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还问什么。之前告诉了你那些,若你还无法讨熙和姑母的欢喜,那可不是我认识的你了。”
他倒是全然放心。
如瑾失笑。笑过之后,心底又有些暖暖的感觉。原来被人信任,也是件很高兴的事。
便简略将过程说了说,长平王听说高翎言辞失度,只是笑笑:“顽童而已,不必理她。”
如瑾也是这么想的,便将长公主府丢在一边,亲自去整理床铺了,一面接着之前的念头,盘算起做生意的事情来。
……
隔日,钱嬷嬷亲自过王府来请安。
如瑾命人接了她进院,看见后头还跟着素莲。因之前已经得了碧桃的传信,没觉得意外,让丫鬟给两人搬杌子坐。
钱嬷嬷领着素莲先是给如瑾磕头行了大礼,口里连连告罪,说“姑娘大喜的日子老奴不在跟前”之类的话。如瑾让人扶了她们起来,再次赐坐,素莲才扶着钱嬷嬷在锦杌上坐了,自己却守礼站在一边。
钱嬷嬷主动解释起自己来京的缘故,解释了半日,开始道歉,“……给太太和您都添了麻烦,所以安顿了两日,觉着能挣扎起来了,就赶紧跟您来赔罪。”
“嬷嬷太客气了。”如瑾笑着让她安心,“既然来了,就在京里住下吧,有您陪着,老太太能恢复得快些。”
钱嬷嬷眼圈就红了,抹泪:“这两天老奴一直在跟前伺候,看她老人家那样子……说句不中听的,要想真恢复,恐怕是……”左右看看屋里,见只有吉祥在跟前,就站了起来,“所以老奴这次来京,也是想把这些年替老太太打理的私产跟太太和姑娘交个底。因怕路上不安全,只带了各种契书的副本来,今早刚和太太盘过,统共田产房产铺面加起来,折算成银子大概有十一二万,太太和您愿意变卖也成,若想继续经营,老奴这里交出老太太的印鉴,以后就不插手这些了。”
十一二万?
如瑾吃惊,没想到祖母手里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私产。
十一二万搁在别的大门大家里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一直没什么盈余的襄国侯府来说可是笔大数目。这些年东府婶娘张氏打理着内宅,叔父蓝泯经营着公中产业,夫妻两个中饱私囊肯定有,但十来年捞的油水加起来肯定也超不过两万三万,因为蓝府的家底在那里摆着,底子小,再捞能捞多少?
可老太太,不声不响在公中产业之外存了十多万私产,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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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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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嬷嬷说起这些私产的来历,“……那些年削爵的时候,老太太跟着老侯爷住在京都,日常花销加上找门子托关系的耗费,府里的家底差不多都花光了,很是艰难了两年,比蓬门小户还拮据。复爵之后,回了青州,收回一些充了官的产业,老太太就开始用往日的陪嫁经营攒家底。将近二十来年积少成多,这才渐渐成了一些气候。”
如瑾便明白了,受过苦的人都会有一种执着,或者说是执念。就譬如她一心念着不要让蓝家重蹈覆辙,老太太经历过没钱的日子,热衷于攒钱也就不奇怪了。
对于上一辈襄国侯府曾被削爵的事情,因是发生在先帝晚年,那时候情势比较乱,许多事直到现在朝廷上都讳莫如深,亲历过的人也不便随意乱说。另则老太太又很爱脸面,对曾经的落魄十分忌讳,因此,如瑾在家里从小长大到,从来没听人详细说过当年的事。秦氏那时候还未曾嫁到蓝家,所以也没什么可以告诉女儿的。
如瑾只知道,当年蓝家削爵是那任内阁首辅的缘故,是跟着另外许多开国勋贵一起受难的。当今皇帝登基之后为当年的事平反,将已经过世的那任首辅打成罪臣,子孙永不许入仕,并将落难勋贵们一一扶起。蓝府这样只是夺爵的还好说,复了爵位回原府住着就是,像有些已经遭了抄斩的,只能得个死后的正名了,即便复了爵位,住进旧府的也都是旁支,与死去的人没什么关系。
这便是勋贵人家的苦处。成也在帝心,败也在帝心,除了靠着皇恩,靠着姻亲纽带,再没有更可靠的倚仗了。
如瑾非常理解祖母存私产的用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手里有点银子心中才踏实。
她稍有感慨,沉默了一会。那边钱嬷嬷话说完了半日不见动静,看了看如瑾脸色,便会错了意,自己解释得还不够,连忙补充说:
“本来一开始老太太也没想瞒着人,起初打理产业还都通过公中,老侯爷也知道。不过……后来几个老太爷和老姑奶奶家里总来打秋风,盖房、买地、娶媳妇,什么事都跑来侯府挪借银子,借的时候说得千好万好,银子一到手却整整成了他们的,从来不肯还。老侯爷念着手足情分宽容他们,可府里的日子却受了影响,老太太说了几次不见效,反而惹了老侯爷不悦,最后,才不得不将自己的陪嫁和公中的慢慢分开,暗地攒起了私产,防着万一再遭什么事,家中周转不开,又要落魄艰难。所以这些产业并不是刻意瞒着太太和您的,就连侯爷那里也不知道,老太太一直知道侯爷不善庶务,怕他知道了有银子就乱花钱。姑娘……您可别多心怨怪。”
如瑾闻言,看着钱嬷嬷小心翼翼的样子失笑:“您老多虑了,这是祖母的苦心,我怨怪什么,就连太太和我也有瞒着侯爷的微薄私产,所以很能理解老太太。”
钱嬷嬷见如此说,方才放心。又提起那日老太太嚷着要给蓝泯铺子的话,试探着商量,“……老太太糊涂了,她的话我也不敢全听。只是,东府那边毕竟……也是老太太的骨血,还有孙儿在,她念着也是难免……”
“嬷嬷,东府大姐姐犯的事经了皇家,撵他们出去是必定的,没得商量。因此,侯府绝对不能再暗地给他们产业,不然很可能就有欺君之罪。”
“姑娘……老奴、明白……”
“当年东府打理着侯府公中的账务,一家子都是善于筹谋的,私下也存了不少财产。如今虽然撵了他们,可收回的都是公中产业,他们的私产还在他们手里,若是好好经营,也能做个寻常富户,您老不必担心他们的后路。”
钱嬷嬷讪讪:“是……”
“祖母这些私产,侯爷知道了么?”
“没……没瞒着他。”
如瑾皱眉:“他知道实际有多少么?”
“这个还不知道,老奴早起才跟太太盘完就出来见您了。侯爷只知道有这件事而已。”
“那就只让他知道一两万的底吧。”
钱嬷嬷没有犹豫,立刻应是。
如瑾看她态度非常顺从,比较满意,微笑着说:“您老远来辛苦,一心为侯府筹谋,我没有什么好谢您的,之前宫里赏了些料子进来,一会让丫头领着您去挑一匹,做身新衣服。”
“呀,这、这可使不得!老奴怎么可以用宫中的赏赐。您有这个心,老奴已经千恩万谢。”
“怎么使不得。”如瑾示意,吉祥就上前搀起了钱嬷嬷,笑道,“主子开了口,您就不要驳她的面子啦,容我领您去挑。我想想……有匹浅棕的妆花,说不定很适合您!”
素莲跟着也要搀扶钱嬷嬷过去,如瑾留了她,“许久没见,你陪我说说话。”
素莲便应声留下。如瑾开门见山,问起她这段时间过得如何,“听说,段姨娘带着你们过日子,常逼你们整夜整夜做绣活填补家用?”
“……也没整夜,偶尔而已。是为了给理少爷赚上学的用度。”
“又不是净身撵出去的,她们细软都带着,何至于掏不出蓝理的花销?怕是段姨娘舍不得在他身上花银子吧。她往日被张氏打压着倒是温柔和顺,张氏不在,她自己当起家来,倒比张氏还变本加厉。”
段姨娘是蓝泯唯一有名分的妾室,只生了一个女儿蓝如瑶,现才五岁。张氏容不得人,她一直被打压得唯唯诺诺。东府被撵,京城这边蓝泯一家搬去了池水胡同,青州那头也将东院一应人等都遣出了侯府大门,段姨娘作为东边暂时地位最高的人,就带着少爷小姐和未曾离开的丫鬟仆人过活。没想到,素莲在她手里比在张氏手里还辛苦。
蓝理是张氏所出的次子,段姨娘肯给他用银子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