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慈希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你
尽管纪慈希和自己说了这番话,可陈原臻在心中还是很不放心。她还想再去劝纪慈希,可她又知道,纪慈希不可能放弃纪叙,而且她打心底里还想要为姐姐纪慈文的死讨回公道。
一个人如果怀着一种顽强的执念要去做什么事,其他人说什么都是枉然。
这个道理,在三年级的时候,陈原臻就已经明白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念,就去强迫另一个人放弃心里的仇恨。
无论站在哪种立场上来看,她陈原臻都没有那个资格。
想了一下,陈原臻收敛起脸上的担忧,又转为昔日的玩世不恭。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先提前祝你上班愉快了。还有,
陈原臻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二五八万的模样。
那个什么鬼高修,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刚才查了,他虽然和我算是平级,可我再怎么说也是姓陈,还是可以压他一头的。
我挂电话了。
纪慈希恢复往日冷冰冰的语调,她至今也是懒得和陈原臻说废话。
主要还是因为陈原臻这个人大概有潜在的话痨体质,一旦废话起来就没完没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
陈原臻还没絮叨完,手机里就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陈原臻把手机从耳边挪开,盯着手机屏幕上结束通话四个字。
嘶这臭丫头这么横,小心以后没人要!
正开车的周鸣闻言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尽管他吓得及时闭了嘴,可陈原臻还是眼睛一眯,冷声道:
笑话老板,这个月奖金取消!
周鸣见状连忙轻咳了几声,正色道:
老板,明天是凤林新苑事故受害者的葬礼。
陈原臻闻言也正经起来。
葬礼?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久,怎么才办葬礼?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所以我去调查了死者的家乡。发现早在死者的尸体被运回家乡的第二天,就已经办过了葬礼,骨灰都已经入土了。
那这次的葬礼是?
不知道,而且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按理说死者第一次葬礼的丧葬费是由地产方面支出的,所以这一次的葬礼无论怎么办,都应该是死者自己交款。
可是呢?
可是我托人查了死者妻子的银行账户,发现就在前天,有一笔十万元的款项打了进去。
十万?
陈原臻皱眉,这笔款项对于一个农民工的家属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了。
之前陈原炀为事故支付的赔偿金已经到账,这一次虽然把他的旧账翻了出来,可凤林新苑的死者却也不在补充赔偿的范围之内。
这笔钱,到底是谁给的呢?
您打算?
陈原臻想了想,问道:葬礼在哪举行?
在市内。
市内?你是说Z市?
是。
陈原臻愈发觉得奇怪。
在Z市内举办一场葬礼的花销可要比之前那场葬礼大得多,
显然家属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怀念亡者。
那他们又要办葬礼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周鸣,Y国那边的罢工,大概多长时间可以成事?
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回去就会通知,大概后天就会有人带头煽动。
嗯,就后天,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在所有网站上看到Y国罢工的新闻。
我回去就会安排。
陈原臻靠在车座上,她抱着手臂冷笑起来。
究竟是谁又要惊动已经长眠的亡灵,打算再搞一次葬礼,她明天亲自去一趟葬礼现场,就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闹完肠胃炎又闹感冒,状态实在是差可能今天晚上还会有一更吧,如果没有也别捶我呜呜呜orz
第55章 春雨如油
在距离清明节还有一个月的这天清晨, 葬礼如期在Z市殡仪馆内举行。
这一天老天爷很是应景地下了一场窸窸窣窣春雨,虽不至于浇透整座色彩斑斓的Z市,却也足够淋透某些人燥热的心。
陈原臻着一袭黑色西装, 头发也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 她今天虽然不会出现在葬礼场上,可却依旧只是粗略地化了点妆, 以掩盖自己长年累月熬夜所留下的黑眼圈。
陈原臻的车远远地停在殡仪馆外, 她的双眼里没有丝毫的感情波澜, 平静而冷漠地注视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人们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 她看到有两三辆黑色轿车在殡仪馆门前停下, 陈原臻缓缓抬手戴上墨镜,而后继续冷静地注视着窗外。
她看到陈原炀和特助袁康急匆匆的下车, 陈原炀还在边走边扣上自己西装的扣子, 身边的袁康急匆匆地随着他的脚步为他撑伞,全然不顾自己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半。
在这二人身后,还有两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他们没有撑伞,两只手上都提着包装精美的袋子。
陈原臻微微眯眼一瞄,才看到他们原是提了一些营养品。
好像有点奇怪啊。
陈原臻喃喃自语道。
您发现什么了吗?廖特助悄声问道。
嗯, 陈原炀的样子怎么看起来那么仓促, 像是被人从床上临时拎起来似的。
您这么一说
廖特助回想起刚才陈原炀经过车前的模样,白皙的脸上有明显的浮肿,眼角向下耷拉着, 头发也没来得及抹上发胶,而是随着冷风舞动。
您这么一说,刚才总经理看起来的确很是狼狈。
这就很奇怪了啊。陈原臻的口气里略带玩味,这场补办的葬礼,不就是他策划的吗?
那您要不要下车看一看?
陈原臻抿唇思索,她的确很好奇这场葬礼的幕后策划者是谁,可她现在下车,万一被陈原炀看见了,又该如何解释?
她正犹豫,抬眸却瞟见又有一辆车停在了殡仪馆的门口。
而从这辆车上下来的人,却是陈原臻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看见赵之祯从车上从容地走下,他刚下车,身边就有人忙活着想要为他撑伞,却被他摆了摆手屏退。
赵之祯他怎么?
陈原臻正在疑惑之时,却见赵之祯身后的车不知何时已经缓缓驶离现场,只留下赵之祯独自一人站在略显清冷的殡仪馆门口。
赵之祯抬眸看从天而落的细密雨丝,伸出了手,任由冰凉的雨浸润自己的手心。
他扶了扶自己鬓边的银丝,突然一个转向,面带笑容地向陈原臻车子的方向走来。
廖特助挑的这个地方是在殡仪馆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拐角,视野不错,隐蔽度也高,再加上今天陈原臻特意嘱咐了,让廖特助开一辆不显眼的旧车过来,所以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陈原臻的车的。
可赵之祯却径直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廖特助一时变得有些慌神,忙回头询问陈原臻,是否要赶紧离开。
陈原臻却摇了摇头,她摘下墨镜,索性拉开车门,从车里走了出去。
廖特助见状,也赶紧抓着一把雨伞,匆匆下车。
见陈原臻已经下车,赵之祯笑了笑,他停下脚步,等着陈原臻向自己走来。
廖特助快步追上了陈原臻的脚步,她撑开黑伞,本想为陈原臻遮住头顶的细雨,却不想被陈原臻直接推开。
她走到赵之祯身前,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赵先生既然都没有打伞,我这个做小辈的,又有什么耐受不住的?
赵之祯没说话,他看了一眼陈原臻身边的廖特助,嘴角微微勾起,这才又看向陈原臻说道:
陈总监今天怎么也来了?
这个问题,我同样也想要问赵先生您。
陈原臻毫不怯懦地对上赵之祯的眼神,赵之祯似是早已料到陈原臻会说出这个原因,只是笑道:
那我和陈总监还真是有缘。
我大哥刚才已经进到葬礼内部了。陈原臻说道,您看我们是不是也
无妨。赵之祯温和地打断陈原臻,总经理今天,心不会在葬礼上,人自然也不会。
陈原臻闻言一怔,她微微皱眉,疑惑地看着赵之祯。
赵之祯见状笑得更是开心,他侧身,伸出手道:陈总监一路过来大概也累了,不妨与我在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再说话。
陈原臻立刻领会了赵之祯的意思,她点点头道:当然。说罢,她回头对廖特助低声嘱咐,让她好好在这里观察情况,随后便跟随赵之祯一同向前走去。
那您要不还是把伞带着?廖特助关切道。
陈原臻看向赵之祯,见赵之祯已经背着手自顾自地冒雨前行。
不用了,陈原臻转身对廖特助笑道,之后她又转过身,冲赵之祯去的方向大声道:
春雨贵如油,我要是用伞把雨遮了去,不就浪费了这一番好光景吗?
说罢,陈原臻快步跟上了赵之祯。
殡仪馆虽然在郊区,可附近打算做送葬家属生意的店家却是不少。二人在路上没走多远,竟已远远地看到了热闹非凡的城镇。
这附近,陈总监应该没来过吧?
赵之祯轻声问道。
陈原臻点头道:是。
跟着董事长这些年,我对这里不说有多么熟悉,可却也不陌生。
赵之祯笑道,他缓步走着,每一步都无比稳健。
这些年帮董事长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原先还会觉得晦气,可现在却觉得好。毕竟等到自己有一天也被送过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陌生,而感到更加的孤独了。
陈原臻闻言转头看向身边的赵之祯,却见赵之祯的笑容和煦,仿佛他刚才话里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陈原臻一时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无言地继续走。
二人又走了差不多有快二十分钟,赵之祯带着陈原臻走进了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餐厅。
赵之祯方才显然是没有对陈原臻说谎的,他对这里的确熟悉,他刚一走进餐厅,就有服务员笑意盈盈地迎上来,问他是否还是要开一个包间。
赵之祯点点头,顺带着交代了服务员照老样子点菜。
虽然因为下雨,餐厅里本身就没什么客人,可是隔绝了大堂的包间,依旧要安静许多。
陈原臻与赵之祯相对而坐,赵之祯脱了西装叠好放在一边,没多久,就有服务员进屋上菜。
我这快二十年里,已经把这附近的餐馆吃了个遍。独独这里,我来得最多。
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陈原臻笑道,方才那服务员看到您,不像是见了客人,倒像是见了老板。
赵之祯闻言,手中的筷子一滞,他抬眸含着笑意看了一眼陈原臻,之后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陈总监这次到底是为什么过来?
我刚才已经说了,与您一样。
赵之祯放下了筷子,他笑着看了一会陈原臻,而陈原臻给他的回应也只是浅浅的笑容。
陈总监是查到那十万块钱了,对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
您知不知道现在的殡葬业,有多赚钱?
赵之祯并没有追问陈原臻,而是岔开了话题。
Z市殡仪馆明码报价,三种规格的灵堂,最贵的一种高达六万块。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算少了火化这一个项目。区区十万块,着实禁不住花。
就在这时,服务员又敲开了包间的门,两个服务员一前一后,先有人在餐桌上支好了架子,然后另外一名服务员端上一盘红白相间的搁在冰上的牛肉。
服务员布置完成之后就转身离开,赵之祯伸手拿起夹子,把一片片牛肉搁到架子上。
炙热地火舌舔舐着鲜嫩的牛肉,赵之祯的双眸紧紧盯着架上的牛肉,不时地撒上些调料。
赵之祯闭嘴不再说下去倒是扰了陈原臻的兴致,她有些不耐地别过脸,不再看赵之祯是如何仔细地烤肉。
没过多久,包间内就弥漫了一股肉香,陈原臻听见赵之祯似乎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转眸,看见赵之祯抄起剪刀,剪开了架子上略显硕大的牛肉,之后用夹子轻轻夹起一块,放入自己面前的盘子。
我爱吃雪花牛肉,对肉源的要求也就格外严格。陈总监可以尝尝。
陈原臻敷衍地笑了笑,以胃口不好为由推脱。
赵之祯也不勉强,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又用剪刀边剪着架子上的雪花牛肉,边笑道:
陈总监疑惑的那十万块,是陈氏地产公关部批下去的。不过也没打算让死者家书再搞一场葬礼,本来就是用作抚恤金。
架子上的烤肉发出滋滋的响声,陈原臻不由垂眸看了一眼,见本是红通通的牛肉逐渐变得晦暗,她的胃里开始莫名地翻滚起来。
死者原先是做泥瓦工的,但是大概是嫌泥瓦工赚得不多,去年年初才转行做了架子工,结果没想到眼看着要到年尾,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直接丢了性命。
赵之祯说着用手磕了磕剪刀,震掉刀刃上残余的脂肪。
十万块对于死者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数字,足可以支撑一段生活。总经理大概也是这么计算的,才没有多想,随手就扔出这一笔钱。本来说的也是,毕竟谁能想到那样的家庭,会选择用十万块去办一场多余的葬礼呢。
陈原臻明白赵之祯的意思,然而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才会更加疑惑。
如果陈原炀给钱的目的不是为了二次葬礼,那么死者的家属又为什么会花掉这么大一笔钱办葬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