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想着,迷迷糊糊之间,她又再次睡了过去。
一会醒,一会睡,高烧的后遗症把她修理得贼可怜。
像是做梦似的,耳边时断时续有各种声音传来,说话声、推门声、甚至还有熟悉的军靴声在她似醒非醒的空间里反复出现,迷糊之中,好像又有护士过来给她扎过针,还有人把她给抱在了怀里,有一只大手总在她的额头上来回地探着体温……
她不是退烧了么?难道又烧上了?
沉浮着,她闹不清时间。
等她再次恢复大脑意识时,觉得浑身的骨头和肌肤都不舒服了,又酸软,又疼痛,又无力。多少年都没有生病更没有发过高烧的她,真被那股子冷风给整大发了。大概是体内堆积了多年的东西都串烧到了一块儿吧?
“醒了?睁眼。”
就在她脑子胡乱打着圈儿,眼皮儿眨啊眨不舍得睁开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冷酷无情的命令。
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入耳,她条件反射地就睁开了眼。
入眼,是他冷峻的面容,呼吸紧了紧,她一瞬就撅起了嘴:“你终于舍得来了?”
睨了她一眼,男人鼻翼里冷冷哼了哼,没有答话。
“哼。”晃了晃昏沉的大脑,宝妞儿看到他出现,心情又爆好起来,咳嗽两声儿,哑着嗓子揶揄道:“喂,你家里的‘二婶’走了么?怎么有空来医院看我啊?”
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冷枭没有接她的话茬。
然后,他的手背覆上了她的额头,接着又侧过身去拿起床柜上医生给开的药,还有一杯温开水,用唇试了试水温才将她给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胸前,声音平静。
“吃药。”
“不吃行不行?”又咳了两声,宝柒狠狠皱了皱眉,说完就闭紧嘴巴,咬紧牙关,可怜巴巴地瞅她。
宝柒不喜欢吃药。
因为她不爱生病,有记忆以来就很少吃药。
“听话。”男人皱眉,显然没得商量。
唇儿往下一弯,宝柒撒赖:“你喂我?!”想到昨晚的姜茶,她脸蛋红了又红。
可是,这西药的丸子,让他怎么喂?!
很明显,这妞儿是故意为难冷枭。
想法很美妙,不过可惜了,当无耻无赖的宝柒遇上三头六臂的冷枭,就是一个倒霉催的孩子。
在冷枭第三次催促她吃药无效之后,他冷眸微眯,猛地就捏住她的鼻子,在她憋不住张开嘴来呼吸时,药丸飞快地撒进了她的嘴里,冷冷地,沉下脸就三个字。
“咽下去。”
“啊啊……水,水……”
嘴里苦得不行,宝柒可怜地纠结了,两条眉头皱成了蚯蚓状!
“自找的。”嘴里抻掇着她,可是冷枭还是做不到让她生硬,无奈地递过水去。
狠狠喝了几口水,将药丸子给咽了下去,宝柒气息不稳地呼吸了好一会儿,又捂着嘴打了几个干呕,才捂着胸口缓过劲儿来,满脸都是嗔怨:“你这是喂药么?靠,简直就是谋杀!”
冰冷的视线落在她含怨带嗔的小脸儿上,男人放好水杯。
然后,抿着冷唇,黑着脸不发一言。
歪了歪唇角,宝柒愣了愣,问:“怎么了?我开玩笑的。”
眸色微微一黯,冷枭坐在病床边上,面色凛然地定定地望着她。
正好,宝柒也望着他。
四目在空中交会片刻,一瞬后,宝柒的脸色就变天儿了,眨了眨眼睛,她乖巧地拉着他的袖子,偏着头,小声问:“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我看你脸色不好看诶。”
好吧,事实上,他的脸色就很少有好的时候。
但今儿是真真儿不好。
视线挪开,冷枭别开脸去,淡淡地说:“没事,好好养病。”
“没事儿?才怪!”宝柒揪住他袖子的手紧了紧,顺势攀住他就整个人儿地坐起身来,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猜测道:“是不是老头子回来了,逼你把‘二婶’给交出来?”
冷枭不语。
一看他这表情,宝柒就知道自个儿猜中了。
虽然说冷老头子有点儿顽固不化,是一个彻头彻底封建思想严重的老头儿。但是,相比较于别的官商富家来说,冷家的门风是比较严谨的,冷老头子更是不允许冷家的子女在外面荒唐乱来。他催促冷枭结婚,是催他正二八经的找个女人,绝对不会允许他在外面乱搞女人。
现在,他一听宝妈说老二把人姑娘都给睡了,他能罢休么?即便不要求见到人,也得知道是哪家姑娘不可,要不然,冷枭在他的眼里,绝对就成流氓了。
没有办法,在他们那一代的人眼中,睡了人家姑娘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如果冷枭这回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头子肯定得找他算帐。
“二叔,这事儿,你打算什么应付?”
“你别管。”
拍了拍她的小脸儿,冷枭注视着她。
淡淡的语气,冷静的神色,夹杂着他对任何事务都胸有成竹的镇定。
眉儿弯了弯,宝柒抱着他的胳膊挨挨擦擦的笑了笑,暧昧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姑娘的狡黠:“为什么呀,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女人么?为啥我别管?二叔,要不然,你把我交出去算了?你就告诉老头儿,就说要跟我好,要跟我在一块儿。”
闻言,冷枭脊背一僵。
低下头,他冷眸微睐,认真地看着她。
失神良久,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嚯,小丫头!
“不敢了吧?”挤眉弄眼的笑了笑,宝柒双臂环住他精实的腰身,将脑袋像只小袋鼠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说:
“其实吧,我真的好希望咱俩能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嗯,没有人认识我俩。你只是冷枭,我只是宝柒,大家看到我俩像正常的男女一样,没有人会去关心什么道德与伦常。你说这样,多好啊!”
冷眉越皱越紧,冷枭将她拉近了一点,双手圈紧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听着她聒噪,一直没有说话。
叹了口气,宝柒问:“二叔,你是不是有点儿后悔跟我在一起儿了?把你抽得这么难做人?”
顺了顺她的头发,枭爷危险地眯起眼睛,直视着她,冷冷的说:“不要胡思乱想。”
嗤声儿笑着,对未来的畅想话题,让宝柒的心情一直保持在良好的状态。
心情一好,话题就high了!
舒展了自己的身体,她干脆将手肘撑在他的大腿上,抬起头来望着他,无限憧憬地说:“我这个人吧,对生活的愿望其实蛮简单的,只要满足两件事儿就行了。一是有许多许多的钱,花不完的钱;二是看许多许多的鸟……”
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冷枭嘴唇抽了抽,眸光变冷。
“脑子抽了?”
见到他吃醋的样子,宝妞儿心里很爽,继续不要命地说:“……你别误会,我就是看看,又不是要把鸟儿们怎么样。”
“小流氓!”将她从腿上拎着领子提起来,冷枭猛地将她压倒在病床上,带着惩罚的吻就堵住了她的唇。
“唔唔……真霸道……好了,我,我只看你那只鸟……”
小声吸着气儿低骂着,实际上,宝柒心里边儿雀跃得受不了。
咳,她的恶趣儿,越来越严和了。
喜欢看他为自己吃味儿。
喜欢看他为自己失控的样子。
更喜欢,看到他冷漠寡淡的眸色,着了火一般为她燃烧。
一个热吻,浩浩荡荡,起于怨怼,止于呼吸不畅。
然而,谨于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所以,接下来的故事就太监了。
什么也没了!
――★――
腊月二十九,宝柒出院回家了。
身体底子不错,退了烧她恢复得很快。来接她出院的人是宝妈。
此刻,站到冷家大院的门口,望着四周的高墙和守卫,宝柒想到自个儿那天冲出去时心里的决绝,又好笑,又无奈,还有一丝,忐忑不安。
再走进去,又会发生什么?
如果游念汐的自觉离开冷家算是她取得的胜利,那么她的激烈抗争,是不是也值了?
“杵着干嘛,赶紧进去吧。”宝妈笑着取下手上厚厚的手套,扶了她一把她的背。然后,大概猜测她还在为那天的事儿膈应,又是叹气,又是安慰地说:
“小七,过去的事情,咱们以后就都不要提了,好好过日子。还有,咱娘俩之间有啥事儿都敞开了说,行不?不过,你做得不对的地方,妈还是要批评教育,但是,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动手。”
侧过眸来,宝柒心里说不出来是啥滋味儿。
老实说,关于自己这辈子挨的第一个巴掌,她并没有完全落下去。
尤其是想到宝妈那天声嘶力竭的样子,还有目光里突然流露出来的厌恶和掺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她真的有些想调头就走。
但是,她不能。
心里微转,她回手扶住宝妈,咧着嘴轻笑:“你多想了,我是在看,怎么都觉这副春联儿贴得有点歪。”
宝镶玉微怔,抬头,皱眉,望着大门上贴的春联。
“有歪么?”
“有啊,你不觉得么?”
“咝,真不觉得啊,难道是我的眼睛不对?”
左看右看,宝妈陷入了疑惑,宝柒暗暗好笑,这小丫头心思不正,不捉弄她一下,心里的怨落不下去。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汽车的刹车声。
宝柒回过头一瞅,从骑士十五上下来的男人,可不就是沉着脸的冷枭么?狡黠的笑了笑,她愉快地冲他招手,“二叔,你来看看,这副春联是不是有点儿歪?”
冷眸微沉,冷枭瞥了她一眼,仔细看了看春联,面无表情的点头。
然后,冷着脸就侧身进去了。
抿了抿唇,宝柒望着他高大的背景,在宝妈没有注意的角度,暗暗砸了砸舌,又笑着说:“我就说吧,妈,你看,连二叔都说有点儿歪。”
“这样啊?”狐疑的又看了一会儿,宝妈点了点头,“看来真是我的眼睛有问题了。”
人的思维就是这样,非常容易被人引导。哪怕是正确的观点,如果被众人异口同声的否认,也会对自个儿的正确观点产生怀疑,这时候的宝妈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