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乔青从鼻子里喷出声冷气,既然说她狂妄,她要是不狂一个那真是对不起这老东西的评价:“老子狂妄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敬你一声老祖,你也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是有事求着老子,就给老子个差不多的态度,自觉了点,少拿这种鼻孔朝天的德行来惹爷不痛快。”
这话,可以说是绝对的不客气了。
老祖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他眼中一瞬迸射出冰冷的寒芒,巨大的气势无差别攻击,压的在场几个人都大气儿不敢出。可偏偏,乔青说对了,她拿捏着他有所求,他的确不能杀她。这也是刚才,乔青哪怕知道有人来兴师问罪,也站在那里全然不惧的原因。
乔青朝他微微一笑:“现在看清楚了,老子就这狂妄的德行,今天就是玉皇大帝来,不给老子个满意,也别想请的动!”
气氛一时凝滞了下来。
柳天华无奈地叹口气,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乔小友,算是本宗相求,之前的一切,请小友大人大量。从此以后,柳宗欠小友一个人情。”
乔青眸子一闪。
他垂下眼睛不让人看见她的神色,这老祖究竟要让她去干什么,能让柳天华说下这等话。偌大柳宗的一个人情,这诱惑,不能说小。不过……还不够!乔青笑道:“唔,可以。”
柳天华一喜,却见她伸着懒腰转身就走:“小友?”
乔青一边把后脑勺对着他,一边慢悠悠伸展着双臂:“可以啊,我不是都答应了么。爷先回去睡上一觉,看看明后天的心情怎么样。柳宗主放心,在下在柳宗可是要呆足一年的,时间大大的。”
柳天华欲哭无泪,你时间大大的,那人没时间啊:“哎……小友留步,你开口吧。”
乔青步子一顿,也不客气。
“一,炼药术,柳宗不得私藏。”
“二,这一年内我所需的所有材料,皆由柳宗复杂搜集准备。”
“三,柳宗炼药最佳之人,负责把我手上的兽丹炼制成品,若是失败,则赔付同样等级的丹药一枚。”
“四,三个人情。”
“贵宗的信誉在下是不敢相信了,若是柳宗主不介意,就立个誓吧。”乔青一口气说完,柳宗老祖已经作势要动手了。这简直欺人太甚!可柳天华朝他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祈求之色,老祖收住动作,他早已不管宗门之事,若是这时候越俎代庖,今后天华这宗主,便将威望尽失。
柳天华思忖着乔青的四条。在他看来,前面三条都不足为虑。第一,她来柳宗本就是他邀请的,原先也没存着糊弄的意思。第二,她一个初学者,能用上什么珍贵材料?至于第三,若是老祖出手炼制那兽丹,失败的几率算是微乎其微。至于那第四嘛,柳天华犹豫片刻,一咬牙:“好!”
“很好,柳宗主请。”
乔青一扬手,柳天华郁闷地立了个誓,层层阴云中似有什么一闪,誓言生效。
乔青终于满意了,吹一声口哨继续往先前的方向走,柳天华这下子,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乔小友,不是都答应了么?”
“你们都等了这么长时间,还差这一两天么。”乔青稀奇地扭过头,打了个哈欠,漆黑的眸子里水雾蒙蒙。她倒不是答应了不办事,只不过这会儿大半夜的,有什么不能等到明天。乔青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云层散去,露出头顶那一轮圆月,极是耀眼。
她这动作,也让众人都跟着抬头看了看。
这一看,柳宗老祖顿时面色大变。
柳天华亦然:“十五!今天是十五!”
能让这两个身居高位的人变了脸色,必然是关系重大或者牵连到自己最为关心之人。还不待乔青奇怪,同一时间,林子深处里一声压抑的呻吟声,低低传了出来。别误会,这呻吟绝对不属于某种舒坦的情绪,而是痛苦!这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中,从嗓子眼里挤出的破碎呻吟,带着几分沙哑和干枯之感。这呻吟只有一声,陌生的乔青并不认识。可却让她倏然皱起了眉毛。
无端端地,听见这声音的一刻,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一拉扯,带着种微弱的钝痛之感。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她还来不及探究,眼前一阵劲风扫荡,已经被那老祖宗一把抓住了胳膊,朝着林子深处飞快而去……
☆、第二卷 夫妻并肩 第四十八章
月下幽林,树下美人。
这美人却不是女子,而是一个鼻梁之上戴着一张墨色面具的男人。面具下方,薄唇紧抿,面具上方,双目紧闭。幽幽月光之下,这男子一袭青衣,气质冷漠,盘膝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早已失去了意识。偶尔一声断断续续的破碎呻吟,从他的唇边溢出。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抖动着,化去了一身峻冷的锐利。
遥遥一眼,就似一副古典水墨。
可这副水墨,没有人有功夫欣赏。
“忘尘!”
“忘尘,怎么样?”老祖和柳天华等人一落地,便焦急地朝他冲了过去。老祖运起一身的玄气,让双手被玄气笼罩隔离着,正要伸手扶起他,有一双手,比他更快――纤纤五指,搀扶住忘尘险些歪倒的肩头:“他怎么了?”
乔青一边问,一边搭上忘尘的手腕。
四周静悄悄的,有一种烧焦的气味飘在鼻端。乔青皱了皱眉,脉象正常,并无问题。可这人……她看着即便沉入了昏迷中都不断颤抖连衣服都被汗水打湿的男人,头一次觉得这情况超出了她对医术的认知。
而重点还不止于此,她乔青自认从不是个热心的人,旁人的死活跟她有个屁关系。可看着忘尘这副模样,她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说不清道不明地流淌在血液里。
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乔青干脆把他整个人搀起来,男人的重量压在她肩头,让她一个趔趄:“来帮忙,老子弄不住他!”
一句话落,其他几人却还木桩子一样杵着。
乔青抬起头,正对上老祖和柳天华等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
尤其柳天华,望着她瞪大了眼睛,一根手指颤抖着惊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我什么我!”这一双双“你其实是个凶兽吧”的目光之下,就连乔青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眼看着柳天华伸出手,想戳她一下,乔青一巴掌把这手指拍掉,无语道:“什么意思,别一根根戳在那儿。还有,先把他怀里的琴拿开,碍事死了。”
眼见着这几人还呆愣着,乔青气的直接伸手去扯忘尘怀里的琴。
可这一把断琴,却被他抱的紧紧的,似是一个心爱的情人,任是已经昏迷了都不能让他松开一分。乔青眉毛拧的更紧,跟一挂大麻花似的:“靠!这到底是谁徒弟,再不帮忙,这人好断气了。”
老祖终于被提醒了过来,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又奇怪地看了眼乔青扶着忘尘的手,嘀咕了句什么,一把从乔青手里接过忘尘昏迷的身体,扛着就飞进了房间。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阁。
乔青抹了把额上的汗,拉过椅子四仰八叉地倒在了里面。柳天华给她倒了杯茶,乔青直接无视了他依旧好奇的探究目光,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底儿掉。这才呼出一口气:“说吧,那人怎么搞的。”
柳天华看一眼床上静静躺着的忘尘,再看一眼守在床前忧心如焚的老祖。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乔青的身上。他沉吟半晌:“你可不像个热心人。”
“呵,”乔青冷笑一声,斜眼瞧他:“你用不着试探我,老子比你们还莫名其妙。”
她这话是真的,好像自从见了这忘尘就有一系列的莫名其妙横亘在心上。这种感觉实实在在,乔青比他们更想知道这忘尘的来历,怎么会让她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乔青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头不抬眼不睁。
柳天华观她神色,见她不似说谎,斟酌着问:“乔小友……”
“唔?”
“你之前没见过尘公子?”忘尘是老祖的亲传弟子,在宗内地位之高,连他,都要称上一声公子。
乔青给他个白眼:“老子骗你有银子拿啊?”
柳天华干笑两声,见她不耐烦地开始喝茶,拉开椅子凑过来:“很久没见凤太子了啊,哈哈,哈哈,你们感情可好?”
爷跟他感情好不好跟你们有一个铜板的关系没有!提起凤无绝,乔青绝对的没有最烦躁只有更烦躁。想着那男人这次果断跟她较起了劲,乔青不由沉下了脸色,一抬头,正正看见柳天华在她和床上忘尘之间游走来去的暧昧眼神儿,那叫一个猥琐。
乔青顿时明白过来,一口茶毫不客气地喷了出去:“搞什么,老子像是这么没节操的人么?”竟然怀疑她对忘尘起了心思:“他戴着面具呢,谁知道底下是丑是美,老子会挑的好么。”
柳天华扭开头,避过茶水攻击。
“成,你有节操。”有个屁,撇撇嘴,明显不相信。
这少年一向对陌生人不假辞色,别看她总是噙着笑,那笑里可是搀着三分凉薄七分疏离的。而刚才,她对忘尘的关心却毫不作假。柳天华不由朝着忘尘看过去,那面具下是美是丑,恐怕除了老祖之外,没人知道了。
柳宗老祖明显也听见了这句。
像是提醒了他什么,老祖猛的朝乔青扭头过来,盯着她一眨不眨地琢磨,从翻着白眼的黑眸,到因为嫌弃皱起来的鼻子,再到喝茶的嘴巴。看的乔青几乎要以为这老祖垂涎了她的美貌。乔青摸摸自己的脸,朝老祖一挑眉。老祖冷哼一声,朝柳天华打了个眼色。
柳天华明白过来,像是在理顺思路。
乔青知道,先前他绕来绕去,是因为没有老祖的指示。现在,终于准备说说这件事的由来了。她放下茶杯,听柳天华开始说:“小友可注意到,刚才尘公子所在的那处,有何不同?”
“烧焦的味道?”
“是了,这正是方才我们奇怪的原因。”
“你是说……”乔青好像明白了过来,刚才没有放在心上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忘尘所在的地方,地面的枯草蔫了吧唧地趴着,还有他汗湿了的衣服竟有微微热气透出。而老祖要扶起忘尘之前,先用玄气包住了双手,这无一不说明:“他体内有火?”
柳天华点点头:“每月十五,都是这火最盛之时,也是尘公子最为折磨之时。而这个时候,他周身有高温冒出,即便是本宗,也不敢轻易触碰他。”
乔青低下头,如果这是真的,为何自己触碰,却没有任何的问题。怪不得刚才他们看着自己的表情那么古怪了。难道是因为她体内的火是地火,而忘尘只是玄火?而她对忘尘的那种古怪的感觉,也是火与火之间的联系?不对,若是这样,柳天华的体内也有传承火,自己却见他一次想打一次……
乔青反复思忖着这其中的关系。
柳天华咳嗽一声,将她思绪拉回。
“小友可记得,当日马车上本宗曾说过。整个翼州大陆,除去三圣门之外,只有三人拥有玄火。”
“第二人,就是忘尘?”
“不错,只不过尘公子体内这火,不同于普通的玄火。”
乔青皱了皱眉毛,对于火,她本来也不甚了解,更不用说这又是普通的又是不普通的:“柳宗主,麻烦你把这些弯弯绕绕给收起来。拽什么学识,有话就速度说,大半夜的有完没完了。”
柳天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老夫来说吧。”
老祖走了过来,柳天华站起来,给他让出了座位。其实椅子还有良多,只不过老祖的身份在这里,柳天华不敢和他同坐而已。乔青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大洋洋抬眸瞥了他一眼。老祖又开始从鼻子里喷气儿了,这不讨喜的臭小子!因为刚才的关系,让他看到了忘尘顽疾治愈的希望,老祖对乔青也不那么反感了。
他不坐,朝外打了个眼色:“出去说。”
乔青伸个懒腰,跟他走了出去。
经过了这一夜的折腾,此刻天色已是灰蒙蒙,圆月稍淡,天际亮起了一线白光。
老祖望着那一轮隐隐而去的月,负手叹了口气。十年前吧,他正云游大陆,却遇见了印象中那聪明伶俐的孩子,可竟是在一群小乞丐中与狗抢食!记忆全无,玄气被废,连体内的玄火也被夺了去。他把那恩人之子带回来,取名忘尘,悉心教导,以报当年的因果之恩。却没想到,每当圆月……:“忘尘是老夫捡来的……故人之子。”
乔青打个哈欠:“说重点。”
回忆骤然被打断,老祖一噎,想说什么立马忘了个干净。他重头再回忆,却在乔青懒散的神色下没了兴致。老祖气的直哼哼,这臭小子这臭性子,鬼才看的上:“忘尘体内的火,被人剥夺了。”
“哦?”乔青这才来了点兴致:“火也能剥夺?”
“火本外物,自然可以。”
乔青上下打量着他,鄙视道:“不是你监守自盗吧?”
“呸!”老祖懒得跟她计较,深吸一口气,一股脑秃噜个了结束:“估计这里面的事儿你也没兴致听了,老夫长话短说。当年第一次见他之时,忘尘三岁,体内原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玄火。后来隔了七年再见,这火却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点火种留在体内。可没想到,那七年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玄气被废重新练起,火种跟着他的修为一点点壮大,他却无论如何都驾驭不了了,更要每月十五火焰最盛之时遭受这烈火焚体之苦……”
“你是让我取出这火种?”
“不错!”
“这我就不明白了,忘尘的玄气跟我差不了多少……”说起这个,乔青也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毅力。玄气被废,从十岁开始重新修炼,竟能达到如今的高度:“可老祖你的修为却不同了,想将那火种取出来,还不是挥手之事?”
“不,若是在他重新修炼之前,那火种只有零星一点,老夫自然可以。可当年我为了这孩子的前途,希望那火种可以重新壮大起来,他总有一天也能重新御火。却怎么都没想到……”没想到会害了他啊!老祖语气低沉,可看出心中痛意:“到得后来,那火种已经不受控制,即便是我,也要避其锋芒!”
他说着,倏然转过头来,看着乔青的眼里尽是希望:“要取那火,一要对医术有所研究――老夫也找了不少的大夫,可无一不是被那火种焚烧而死!这就需要第二个前提,体内有火。”
“所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