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我们考虑了吗?”他低声道。
“什么……”叶照模模糊糊问。
萧晏一时未应声,她便也不再追问。
她心里留了一分清明和欢喜,这事成了。
沁园用命,此番用名,当能得他信任了。
捡个合适的时辰,将霍靖此人同他提一提,此生便可以慢慢分明了。
届时离开,也能早些了。
许是实在心力疲乏,她侧了个身,破天荒主动往他身上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实了。
萧晏顿了顿,压沉了一日的眉眼终于舒展出几分,只将她抱出汤泉,给她擦干长发,轻声道,“那你为我们考虑了吗?”
“这厢一闹,父皇估计更不许我们的婚事了。”
萧晏喉结滑滚,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心道,若父皇实在不许,母凭子贵也是法子。
第24章 、晋江首发
转眼七月流火, 整月过半,日子便要滑到八月去。
午后歇晌,叶照谴退侍者, 独自在翠微堂内寝打坐调息, 随着最后一缕真气归拢,她整个人焕出一层光彩,连眼神都格外清亮。
瞥头看日光尚早,她下榻捧了那本《温热筋脉》坐在临窗的位置慢慢翻着, 温习里面按揉筋骨的手法。
原因无他,今年的八月要在骊山山中度过。
首先是七月二十开始的一年一度的骊山夏苗,本来历经二十一日便结束, 八月上旬便可归来。
然今岁赵皇后难得起了兴致, 伴驾同行。八月十五又值皇后芳诞,赶回宫中难免仓促,六局二十四司得连轴转。皇后一向从简,不喜奢华, 遂提出在骊山过寿,左右多住几日的事。
如此皇帝拍板,将二十一日的夏苗延长了一番。这般算来待便是整个八月都在山中。
八月毕竟入了秋, 萧晏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寒, 叶照闲来无事故看起了医书。
学武之人,精通人体筋脉骨骼,看起这医书便也更快。叶照原也读得差不多,这厢看着, 便偶尔发呆。
近来, 有两件事, 总让她提着心。
一件是上月荀茂之事。
十万两白银捐罪, 抵了他三千里流放之刑。
前些日子,萧晏得了暗子线报,居说人已经悄声回了洛阳。
叶照记得那日他得了消息之后手背现出的青筋,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分明亦是想杀他的。
但却道,“因他父亲之故,陛下虽无明文言说,但暗里达成意识,不会动他。甚至有荀昭仪出面,拨了一支禁卫军与他。”
禁卫军不多,只十二人手,是最低的配备数额。
但却是无声警告,尤其是对掌着城防禁军的萧晏,更是一层申令,暂不可对其动手。
毕竟城防禁军中那些由萧晏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功夫路数都是有相关记载的,成名的本家功夫,内行人一眼便知。
如此,萧晏座下的林方白,钟如航都下不了手。
叶照便动了这个心思。
暗杀刺杀这样的行径,再也没有比她更在行的了。
这两日,她出入清辉台,从萧晏的资料库中得了确切的消息。
从本月月半开始至月底,荀茂都会下榻在朱雀长街平康坊中的“问香楼”。
今日已是十八,銮驾二十前往骊山。
去了骊山再回来,总是不甚方便。如此就这几日动手最佳。
然叶照在得信后,原该即可动手,却连拖两日,实乃为着第二桩事。
她搁下书册,摸上自己的左臂。
盛夏日,她只穿了一袭薄水烟拖地长裙,配着半臂披帛,露在外头的半截小臂上,十字形伤口虽微不可视,但那处近日来却时不时疼痛。
这半月里,隐在里头的万千牛毛小针已是连着三回压制不住,要破皮穿肉跳出来。
为此,她甚至传信给了霍靖,让他查关于梅花针的资料。
陆晚意受贤妃之托,时不时便会来王府,近日更是为着练习骑射来得更频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霍靖自然答应。
而叶照凭往昔经验,推断当是她心法失调所致,真气不凝便难控那牛毛小针。
毕竟五月端阳夜战,六月的大理寺鸣怨,无一不耗着她的心神。
故而,她才缓了两日,想着调服好心法,亦保证一击即中。
毕竟荀茂处,除了以作警示作用的十二禁卫军,荀家还给他请了不少江湖武林的高手。
今日十八,明日十九……
叶照抚着左臂,真气已经调服,这两日入夜寻个借口支开萧晏一段时辰,实在不行点了他昏睡穴亦可。
“孺人安――”这思虑间,廖掌事躬身进来,道是清河县主来了。
“快请。”叶照忙起身迎她。
这厢,又是来学习练习骑射的。
“叶姐姐。”陆晚意今日穿了一身骑装,手中擒弓,背后揽箭,踏入殿来。
自沁园那日由十三州的首领何承确定了叶照张掖叶氏后人的身份,陆晚意待她便很是亲昵。也不愿孺人长孺人短的唤她,只开口叫她一声“姐姐”。
她告诉叶照,她原有个堂姐,同叶照一般年岁,可惜四年前死在凉州城外那场大雨中。
被一个杀手,一刀封喉。
“她也练武,精通六艺,若是今朝还活着,定与叶姐姐一样,仔细教我弓马齐射。”
两人在马厩选马,陆晚意才学的马术,叶照给她选了一匹棕色小马,待她上马了,遂将边骑边射而不倒的法门教给她。
“你阿姊若是活着,定与我不同。”叶照牵着马,语带欢笑,眉眼却苍凉又落寞,“她当比我好。”
叶照侧身抬眸,望着马背上的少女,“你总是唤我姐姐,她许会不高兴的。”
“怎会?阿姊若在天有灵,自当欢喜。晚意多一个亲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叶照笑笑,没有接话。
已经到了围场,叶照放下缰绳,“去试试吧。”
“叶姐姐今日不下场吗?”陆晚意有些失落,“我给你备了骑装的,特地问的殿下,是你的喜欢水碧色。”
“今日你头回骑射,我且看着你些,别摔了。倒时夏苗便当真下不了场了。”
“嗯。”陆晚意颔首打马而去。
叶照坐在一旁的看台上饮一盏冰碗,侧首看到廖掌事正在理那套水碧色骑装。
“县主果真有心,这颜色太衬孺人了。主儿如何不穿了试试?”
叶照伸手抚了抚,“仔细收好,夏苗时穿给你们看,成吗?”
“成,主儿穿什么都好看。”
“那到时谁还行猎,竟看主了!”
……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嬉闹,叶照却看着那衣衫,心堵如涩。
猛然间,听得一声惊呼。
“县主――”
“县主的马――”
几个直面望去的丫鬟先出了声,叶照匆忙回首。
围场上,马受了惊,正疯狂向前冲跑。
陆晚意马术初成,此刻根本制不住马,被晃得东倒西歪。
随行看护的四个侍卫已经直追而去,当是事出突然,根本追不上。眼看就要冲出围场,撞击于矮墙之上。
叶照点足劈掌,隔空震碎矮墙,飞身跃起,抽开六魂纱缠腰救下陆晚意。
“有没有伤到?”叶照揽着她落地。
然话出口自己却先委顿了一瞬,失力般冲着陆晚意跌去。
“我没事。”
“叶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陆晚意回神急唤。
“我……也无碍。”叶照握在左臂的手捏骨发力,忍着那处伤口锥心刺骨的痛,咬牙脱臼。
“方才撑地,脱臼而已。”言语间,她已经重新接了上去。
彼此都不放心对方,遂也无心再练习,只回了王府传医官查验。
好在确定彼此皆无事。
“叶姐姐当真无碍吗?”陆晚意尤自不放心,“方才一瞬,我瞧您面色苍白的厉害。”
“真的没事,许是担心你惊到了。”叶照对上对方一双满是关切的眼睛,感受着左臂梅花针的余痛,拉过她的手道,“晚意,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可以同我说,但凡我有,但凡你要,都可给你。”
“晚意一时想不到。”
“那你可以慢慢想。”
“那我定想一个顶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