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悉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徒手抓了一把挑出的葱花,甩回他汤碗里,话是跟蔡思娅说的,眼睛却牢牢盯着他:“他喜欢。”
阳光和雨水都暂停,四个人齐刷刷看向她,表情一个比一个错愕,只有江开事先有所准备,反应还算淡定。
食堂虽然开了空调,但架不住人多空间大,制冷效果相当一般,加上那股常年挥之不去的油腻味道,有种压抑的滞闷。
但他这么坐在这里,沁凉得像一阵薄荷味的夜风,干净又清冽。
盛悉风发热的头脑在三秒钟之内冷却。
她在干什么,难道指望江开会帮她吗?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继续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天知道她多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江开有好一会时间都只是坐着维持原样,脸上没有怒色,但浅浅的笑意分明在质问她“你没事吧?”
蔡思娅一开始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很快就摸清了他的态度,她底气足了,冲盛悉风叫嚣:“你干嘛呀?!”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男生侧目看向她。
眼底锋芒毕露,是同一种昭然若揭的警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蔡思娅霎时噤声。
沈锡舟眼神这才从蔡思娅身上收回,他也拿不准江开会怎么处理这个事,盛悉风讨厌归讨厌,但江开要是当着外人的面给他妹妹难堪,他也是不同意的。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把盛悉风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递出自己的冰可乐,试图让此事尽快翻篇:“中暑了?喝点……”
他话音未落,江开端起自己的汤碗浅啜一口。
一粒小小的葱花也飘进嘴里,他眉头都没皱,喉结轻滚,连汤带葱咽了下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卖了盛悉风一个天大的面子。
“……”沈锡舟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江开面不改色,搁下汤碗,淡声招呼盛悉风:“去打饭。”
周遭喧闹,这一方小天地像被强制按下暂停键,一片鸦雀无声。
那年盛悉风15岁,情窦初开的年纪,稚嫩的青春尚未经过任何来自情爱的雕琢,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鬼斧神工的一笔。
她的心毫无抵抗,为他一片山呼海啸。
她和他的共同回忆太多,江开似是没能精准找到她的所指,在挑葱花的空隙间,随口“啊?”了一声。
盛悉风没答,他也没再问。
葱花太多,他很快挑烦了,象征性吃了两口,其它的都喂了金毛。
既然这么讨厌葱,当年怎么咽下去的呢?盛悉风不由自主地想。
为什么不加侯雪怡,为什么主动表明已婚身份。
为什么知道她没和赵梦真在一起就回来找她,这会让她觉得,他怕她在这种热闹的日子没人陪。
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又钻进牛角尖里了。
顿觉厌烦不堪。
她在他面前向来有火就撒,二话不说摔筷走人。
“又干嘛啊?”江开莫名其妙,只得到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把她的碗往金毛面前一放:“狗不吃,你吃。”
“……”盛悉风额角一跳。
“哦,说错。”他改口,很抱歉的语气,“你不吃,狗吃。”
滚你妈的,她在心里骂道,谁不知道你故意的。
这就是她的婚姻,她的围城。
江开不在的时候,她自由得像一阵风。
江开在的时候,她的世界总被他搅得乌烟瘴气。
她巴不得他赶紧滚,还她清净。
但是偶尔,却也盼着他能多些出现,他们的家太大了,她一个人住着,总觉得空荡荡。
就像她有的时候觉得这样苟一辈子也不错,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像只被温水烹煮的青蛙,在一段不健康的关系中,不断被消耗。
却也在持续升温的水里,失去离开的力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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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拼了》
远桥中学的夏日午间,蝉鸣长嘶。
沈锡舟和兄弟打完球从球场离开,一边仰头灌冰可乐,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
“还没回你?”兄弟随口问。
“没。”沈锡舟把手机揣回兜里。
兄弟:“算了,下一个吧。”
汗水从黑发簇尖滴落,沈锡舟拎起校服领口,胡乱擦了把脸。
“说不定她手受伤了。”
“说不定她想回我消息想得都急死了。”
他们身后,庄殊绝慢慢从器材室后绕出来。
视线微微在男生校服下那截劲腰上一顿,随即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
“……”这踏马还说得清?
第14章
这天过后, 盛悉风有阵子没见江开。
说来离谱,明明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面,但每次只要他一出现, 她总能快速习惯他在近旁的状态。
大概是刻在dna里的亲近本能。
转而用很长的时间,去接受他不在。
好在最近吸引她注意力的事不少, 最大的事莫过于狼耳夫妇官宣二搭, 钟尔隔空喊话许听廊,还明目张胆关注了盛悉风的粉头号,正主下场领头嗑cp放眼内娱也找不出几个先例, 微博直接瘫痪, 粉黑大战打个昏天暗地。
盛悉风堂堂粉头,怎么可能毫无建树,先是以一句“她好疯,我好爱”的炸街宣言表明衷心,随后熬了两个通宵贡献一部王炸剪辑, 获得小粉丝们的顶礼膜拜。
剩余时间就是跑团里, 美甲也自觉卸了,搞得团里几个老师受宠若惊, 跟沈常沛狠狠夸了她一顿。
这下换沈常沛不乐意了:“国庆难得回来, 你天天去团里凑什么热闹?”
盛悉风莫名,觉得她妈无理取闹:“再过半个月省台周年庆,我不得排练啊。”
在孰轻孰重这个问题上, 沈常沛的立场非常明确:“我已经跟团里打过招呼了, 这次你不上, 换人。”
盛悉风:“……”
周年庆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小到她如果硬要计较, 就会显得特别没事找事。
可她像翘着一个压不下去的边, 就是控制不住想没事找事。
从小到大,家里都妥善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小到礼服,大到专业,甚至是婚姻,她的未来是一条康庄大道,没有风暴,也不会有绊脚石。
她小时候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受尽宠爱,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直到慢慢长大,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越来越羡慕同龄人自主的人生。
但她很少正面反抗,一来她自理能力确实差,二来,她知道父母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再不济也会做到表面顺从,至少不起直接冲突,她不愿意用恶劣的态度去伤妈妈的心。
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想再当一个提线木偶?
从嫁给江开开始。
自嫁给江开,她对自由的渴望急剧膨胀,发展到今天,她的内心已然快要关不住这头洪荒巨兽。
见她不搭腔,沈常沛不由担心:“你和国庆是不是又吵架了?”
盛悉风答得很生硬:“……没有。”
沈常沛追问:“他这趟什么时候走?”
盛悉风:“不知道。”
沈常沛:“今年你生日他能在吗?去年就没在。”
盛悉风:“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的。
一般江开有什么动向都会和她提前通气,他回去的机票还没定,但这趟肯定不会待太久,他今年要比f1,训练任务很繁重,不可能陪她过生日和结婚周年。
她只是太烦了,不能好好说话,来自母亲的每一声关心,都让她感到冒犯。
差不多半小时后,盛悉风接到了江开的电话。
他连“在干嘛”的开场白都不问了,上来就兴师问罪:“盛悉风,你又故意搞我是吧?”
盛悉风无精打采的:“听不懂,说人话。”
江开说着都给气笑了:“又不是没跟你串口供,你在你妈面前阴阳怪气什么?”
“我妈找你了?”
江开不接她的茬,他平时不是喜欢展露负面情绪的人,今天实在是应付岳母应付得焦头烂额,这会索性也不装了,铁了心要弄明白这趟回来,他老婆为什么处处找他麻烦:
“我到底怎么你了,啊?”
“我妈听起来有难过,或者不开心吗?”盛悉风也不接他的茬,自顾自地问。
江开后知后觉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顿一下,问:“你跟妈妈吵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