会越发严重。按理说,应该让她回去休息……不过,块垒在胸不吐不快,等孔杰醒来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错过了今夜,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问出心底的疑问?

  “云裳……”他开口,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云裳闻言倒是一愣,陆慎说他有话说,她何尝没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已经累极倦极却坚持着不走,就是想听听他说些什么,倒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问这个。

  想了想,她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从小就叫这个。不过,应该是母亲给起的吧,那时候,除了她,没人在乎我的存在。”

  陆慎郑重地点点头,又问:“听说无忧公主的母亲,来自云南大理?”

  “不错。”云裳知道他要说的,应该是关于自己身世的猜测了,便拣着自己知道的,将秦婉儿的生平简要介绍了一下。

  陆慎静静听完,再次长叹了一声,道:“师父的结发妻子,也是来自大理。”

  云裳的肩头,明显颤抖了一下。她对这一点,何尝不是早有疑心?不过仅靠这么一点证据,还是说明不了什么,她转过头紧紧盯住了陆慎,问:“方才为什么问我的名字?”

  他摇摇头,“昨天听思思说,师父几年前就曾提起,他曾经有个孩儿,起名叫做,云裳。”

  他顿住,凝神看着身边的少年。

  月亮又从云丛中探出头来,照在她长长的蝶翅一样的双睫上,上面晶晶莹莹地,不知是雾珠,还是泪珠。

  “师父说,他生于大理,死于大理,一生的巅峰在大理,最大的耻辱也在大理……他给后代起名叫云裳,以纪念大理之地,繁花如裳,云梦迤逦的佳境。可是,他说过,他的孩子的名字,含义远不止于此。”

  “那是什么?”她已经有些颤音。

  “他说,他孩儿的字,会叫做‘凤兮’。”

  凤兮,凤兮,云裳在心中默默念着,“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李白的这首《庐山谣》,写出了楚狂接舆当初孔子车前高歌“凤兮凤兮,何德之衰”的狂态,却又何尝不带了些无奈和凄惶?远离政治,纵情山水,莫非就是高远对……他后代的期待?

  “师父一直不愿意我过多参与到朝廷的事情里去,他常说,就是为了对抗苍梧和瀚海,也只做一个纯粹的将领就好,军功,尽管由旁人担去,升迁,尽管由旁人得去……”陆慎在一旁注解似地说道。

  果然,这“凤兮”两字,寄托的是一个父亲对于子女的期望,期望,远离政治纷扰,安然保得平安。

  “凤兮……”云裳开口,“是个好名字,不过也未必与我有关,陆少将军要说的,难道仅仅就是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只如此。”陆慎再叹一口气,说起高远,却是止不住的黯然,“其实我也曾经怀疑过你的身世,或者与师父有关……就是平兴府那次替你输入内力之后。当时不觉得,后来越想越是怀疑……云裳你这寒毒之症,只怕是生来就有的吧?”

  “你是说……高伯父和我的寒毒……是同种?”

  “师父家中一脉单传,凡高家子孙都天生带有寒毒,而你的症状……与师父一般无二。”

  云裳眉梢一簇,转头看向他。

  月色下的陆慎有一种石刻雕成般的俊颜上有着极度隐忍的表情。然而亦有狂风巨澜在云裳的眼底里卷动。

  这寒毒……实际上……不过是拜了莲准给自己下了药的恩情罢了。

  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大概并非是陆慎口中所说的那种与生俱来,且世代相传的遗传病。

  这样想着,两个人都静默了下来。

  云卷上来,再次遮住了月色,天空蒙蒙地,飘起了如轻纱一般的细雨。雨丝轻轻拂过云裳的面颊,遮掩了她的狼狈,也遮掩了她眼中的氤氲。

  难怪第一次见到高远,便无来由地觉得来自心底的熟悉。寒毒,这并非是血脉中承袭下来的寒毒,曾带累她受了多少的苦,如今却只觉得亲切。

  往事越来越清晰,身份一点点被揭穿,她只觉得,自己,也慢慢地不再怀疑,云裳,她,就是无忧公主的事实。

  高远已经死了,秦婉儿也早已不在,她为此伤悲,可与此同时,又觉得很幸福,很充实,这样的幸福夹杂在悲伤之中,越发让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以支撑的感觉。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确信这个消息,但我愿意相信……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现在还是一个孤儿,不过我很欢喜,因为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父母……即使父母已经不在。”

  “陆慎……”她缓缓闭了下眼睛,“借我你的肩靠一靠。”

  陆慎没有借她肩头,因为累极的她,已经直接倒在了他怀里。他叹口气:“歇一歇吧,什么都不要想了。以后凡事不必再那么费心费力……都有我在。”

  不知道云裳有没有听见这句话,倦累已极的她只是满足地勾了勾唇角,露出温暖的笑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慎叹息一声,低下头,看了看怀中那个少年与师父几分相似的容颜。云裳,或者,该叫他林云裳了……毫无疑问就是师父的亲生骨肉。师父对自己恩重如山,他临走的时候说过,要他们比亲兄弟还亲……

  对这个忽然而来的兄弟,他倒是没什么抗拒的心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她的那场催眠闹剧,他一直对她好感颇深;只是,远在扬州独自生活的这些年,他知道她不免学了不少奸邪手段……好在她年岁还小,本质又不坏,既然彼此做了兄弟,那么以后慢慢影响她便也是了。

  ******************

  云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陆慎的房间里了。

  有些愣怔的她回忆了回忆,才想起,夜里是她靠在陆慎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那么后来,自然是陆慎将她带回了茅屋,安置在了自己房里休息。

  一丝暖意又涌上心头,记忆中还残留着陆慎的那句话:“不必再那么费心费力,都有我在。”

  真的可以不再费心费力吗?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听到他话的那一刻,却似乎真的相信了,也正因为这种内心深处的信任,才会失态到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吧?

  抬眼看向屋外,正一片烟雨霏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很明显,早就过了她催眠时规定的孔杰醒来的清晨……不由得担心起来,孔杰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云裳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整理睡皱的衣衫,站在屋子当中,深呼吸了几次,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向屋门走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恰在此时,那木门也吱呀一声开了,陆慎端了一大碗清粥进来,脸上却是阴阴沉沉的,只道:“醒了?给你煮了点粥,时间倒是刚好。”

  云裳没有注意他的神色,看见他,便想到昨晚睡在他怀里的事,脸上飞红了一片。然而立刻又记起昨天两个人聊的那些话题,登时心中百味交陈,昨夜里的悲伤和感慨又都围拢来,只是,那各种各样的情绪之间,多了一丝安稳和暖意,仿佛一艘风里浪里飘摇已久的小船,终于转了个弯,拐进了安全宽稳的河道,安静下来,有了时间和心情,去体会来自阳光的温暖。

  第三百二十六章 暖暖红白粥

  陆慎把粥碗放在了桌子上,“知道你饿了,但时间仓促,只来得及煮出些红枣白粥,先将就着吃些吧。”顿了顿,又说,“有点烫,小心些。”

  云裳的确是饿了,虽然只是一碗枣粥,在她眼里,已经是无上的美味;但她还是犹豫了下,问:“陆慎……孔杰现在怎么样?”

  陆慎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先喝粥吧,吃完再说。”

  早听说陆慎火头军出身,有一手好厨艺,但没想到,一碗粥而已,也能让她吃得香甜若此,如果不是急着知道孔杰的情况,只怕她还不会这么快吃完,要慢慢地品尝或是再来一碗也说不定。

  陆慎看着云裳额上被热粥激起的薄汗和脸上初放桃花一样的红晕,忽然有些出神,仿佛又回到了和师父两个人相处的时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云裳,现在你我既然已经算是兄弟,有些话就不得不提醒你: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自幼生长在扬州的相府上,但――自古正邪不两立,楼铎他正是当年害得师父失去了双腿的人,师傅他……几乎丧命;甚至可能……夺去了师父的娇妻爱子。如今他们那一辈的人先后去了,恩仇无由得报;我只希望你……不要沾染了楼铎身上的邪佞习气,给师父抹黑……”

  云裳碗里还剩下最后几口,却停了箸,抬头盯住陆慎。而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陆少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孔杰出了什么事?”

  猜也猜到,陆慎不是平白无故说这些话的,可是孔杰……应该不是那种闹什么三贞九烈、要生要死的人呀?就算是要杀了她报仇雪耻,她不是还好好坐在这里,也不见他打上门来――何况她知道他对凤紫泯如此忠心,是不会放纵自己伤害凤紫泯要保护的人的。

  陆慎脸色越发阴郁,却只淡淡地说:“孔杰失踪了。”

  “失踪了?”她松口气,笑了笑。期待中最好的结果就是孔杰会在羞愤之中,弃她而去了。没有了孔杰,其他几名黑狼卫还好对付,这样她就可以无所顾忌,放手在两湖一带做些大事了。

  “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奇怪。”陆慎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失望,“平兴府和赤脚军对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真心为国效命;难道你真的是……在学楼铎首鼠两端,私下和火莲教联络么?”

  “我和火莲教私下联络?”云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哪里来的说法?

  陆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儿,递了给她。

  而云裳则霎时变了脸色。

  “这是递来给你的消息吧?我不确定是不是羽林禁卫军的人手。行事手法很象,但却是不同的一套暗记标识了。”陆慎紧紧盯着她那由方才的浅红瞬间变得皙白的面孔,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用特殊手法折叠起来的纸卷儿已经被打开过,里面写的正是她与璎珞定下的联络暗语,大致意思就是报告“那个人”已经提前于昨夜抵达古阳村。

  她皱了皱眉,却又抬眸问陆慎:“你可看懂了里面的内容?这就能说明我和火莲教有联络么?”

  陆慎不语,却又递上一块青色的方布,明显是从什么人的衣袍上面撕下来的……而这块布,云裳认得,这是孔杰昨夜里穿的外袍!

  她没有认错,那块青布粗厚僵硬,手感并不好,和一般市面上的布料不太一样;而且上面还有青草汁液的痕迹,斑斑点点,混着墨痕字迹,仿佛在嘲笑着云裳的疏忽大意……上面写的内容倒简单,只是说火莲教承无忧公主的情,孔杰就先带走了,请陆少将军和无忧公主到湖南的时候,持此物为证,务必往火莲教分舵一见云云。

  分明是一封绑架信,但云裳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孔杰真的被人劫走,那么有和她相约在古阳村会面的神秘和尚的确最为可疑;难道,写这信的人,就是提前抵达的莲准和那个神秘人?!他们都是火莲教的么?

  “这信,是什么时候得的?怎么得的?”

  “一刻钟以前,出去寻找孔杰的羽林禁卫军在村外发现的。”

  她放下方布,缓慢而坚定地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要做什么?”

  “和我的人联络下,问问他们还能不能多提供些信息,准备即刻出发,前往湖南。”

  “真的和你无关么?”

  “和我无关。”

  “好,我暂时信你。”陆慎点点头,“我们一起去湖南,拜访王教主。”

  云裳脚步只是停顿了下,依旧向外面走去,开了门,出了小院,拿出了一支烟花点燃爆响,然后静静站在那里,任由细细的雨丝飘洒在她的身上。

  昨夜一个拥抱得来的那一丝暖意,今日一碗热粥中积累的那一点温柔,在蒙蒙细雨中渐渐远去……让她的心,有钝钝的疼。不知怎地,想起那次醒来之前耳中所听到的――冰炭不同器、日月不并明……

  陆慎之所以怀疑她,倒也不是没根据的。以孔杰的能力,只有保护别人的份,哪里轮得着他被别人捉去了做人质呢?偏偏她昨夜里催眠了孔杰,又睡着了被陆慎带回茅屋,没能守在那里……否则即使神秘人出现,她也有办法让孔杰当时醒来。

  当真是她太大意了么?催眠孔杰,是想借着这件事乱一乱,以便摆脱他和“神秘和尚”彻底谈上一谈,另外也想过虽有附子酒在,但自己施催眠术之后会有虚弱,制造一个和平兴都督府中相似的情境,观察观察对方的反应也是好的;不料对方提前到达,而暗力营的预警又被陆慎截去……阴差阳错中,竟然反被对方劫走孔杰,利用来要挟前往火莲教湖南分舵……

  也许她本该将事情布置得更周密些吧?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神秘人是敌非友,甚至属于火莲教的可能;但对方如果真如羽林禁卫军所探听的,是一个绝顶的高手,又怎么会做出乘人之危这样的事情来?若他真要对她不利,别的不说,就是莲准便有无数机会让她魂归地府了。

  隐隐地,有一种一直避讳着,最为畏惧的猜想浮上心头:对方明显与她“失忆”或是“借尸还魂”有很大关联,如果对方如此做是出于敌意的话,那么,事情……就太复杂了,莫非,所谓的借尸还魂,又或者是自己一直认为的魂穿两世,只是控制她的一种手段?

  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要通过精神方面的手段去控制一个人,不是不能做到,但她自己对于催眠术以及云南巫术算得上了解,自己的这些感觉,是被催眠而产生,还是确有其事,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

  不过很快就会揭开谜底了。原本以为神秘和尚来到江夏,便是他们摊牌的最后时刻,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孔杰被劫,让这个谜团的存在又向后推延了几分,不过也好,火莲教么?若是神秘和尚真的是火莲教的人,她反而更有把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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