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冰这才明白,老妖怪之所以设下阵法,一半为了防人,一半是在防己。
万一自己再度转生,头一百年不开灵智,一旦跑了出去,等一百年后清醒了回来,人间沧海桑田的,说不定窝就没了,上哪儿去找魂皿去。
夙冰暗暗揣测,这魂皿里头到底养了什么东西,竟能让他如此宝贝?
☆、43太平镇(四)
北麓,无极宗。
溟空海啸持续三天过后,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龟大人因为启动传送阵的缘故,消耗过多妖力,当即缩在壳里调息,才不过一日,小蚝精忽然来报:“大大大人,又有人闯进来了!”
“什么?!”龟大人唬了一跳,“那只大妖怪又回来了?!”
“不不不。”小蚝精拼命甩头,“是一名道修,好像来自无极宗。”
“啥,道修?”龟大人转动龟壳,化为人形,狐疑道,“咱们同无极宗处邻居处了上万年,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道修来咱北溟海宫做什么?”
“小的也不知啊,您还是过去瞧瞧吧,不过,那名道修挺客气的,应该没有恶意。”
“道修自命清高,最是看不起咱们妖族,还能跟咱们客气?”龟大人鼻孔朝天哼哼两声,拍拍衣服上的灰,散作一阵青烟,向宫殿飞去。
甫一进门,便看到一名白衣男子立在殿内一侧。
瞧见龟大人,他敛目拱手道:“海主大人,秦某实在叨扰了。”
“秦……清止?”龟大人足不出海,但同无极宗好歹也是邻居,多少有些耳闻。
“正是在下。”秦清止淡淡抿唇,“此番冒昧前来,是有一件要事相问。”
龟大人虽然天性迟钝,但终究活了上万年,不过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道君特意前来,莫非想要询问那名妖修前辈的去向?”
秦清止微微颔首,“不知海主大人可愿提点一二?”
龟大人冷哼道:“无可奉告。”
秦清并不恼,微勾起唇角,一字一顿地道:“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当真,没得商量么?”
见他镇定自若,轻轻摩挲小指上的储物戒,龟大人心道他怕是要出招了,便好整以暇的向后退了几步,暗自运气,打算先下手为强。
谁知秦清止竟从储物戒中取出半截龙角,凉凉一笑:“在下听闻,海主大人为了进阶一事,似乎有心寻找此物,巧的很,秦某身上恰有一只。”
“翼火龙角?!”龟大人停下手中动作,两眼发直,“你从何处得来?!”
“哦,前段时间秦某去了趟归墟海,恰好碰上一尾不听话的翼火龙,顺手宰了。”
说这话时,秦清止脸上一派轻描淡写,如同顺手掐了朵野花似的轻松愉快。但龟大人脑门冷汗直飙,且不说归墟海巨浪滔天,非大乘境不可横渡,再说归墟翼火龙,那是出了名的凶猛彪悍,他怎么可能顺手宰了?
很明显,他这是在半威逼半利诱,但委实有效,龟大人当真陷入犹豫之中。
秦清止把玩着翼火龙角,淡淡睨他一眼,也不着急。
“其实,那名妖修前辈是想从海内偏门前往冥界。”僵持许久之后,龟大人最终妥协,无奈道,“但偏门早已封闭多年,根本无法通过,因此他便要挟本大人,启动海门传送阵,将他送去凡人界。”
“去了凡人界?”秦清止喃喃念着,凝眉思忖片刻,“莫非,他打算直走酆都?”
龟大人点头:“不错。”
“不知海主大人将他送去凡人界哪一处?”
“应是落在陈国版图之内吧,具体位置,我也不太清楚。”龟大人叹气,“秦道君,我昨日为送他离开,整整消耗数百年妖力,短时间内,无法再次驾驭传送阵,你若寻他,只能另想办法。”
“在下明白,断不会强人所难。”
秦清止双手将翼火龙角递上,“多谢大人相告,此物,便赠于大人吧。”
言罢,顿时在周身筑起一道灵波,向海域上行飞去。出了海面,剑灵即刻驾着白鹭仙车上前,见他坐稳之后,放下珠玉锦帘,方才缓缓问道:“主人,您要去哪儿?”
“凡人界。”
“遵命。”
剑灵一手掐印,以灵力驱动仙车渐渐腾空。秦清止摩挲着储物戒,心念一动,一方赤色木盒渐渐浮于眼前,他将一掌摊平,瞧着木盒缓缓落于掌心。
仙车行的平稳,秦清止亦望的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木盒收回,盘膝而坐,微一阖目,祭出自己的本命真元剑来。心念再是一动,周身灵息波动,本命真火剑倏地腾空,划出一道火光,冲去仙车前端引路。
霎时,仙车的速度加快不只数十倍。
剑灵无奈道:“主人,您旧伤未愈,如此耗损,不怕伤及元气么?”
秦清止轻轻摇头:“无碍,从北麓前去凡人界,至少半个月,本座忧心来不及。”
“您真的相信,金鹊还活着?”
“是。”
“若真教您寻到她,您打算如何?”
“现如今,本座以有能力独当一面,自是履行当年的承诺,娶她为本座道侣。”
“主人,有些话,知道您不爱听。”
“你说。”
“这恐怕是您一厢情愿的想法。”剑灵稍稍侧目,嘴唇阖动几番,还是忍不住道:“当年您金丹,她筑基,郎才女貌,合该一对儿璧人。但今时今日,您已修至化神中期顶峰,她现在说不定又在魂皿里养着,醒来后估摸着和以前一样,还得您手把手的重新教导。更何况,千年鸿沟横在当中,她会怎么看待您,世人又会怎么看待你们?”
“他人的看法,不重要。”
“阿灵只是觉得,此一时彼一时,念念不忘的从头至尾只是您一人,又何苦太过执着,不如尽快突破境界,早日飞升方为正道。”
秦清止操纵着本命真元剑,面色微露出苍白。
许久才缓缓道:“阿灵。”
“嗯?”
“往后有些话,你若知道本座不爱听,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
估摸着大半个时辰过去,岳笙才将法阵稍稍解开一处边角,却也足够他们通过了。再度点燃火把,一行人继续朝内探去,果然一路通畅,不再像之前那样原地绕圈。
只是越走岔路越多,既深且远。
渐渐的,几名修士开始动起念头,虽然洞内可能有名金丹鬼修,但也仅仅只是推测,并不一定作准。然而洞中藏着宝物,却是八|九不离十的,倘若大家一直走同一条路,遇到宝物该如何分配?
阵法可是人家岳笙破解的,到时候他若以此作为说辞,给还是不给?
各怀心思的一同走过十几条岔路,终于在一条岔路前,有一人犹犹豫豫地道:“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家分开寻找吧?”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附和:“不错,倘若遇到麻烦,咱们再以传音符联系。”
岳笙修为最高,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历练,自然明白他们几人盘算些什么,原本想要阻止,但转过几个念头之后,只笑笑道:“如此也好。”
他二人一听,当下选择另一条岔路行走。
又拐过几个弯后,余下三名修士也以同样的借口离开,原本浩浩荡荡地一行人,只余下蓝少卿他们五个。岳笙嘲讽着牵起唇角,一拍储物袋,从内摸出一只鉴宝五行盘。
邪阙咂咂嘴:“臭丫头,姓岳的不简单,今后少同他来往。”
夙冰笑:“倘若只和蓝师兄这样的修士交往,您觉得历练还有意义么?”
邪阙趴在夙冰肩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毛,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有意义,对你们道修而言,抵御美色|诱惑,不也是一种修行么?”
“真可惜,他在我眼中,尚算不得美色。”
“莫非,你喜欢秦清止那种假正经的?”
“当然不是。”
“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谁,关您怎么事儿?”
“本王只是好奇,身为秦清止的徒弟,怎会不喜欢他?”
夙冰真心服了:“是他徒弟就得喜欢他么?”
邪阙难得一阵唉声叹气:“因你不知,天道气运,是有多不公平。秦清止那厮,可说是本王见过气运最好之人,无论哪一世,出身、天赋、悟性、机缘皆是唾手可得,方圆十里但凡是个雌的,全像中了咒术一样爱上他。反观本王,简直就是为衬托他而生的倒霉鬼,无论本王掏心掏肺做些什么,最后不过白白便宜了他,哪怕钻进地洞,都能被他挖出来鞭尸。”
夙冰听罢,一面走一面反驳:“天道气运,原本便是实力的一部分。更何况,您只看到我师傅的好气运,他背后所付出的努力,您又看到几分?自古以来,多少好资质好气运之人,不成材的多了,毁掉的也多了。你且看蓝少卿,气运并比我师傅差吧,您再看看我,气运指不定不如您呢,我也没怨天尤人,去记恨谁。再说,您都转生二十几次了,为何心胸还是如此狭隘?”
教训的特别顺嘴,等夙冰说完,走着走着,蓦地有些怔忪。
完了,她是不是摸了老虎屁股?
眼睛稍稍斜了斜,瞧见邪阙缩成一团白毛球,根本瞧不见脸,更是忧心。正打算说两句转圜的话,忽然嗅到一股浓烈死气,不由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从幽暗处飘出一个声音:“没想到,尔等居然能够活着来到此地。”
抬起头,只见一团黑色泡沫渐渐组成一名男子的形状,挡在几人前面。
夙冰仔细嗅了嗅,发现这团死气之中,还包裹着几分尚未完全吸收的灵息,看来,方才那几名修士,已经被他吸干了精气。
“果然是万灵血渡!”邪阙兴奋道,“丫头,快抢!”
“先看看再说。”夙冰真无语。
岳笙不过微微一怔,便反应过来,怕其会耍诡计,根本不与之废话,直接凝气向他攻去。蓝少卿也不含糊,再次将防护罩护住那两名凡人,也纵身一跃,加入战圈。
夙冰干干看着,根本没打算帮忙。
看了一阵儿,发现形势越来越不对,对方只是金丹初期鬼修,但看得出根基极差。岳笙又是火灵根,鬼修天生惧火,再加上蓝少卿,两人联手,制服他合该轻松加愉快才对。但眼下的情形并非如此,两人的灵气流逝极快,不一会儿,竟有些招架不住。
“万灵血渡,果真是个好东西。”夙冰啧啧叹道,“妖怪叔叔,是您留下来的么?”
“估计是某只邪修发现了这窝,精心修缮一番,用以自己躲避天罚,才留下的东西。”邪阙摇头,嘱咐道,“他二人撑不了太久,你快去帮忙。”
“我凭什么帮忙?”夙冰抽抽嘴角,“别忘了,我还没筑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