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花了十多秒钟的时间,才完全消化过来现在这个事实。
寒续很快理解了这番话,也很快理解了她想要做什么。
而越是明白,越是感到不寒而栗。
北境联盟生死存亡之际,北境中伟大的女帝毅然主动走向死亡,选择动用无人成功过的回生回死功,而且选择的重生之地不是安全的联盟境内,而是对准了已然大获全胜,对她而言是绝对禁地的神风联邦,试图从这内里突破,为自己的国家赢来转机。
寒续抽了口潮湿而稀薄的空气,不禁缓声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魄力。”
这是双关句,准确地说是三关句。
第一重魄力是明明没到必须动用这门从未成功过的巫术的地步,圣土联盟又如此需要她,她却选择了迈出这一步;第二重魄力是她居然会大胆到躲避着这里这么多强大的目光,选择新生之地于神风联邦;第三重魄力,便是她居然会把赌注押到自己这个素未谋面,又弱小不堪的年轻人身上。
寒续震撼的原因还在于,他和白琉衣都虽然说都喜欢皇唐欢活下来,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与她之间会以这种方式产生交集。
皇唐欢缄默了片刻,不知道是因为意识的虚弱,还是因为她在思考如何回答,道:“很多事情不是魄力不魄力,而是必须不必须,神玄帝把圣土联盟已经逼到了这一步,我若是都惜命,那圣土联盟注定万劫不复。”
寒续赞同她的说法,也沉默了下来。
“如果我被他们抓住,像他们那样的存在,就会很轻易地发现你的存在,你不仅计划会落空,还会真正的万劫不复。”寒续也片刻后才凝重地说道。
“我明白。”皇唐欢语气平静,仿佛并不觉得危机,“所以你需要更拼命些,不要落到他们的手里,于你,也于我。”
寒续想起了王眸眸那张胖脸,要是他现在在旁边,一定会说一句:这是逆风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不只是她要搏,自己也要搏才行。
而她这么直接地把话语挑明,也让寒续开始慢慢地平复下心情,接着贪婪地呼吸了一会之后,站起身开始接着沿着地道前进。
压力仿佛变轻了,也仿佛变得更重。
“你知道现在自己是在什么位置么?”皇唐欢问道。
寒续点点头:“有掐着时间在算,应该是在白象角,距离边境还有百多公里路,距离边境驻扎的部队,最多不过几十里。”
“你有什么计划?”
寒续摇摇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像你的出现一样,而且面对这么恐怖的军队和各路强者,什么计划都没用,我只有拼尽一切去尝试。。”
皇唐欢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可怕,颔首道:“有道理。”
……
……
“在地下?”
当这个猜测立马以光线般的速度,传递到正在展开搜捕的区域时,所有人在整整一个白天的搜索中,此刻与天色同样混沌与荫蔽的脑海,瞬间一片彻亮。
兆伽的脑袋豁然一抬,便宛若黑色风暴般穿山越岭,几分钟的时间里便掠到了他们所调查中的,寒续的踪迹最后消失的地方――那块低矮的土坡处。
寒续的踪迹最后消失在了这里,可是因为这个消失太没有根源,他们如何思索都没有想到症结所在,所以很快又将目光继续放长远,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兆伽才陡然明白了这个可能。
低头望着地下,背上这柄黑色,已然融入了夜色的魔剑,缓缓出鞘。
而随着他剑锋的出鞘,天空之中无数道黑色的气流,好似道道黑带,朝着他的剑上狂涌而来。
黑色的气流流经了剑锋之后,便开始陡增狂暴的锋锐意,联邦之中号称仅次于剑圣,未来或许也会是剑圣接班人的剑魔的剑意,便开始肆虐向他脚下的土地。
好似成百上千把剑刺往了地下,身下的泥土亦或者坚硬的岩石,在碰到这些黑色的剑流之后,便立刻被斩切得无比的坚硬的碎片,而后又被更多的剑流剁成了细微无比的尘屑,推挤向周遭的土地。
猛烈的烟尘冲天而起,让此地一时之间好若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他周遭的地面在开始不断地拔高,而一条朝下的通道,则在中央迅速地形成。
随着他剑锋被鱼嘴般的剑鞘口不断吐露出来,这些狂暴的黑色气流,便也越来越多,而下开的隧道,也在疯狂地下陷。
兆伽的身影,漫漫没入了土地之中。
这一片区域已经接近黑虎山,是地龙部队最终发起冲锋的区域之一,所以潜行得已然不深,只有十八九米的深度,所以剑还只出鞘了一半,他便已经站到了这条其中一辆地龙所挖掘的地下通道处。
这一条,自然也是寒续所正在行走的这一条。
他蹲下身,漆黑一片之中,却能够摸到一个个尚且新鲜的脚印,往前延展而出。
他的嘴角,不禁一丝冰冷,然后身影,宛若陡然变成一股黑线,沿着隧道爆射而出!
“跟上去!”
他动身之后,大批没有回去休息,而是选择接着进行搜索的学员,还有一位位就在兆伽附近地带的军士和学院强者们,当即便好似归巢蚂蚁般涌了过来。
“果然是在地下?”
兆伽已经消失了数分钟后,他们才赶到了这里,强光照射之下,几位军士进入了地下,发现了寒续的踪迹之后,向地面等待消息的几位军方官员传递出肯定的信息,这几位军官不禁纷纷失声。
找了整整一个白天都没有找到的嫌犯,原来藏到了地下去了,无论他是怎么下到了的地下,这种智商被羞辱的感觉,也让他们觉得有些羞恼,不过更多的还是终于找出了问题的根源,而即将抓到嫌犯的兴奋。
“调部队械师,计算他现在大概的位置!立马申请地龙部队,配合地下搜索!”一位嘴角留着淡淡胡须的连长抽了抽鼻尖,望着这洞窟大声地吼道。
“已经计算完成,他现在的区域应该就在白象角一带!”军方的回应没有响起,一位川泗学院的学员手里握着一张脏兮兮的地图,鼓起勇气挤出围拢的队伍,大声地说道。
几位军官纷纷转头,好奇地看着这位有些胆怯的学员。
白象角是一片山林区域,因为此前有过白象生存,即便是现在也存在一些白象断裂的象牙,所以命名为白象角,地龙尽可能直接的行军路线,便经过了那片山野。
“是在白象角一带!”另一位川泗学院的学员也完成了计算,抬起头在后方大声地喊道。
“没错,他只能按照地道前行,根据下方的狭窄程度和氧气程度,再加上他表现出来的速度,只能在白象角一带,最多是在黑牛沼泽附近!不能耽误时间,迟则生变。”川泗学院最天才的械派系学生,身穿着红色川泗学院战装,扎着一头丸子头的顾流生也完成她最为精确的计算,自信满满地挺着胸脯,大声说道,“三遍推演,结果不会有错。”
“……”
当一位位天才械师学院们的计算结果抢先在了军方人员计算中出现,即便对于这些年轻孩子们保持着怀疑的军人们,也相信了这个结果。
“后生可畏。”这位连长忍不住摇了摇头。
某些听说过寒续天赋,而对要杀死寒续这件事感到心疼的军人,这一想法也不禁得到了改观。
随着北境之国的顶尖天才几乎全员折损,神风联邦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未来的中流砥柱,现在的欣荣之花,如此多顶尖学生面前,一个寒续,又算得上什么?
“立马行军白象角!”
“通知上校,推演结果,请求上校军方更多的增援。”
“直升机队部先过去!”
“传递这信息给各大学院强者!”
没有迟疑,一条条全新的指令飞快地下达,而大批的军士,则开始有了全新的行动。
原本盲目搜索的据对,开始有着规则的轰然而动,规划着朝着白象角狂流而去。
而对于此番追捕兴致勃勃的学员们,也当仁不让,汇流其中。
月光照耀下仍旧灰蒙蒙的天空中,梦幻般的蓝色飞鲸,也从皓月底下穿过,乘着满艇的月光岳星光,飞向白象角。
……
……
搜索有了新的进展,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黑虎山上上帝王区域的营帐内,丞相贺成节的耳畔。
他颔首表示知道,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而是看了眼就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不卑不亢的虚门校长周咏,然后目光恭敬地落在了营帐中央,神玄帝的脚下。
上前,将消息小声地告诉了视线都没有半点偏移的神玄帝的耳畔,然后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消息没有刻意回避周咏,所以即便说得小声,周咏也听得一清二楚,营帐适宜人休息的昏黄灯光照耀得模糊的眼角之中,对于自己那位学生,不禁多了许多的担忧。
神玄帝没有看他们二人,他这双让世人颤栗的目光,始终落在躺在病榻上,肌肤上始终冒着即便压制稳定之后,仍旧不断冒着奇异淡淡黑气,昏迷不醒的百里寒秋。
周遭的台台丹炉散发出的药力还在不断地通过根根扎入他身体的红线灌入他的体内,这些红线也已经被黑气所染黑了一半。
神玄帝感到了有些疲惫,温柔的抚摸着百里如冠玉的面庞,这举世无双的脸颊,落在神玄帝这别人从未曾见过的柔情双眸里,是天神皆黯淡的好看,这时候,还有无限地怜惜。
在别人眼里帝会之后北境已无能与他抗衡,吞并北境的战争一触即发,只是凭他心情,他距离成为千古一帝似乎已经近在咫尺,可是他在最爱的人面前,他依旧就和一个普通的情人没有任何的分别,若是没有身上这身龙袍,都不会觉得他是位帝王。
也唯有百里寒秋,才能让这位刚刚结束完追击的帝王,不顾休息便立马前来亲自照看。
“有人说你们虚门三花很美,不过三花一花叛国,一花离校,白帝的女儿又喜离群索居不喜人……不过说到底,她们的确很美。
世上最好看的女子,之前人们都说是王刘苍炎送给朕的许妃子……可是在朕的眼里,她们都不如百里。”
不知过了多久,神玄帝终于开口,而他开口所说的话,便是指向的周咏。
周咏像一面湖泊的脸庞没有什么神色,圣上向自己说话,即便是脑袋,也都没有表示恭敬地垂下半分。
神玄帝轻轻揉着百里寒秋的肩膀,即便他没有半点反应,依然尝试着为他的身体做尽可能地放松。
以前这段感情是秘密,他强迫自己装出喜欢许秋怡,来欺瞒世人,等待时机,可是现在没有了这份顾虑,他和百里寒秋的秘密已经完全于帝会中派上了用场,他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爱他,可是没想到,一切都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美好。
“但是朕的百里,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昏迷不醒。
周咏,你觉得朕,有资格生气么?”
周咏平静道:“有资格。”
神玄帝点点头,替百里寒秋抹平了眉梢上的一缕轻灰,然后慢慢地坐到了榻上,身上没有半点帝王之气的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柔:“你既然这样认为就好。”
“朕也认为你有资格袒护自己的学生,有资格拿自己的身份和对联邦的意义来要挟朕,也有资格比别人多一些放肆,所以白天的事,朕同样不会怪你。”
“像朕这样的人,早已经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不然朕也忍不了二十年才到今天这步,因为朕很多年前就知道,要当统一南北,踏平怪兽世界,重建人类辉煌的帝皇,朕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岂能够把心思放在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上。”
周咏眉头微蹙,一直没有臣子恭敬态的他,有些紧张地躬了躬身。
“圣上您……愿意宽恕我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