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暮年微微尴尬,解释道:“母亲今儿十分高兴。”
阿沅笑道:“我也高兴。”
姬暮年见她如此好说话,送了口气。
而姬夫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似乎站不稳,抓住阿沅的手腕定了定,方才立定身形,陪笑道:“看我……,今儿真是失态了。”
阿沅不疑有他,还道:“一家子人,不要紧。”吩咐白嬷嬷,“快去让人收拾一件客房,给姬夫人歇息。”
“让臣来搀扶吧。”姬暮年不敢让她累着了。
皇帝有令,要让公主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以免小产伤身,然后不管是男是女,到时候都说生下来没了气儿,不用留了。
要说皇帝对沁水公主实在是偏心到了极致,虽然对那奸夫气得肝疼,却是打鼠怕伤了玉瓶儿,----怕逼急了,这位娇蛮公主再做出点傻事来。
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暂时没动。
----可怜天下父母心。
姬暮年不知道的是,很快……,就会有更可怜的父母心了。
☆、5领盒饭了?
第二天,姬夫人让人送了一盒子春卷过来。
来人说了,“这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让公主殿下和公子都尝一尝,感谢昨儿公主殿下盛情招待。”
眼下姬暮年还在度新婚蜜月,除了皇帝召见,都在家呆着呢。
他先谨慎的拿了一块儿,掰开、看了看,再尝了尝,这才另外拣了一个递给阿沅,“你也尝尝,的确松脆香甜。”
“咦?芋头馅儿的。”阿沅惊喜的发现,自己有香芋派吃了。
一连吃了三个,抬头看见姬暮年正在盯着自己瞧,有点不好意思,将伸出去了一半的手,讪讪的缩了回来。
姬暮年温和道:“春卷虽然好吃,但是油腻,且芋头不易消化,公主若是爱吃也不打紧,回头再让人做就是。”
阿沅点了点头,“宫里也有,只是不如姬夫人做得好吃。”
姬暮年微笑,“公主谬赞。”
----公子一笑,华彩横生宛若浩瀚星河。
阿沅看得眼睛一眨一眨的,“驸马,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笑起来真好看……”另外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在姬暮年的脑海里萦绕回荡,心头不由一紧,笑容隐隐暗淡了几分,“是吗?臣没有留意过。”
自那以后,姬夫人和公主府走的热络起来。
不光送吃食,另外还会送点荷包啊,胭脂啊,精巧别致的首饰啊,做足了一个好婆婆应该做的,好的都有些过分了。
姬暮年起先还有点紧张,但检查了好几次,都无问题,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毕竟那是自己的母亲,怀疑已经有失孝道。
这日姬夫人来了公主府,说了会儿话,指了指万里晴空,“今儿天气好,不如臣妇陪公主出去上香吧?”
阿沅犹豫了一下。
婆婆盛情难却,自己若是拒绝未免显得拿捏架子,况且身孕已经三个多月稳固了,只是坐坐马车还是无碍的,因而笑道:“也好,我正想出去散散心呢。”
谁知道,这一散心就散出事儿来了。
快到护国寺的时候,街道前方蹿出来一只受惊的马儿,直冲进人群,弄得去上香的行人车马大乱不说,还差点把公主车驾给掀翻!
一阵混乱,阿沅在车内被撞击颠簸了好几下。
姬夫人慌忙赶了过来,神色担心,“公主没有受伤吧?”
阿沅不是那种娇气的人,揉了揉肩膀,“没事,不要紧的。”往外看了看,现场很快被公主府的侍卫肃清,已经恢复的井然有序。
白嬷嬷恼道:“公主放心,那马儿已经让人杀了!”
阿沅不想扫了兴致,宽慰道:“好在已经到了,咱们先去护国寺歇歇吧。”
虽然没有碰着,到底担心肚子里的那块肉,别的不说,要是赶在这会儿动了胎气什么的,闹出来就不好看了。
----可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阿沅到护国寺没多久,才得喝了半盏茶,就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不是吃坏肚子的那种不舒服,而是……,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要是自己在护国寺小产,那就麻烦大了。
因而只说头疼,不由分说辞别姬夫人回了公主府,刚坐下不久,肚子便有了异物下坠的疼痛感觉,且越来越明显。
----怎么回事?
是这身体太过娇气,磕磕绊绊几下就动了胎气?还是……,那护国寺的茶有问题?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自己连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没了也罢。
但是没有麻醉,疼得要命!
阿沅揪着桌布疼得四处乱抓、额头冒汗,伏在桌边大口大口喘息,看着白嬷嬷等人乱作一团,喊太医的,忙着打热水的……
“公主、公主……”
阿沅疼得死去活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轻声呼唤在耳边萦绕,努力的睁开眼睛,周围人影围绕,一个甜白瓷的碗送到自己嘴边。
“公主,喝点参汤吊一吊气。”
头晕目弦的疼痛之中,阿沅努力的喝了一大口,又一口,一整晚参汤都落了肚,----喝了这么多,应该会有用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很快……,精神气儿很快就上来了。
阿沅忍痛、挣扎,等待那块肉从腹中坠落出去。
似乎……,有动静了。
但是紧接着,下身就是一阵热血奔腾,像是开了闸的堤坝一样,那滚滚热流止都止不住,神智也随之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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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姬暮年闻讯匆匆赶回公主府时,已是一尸两命。
----怎么会这样?!
姬暮年所认识的沁水公主,因为自幼十分娇惯,有一点天真娇憨,有一点任性跋扈,但从来都是活蹦乱跳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不动。
认真说起来,自从诊出沁水公主有孕以后,她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乖乖巧巧的、安安静静的,自己并不讨厌她。
可是现在,她却……
姬暮年心里闪过一瞬伤感,接踵而来的,是公主之死给姬家带来的祸事,这才是要解决的燃眉之急!
“怎么回事?”他问。
不问还好,一问就让白嬷嬷跳了起来,迁怒道:“为什么?公主原本好好儿的,是姬夫人非要拉着去上香,然后就惊了马……”
下一瞬,却愤怒不起来了。
要怎么跟姬暮年解释,成亲才十几天的公主,就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那孩子……,明显不会是他的!
白嬷嬷哑口无言了。
继而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是姬夫人无意害得公主小产,还是……,要说今天的事情十分凑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只是无凭无据,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
但不管姬夫人有意还是无心,祸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反正公主已经死了,那团不该存在的血肉也处理了。
现在……,是让姬家杀人偿命时候了!
白嬷嬷心中愤恨,尖声道:“是姬夫人害得公主受了惊吓,害死了公主!”
姬暮年脸色一沉,“嬷嬷,不可胡言!”沉吟了片刻,“这件事,咱们谁说了都不算,得请皇上圣裁。”
语气虽然沉稳,心中却是一片无奈悲凉。
圣裁?这一次……,姬家注定难逃血光之灾了!
方才问过门人,白天的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若只是让沁水公主堕了胎,或许皇帝和公主还能吃个哑巴亏,但是现在公主香消玉殒,不管母亲有没有掺和这件事情,都绝对无法善终!
在将消息送往皇宫等待的功夫,姬夫人赶了过来,因为内殿气氛紧张,母子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母亲,是不是你?”
屋内无人,姬夫人也没打算在儿子面前隐瞒,含泪点了点头。
“你真是……”姬暮年欲言又止,想说母亲一句好糊涂,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忤逆之举,说不出口。
况且祸事已经出来了,说也无益,只得一声长长叹息。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姬夫人伤心欲绝,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难不成,也要我们跟皇上似的,养一个七个月出生的儿子……”
“母亲!”姬暮年失态的一声断喝,朝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方才折回来低声道:“这种话休要再提!说出去,是会给整个姬家招祸的。”
姬夫人也反应过来了。
打住话头,继续哭道:“我只是想让她落了胎,哪里想到……,她会受不住就去了。”眼里尽是惊惶不安,“暮年,皇上绝对不会轻饶姬家的!玉贵妃和睿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姬暮年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一时沉默。
姬夫人忽地又道:“别怕,别怕。”低声喃喃,“公主是马上受惊,所以才动了胎气,就算、就算……,皇上能够查出真相,那也都是我的错!整件事情你都不知情,不相干的!”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似的,连连道:“是了,我死了,暮年你就没事了。”
她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哀求道:“将来你再娶一房好儿媳,生孙子……”
姬暮年只见母亲的嘴一张一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母亲还是太天真了!
公主死了,皇帝怎么会不彻查此事?一旦查出是被母亲害死的,以皇帝对沁水公主的宠爱,别说是自己和母亲性命难保,只怕……,整个姬家都要因此而受牵连。
姬家?整个姬家?
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