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雍博文急成那个样子,一肚子火气的艾莉芸板了半天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两人从小玩大到,相互之间极为了解,一看到她露出这么一点点笑容,雍博文立时心里一松,“你开玩笑的是不是?吓死我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艾莉芸皱眉道,“我爸妈已经给我下正式通碟了,让我赶快找对象结婚!我们的事情他们两个是知道的,原本我爸妈也挺喜欢你,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们怎么可能同意?我爸已经说了,除非你能正正经经找份工作,要不然的话……哼哼,街道王大妈前两天主动跑我家去,说她有个侄子刚从欧洲留学回来的,想要介绍给我。”
“那些海龟派都是玩洋妞的,有几个好人?”雍博文低声嘟囔着,这才感到事情严重了,仔细考虑片刻,毅然抬头,以慨然赴死的大无畏气势说道,“那好吧,小芸姐为了你,我今天下午就去找兼职……”
“这才乖嘛。”艾莉芸目的达到,心里得意,忍不住甜甜一笑,依着老习惯伸手去捏雍博文的脸颊。
“对不起,请问……”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却说到半截嘎然而止。
两人下意识扭头看去,便见一个年愈花甲的老者正满脸愕然地站在门口,呆呆望着他们。
此时屋子里的情形是这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衣衫不整,光着脚丫,手里托着张桌子,一脸宁死不屈的坚毅神色;女的笑颜如花,斜视着对方,同时伸出一只手来暧昧地摸在男子涨得通红的脸颊上。
世风日下的悲哀感慨神情明白无误地出现在老者脸上。
艾莉芸脸腾的一红,连忙收回手,同时做贼心虚地道:“看你脸上这灰。”这话是说给那个突然闯入者听的,但对方显然并没有领会到这一点,仍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继续保持痛心疾首的表情。
虽然雍博文也大感尴尬,但这个时候做为男子汉也不能不挺身而出打破僵局,只得干咳一声,问:“老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话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妥,连忙把手上的桌子放下。
老者回过神来,歉然一笑道:“请问刘大师的风水工作室应该怎么走。”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这是一处综合写字楼,高二十二层,其间大大小小的公司、工作室多达数百家,除了顶层几家包了整个楼层的大公司外,其它楼层全都被隔成数十个从四十多平米到百平米左右不等的小房间,走廊纵横转折七弯八曲,有如迷宫一般,除非是在这里工作且极为熟悉环境的人,外人到这个地方很难不迷路。
而雍博文这个全楼最小房间就位于十一层最靠内最偏僻的角落里,平时除了苍蝇蚊子经常光顾外,最多的访客就是走错道的迷路者。当然了,位置差劲的唯一好处就是租金便宜,每月只有百十多块。之所以便宜到这种离谱的地步,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这个房间在施工的时候曾经砸死过一个工人,楼内装修完毕之后,便传说这里有鬼魂出没,还有夜间保安信誓旦旦地自称看到过鬼影听到过鬼哭,于是除了雍博文这个一心希望能够撞鬼的家伙外,也就没有其他人肯租这个房间。但让拣了个大便宜的雍博文感到失望的是,他租下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却连个鬼毛都没有看到。
另外还要说明的一件事情是,这个房间长达两年的租金也是艾莉芸出的,所以在侃价的时候,她狠狠刹价,愣是把租金从每月一百五刹到了二年只交一千块钱。
“哦,您沿着这条走廊一直往前走,到头以后左拐往前走,在第四个拐弯就可以看到刘大师风水工作室的招牌了。”雍博文这一个多月下来,指路的业务已经练得极为熟悉,基本上整个楼层各家各户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雍博文所在这个楼层还有个特点,外号半仙窝,99%以上都是测字、起名、算命、看风水的神棍神婆们所开的工作室,倒是与雍希文这个天师算得上是半个同行。但同样生意开门便得有旺有衰,像雍博文这样在门上没牌子甚至连工商执照也没有的黑户便半桩生意也没有,而这位老者打听的刘大师所开风水工作室则是整个楼层生意最红火的,客户遍及达官贵人富豪明星,他所测风水是不是最准没人知道,不过他的收费最高却是肯定无疑的。
“谢谢。”老者点头道谢,转身离去。
艾莉芸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嗔怪地瞪了雍博文一眼,“都怪你……”
但雍博文却没理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向外张望。
艾莉芸大感奇怪,跟过去也探头看去,却只见整个走廊里除了那老者缓缓向尽头走去外,空无一人,一时不解地低声问:“小文,你看什么呢?”
雍博文转过头来看着艾莉芸,面色古怪,激动、紧张、兴奋种种情绪搅在一起,眼圈里甚至还泪光盈盈。
“小文你怎么了?别吓我啊。”艾莉芸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紧张地抓住他说,“小文你没事吧。”
“我没事。”雍博文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激动泪水,郑重地道,“小芸姐,我终于见鬼了!”
艾莉芸听到这句话,不禁脸色大变。
她猛得一把揪住雍博文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近得两个鼻子都快要顶到一起位置,然后恶狠狠地说:“雍博文,你好啊你,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嫁不出去没人要啊?”
大多数时候女人发怒都让男人摸不到头脑,雍博文也不例外,见艾莉芸气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又犯错了,连忙把刚刚看到鬼的事情扔到脑后,陪着笑说:“小芸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又哪错了?”
艾莉芸咬着牙瞪着眼前这个不求上进的神棍,“怎么就这么巧?刚刚才说好在没有遇到鬼之前去找工作,转过来你就跟我说见鬼了?你耍我是不是?是不是当女人真的都胸大无脑啊!”
雍博文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辩解道:“小芸姐,我哪敢啊,我是真见到鬼了。”虽然明知道不是时候,但说这话的同时,他还是忍不住把目光向下移,偷偷瞄了瞄那紧贴在自己胸前的高耸乳房,暗暗猜着对方胸围有没有34d。
“鬼在哪儿?”艾莉芸没有注意到对方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如此色心,只是指着已经快要走到走廊尽头的老者,低声怒道,“难道他是鬼吗?”
“他不是鬼。”雍博文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但他身上有鬼!”
“哪里有?我怎么看不到?”艾莉芸怒气不减,“拿这种谁都看不到的东西来唬我是不是?难道那鬼不怕阳光吗?不怕魂飞魄散吗?”
雍博文被艾莉芸说得大汗淋漓,忽得心里一动,连忙打断了艾莉芸,“小芸姐,你身上有化妆镜吗?”
艾莉芸微微一愣,见他说得郑重,只得暂时收起雷霆之怒,点头问道:“有啊,干什么?”
“让你也见见鬼是什么样子,这可是不多见啊。”雍博文神秘一笑,伸手道,“把镜子给我。”
艾莉芸将信将疑地盯着对方,但手已经依着有求必应的老习惯把化妆镜取出来递了过去。
雍博文拿着那面小镜子,歪头想了想,然后大步冲回桌旁,从书桌里掏出本已经旧得泛黄发黑边角残缺的古书来,快速查找,翻到一页后便提起毛笔,又从桌内掏出合调好的朱砂,照着书在镜面上画起来。
他下笔飞快,片刻之间,已经在那小镜之上画好符咒,而后放下朱笔,轻拍桌子,小镜腾空而起。待镜子到达其头顶高底然后翻滚着往下落,他迅速捏起金刚指法,竖起中指正顶住落下的小镜镜背,将满是鬼画符的镜面朝上,沉喝道:“嘟杀嘛噜啼!”
随着沉喝,那小镜上的鲜红符咒慢慢隐去,竟好像渗进了镜中。
这一手确实是漂亮,但艾莉芸与其从小玩到大,比这更神奇的把戏看过他不知道耍过多少,却是全不放在心。
等镜上符咒全部消失无踪,雍博文这才轻吁了口气,拿着镜子,一把拉起艾莉芸跑到门口,探头向外看了看,见那老者还差几步便要拐弯了,连忙将小镜照向那老者,低声道:“看镜子里!”
艾莉芸将信将疑地往镜子里看去,立时惊得嘴巴半张说不出话来。
镜中的老者已经走到了尽者,正慢慢转弯,在镜中的形象很小,但却依然清晰。老者本身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在他的背上却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头大身瘦四脚细小,尖耳光头通体无毛,俨然便是个光着身子的畸形侏儒怪胎。此物正趴在老者背上,双臂紧抱其脖子,双腿盘其腰间,将头以一种极亲密的状态贴在老者的脸侧,与漆黑身体对比鲜明的血红舌头不时吐出来舔着老者的鼻子尖。
艾莉芸揉了揉眼睛,抬眼向前看,见老者背上却是空无一物,压根就没有那丑陋的怪物,再往镜子里,恰见那怪物扭头往他们这边看来,冲着他们咧嘴一笑。
艾莉芸心底不由寒气直冒,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怎么样?看到了吧。”雍博文得意地一笑,将镜子倒扣过来。
“看到,看到……”艾莉芸神不守舍地应了几声,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扭住雍博文的耳朵,“看你个大头鬼,我什么都没看到!”
雍博文一愣,脸红脖子粗地道:“不可能,你明明看到了,要不然为什么那害怕。”
“我有什么可怕的?”艾莉芸死硬地道,“就算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你那套幻术的把戏我见得多了,别想骗过我,今天下午就给我去找工作去,要是一个星期内你还没有正式工作,就等着收我结婚的喜贴吧!”
“小芸!”雍博文突然一把打开对方拎着自己耳朵的手,挺直身子正色沉声道,“你看到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