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晚是真的有同事聚会,她开着车去那家农家乐的时候,心情如同此刻的天气——灰蒙蒙的云像铅般压下来,仿佛随时会落下雪子。假如说最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架算是偶然,那么此刻,她真的开始反思……从温塘回来,看似误会矛盾已经消除,可是他们为什么吵得更加厉害了呢?
真的是一道无解题。
萧致远回家的时候,照例在桑子衿的卧室前停了停。
门是关着的,想来她已经睡下了。
要进去看看吗?萧致远踌躇了—会儿,到底还是没有进去,转身去了客房。
站在花洒下,萧致远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从温塘回来,他再也没有住过客房,自然早就将换洗衣物放进了卧房,想了想,也只能随便用浴袍裹了裹,头发还湿淋淋地滴着水,就这么出来了。
坐在沙发上,他随手开了电视看深夜新闻。房间里本来安安静静的,忽然门口传来轻轻咔哒的一声。萧致远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桑子衿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还带着睡意,“你回来啦?”
萧致远有些错愕,“吵到你了?”
她显然还有些迷糊,把枕头抱得更紧一些,“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
萧致远眯起眼睛,眼角深处似乎镶嵌着碎开的星芒,难以控制地勾起唇角,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那就不要走了。”
他半是强迫,半是诱导,将她塞在了床上,心情甚好,傍晚吵架的阴影一扫而空。眼看桑子衿的脸一贴到枕头上就睡着了,忍不住想逗逗她。一低头,发丝上的水滴就落下去,正落在桑子衿脸颊上,她大约觉得微凉,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
“为什么半夜跑过来?”他俯下身,薄唇几乎要贴着她的耳朵。
桑子衿稍稍避了避,含糊不清地说:“什么……”
“以前不是都不管我死活的吗?”
桑子衿翻了个身,将头埋在他怀里,低低地说:“我才没有冷暴力对你。”
“装睡是吧?”萧致远揉揉她的头发,实在忍不住,“还给我装……”
他拨开她的头发,重重吻了下去。
桑子衿被他弄得喘不过气,终于睁开眼睛拼命推他。
“还敢不敢威胁我?”他的手从空调被里伸下去。
“啊……”桑子矜才惊呼出声,又被他狠狠堵了回去。她睁大着眼睛,看着他近在眼前的长睫,心里有些后悔刚才的多事。
“专心点,宝贝。”他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一只手微微用力,扣了扣她的脸颊。
折腾了很久,直到她抱着枕头再也不肯转过身来,萧致远终于心满意足,伸出手去将她圈在怀里,“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放松,翌日醒来的时候竞然已近中午,萧致远支起身子看了看,桑子衿就坐在沙发上,正对着阳光,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穿着宽松的卫衣,更加显得纤细,光影明暗间线条细腻,安静得像是一幅油画。他原本不想打扰这幅场景,忽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带了几分不安,“子衿。
桑子衿笑盈盈地回过头,手里拿着一张纸片,“萧先生,这是什么?”
萧致远难得语塞,别扭地转过脸,“生完气了?那就去民政局吧。”
“哎?你准备了那么久,都不准备说教下?”她依然不打算放过他,拿着那张纸,眼神有些俏皮,“什么共同生活的磨合期啦?观念不一致是正常的啦?”
“你不是看懂了吗?”萧致远更加狼狈——他昨天一个人的时候,的确稍稍草拟了一下打算和她好好谈话的提纲。
“我们不是一起生话了四年了吗?”桑子衿眨眨眼睛,“磨合期这么久?”
“你那叫和我一起生活四年?”萧致远脸色铁青,“连我是病是死都不知道,哪天能和我说上三句话,我就觉得你心情真好。”
“哪有?”桑子衿讷讷,“不是经常说话吗?”
萧致远冷笑,“是啊,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闹着要离婚的时候。”
桑子衿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长发末梢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温柔光泽。她站起来,慢慢走到萧致远身边,蹲了下去,“喂,我以前真的对你很糟糕啊?”
他依旧别扭地转过头,态度稍稍有些软化,“你说呢?”
“对不起啦……”她伸手摇摇他的手臂,忽然间也有些心酸。
“虽然常被你气死,不过想想你就在我身边逃不掉,就觉得还能忍受——再说,我真没怪你。”萧致远渐渐恢复了往常的从容,“行了,大不了复婚了以后我多让让你。”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昨天为什么吵架吗?”桑子衿忽然问。
“乐乐出门的时候你让她穿外套,她不想穿,我就说算了……就这么吵起来了。”
“好像是这样呢……”桑子衿睁大眼睛,“原来是这么小的事……”
“和你有关的事,再小……我都记得很清楚。”他却笑了,双眸黑亮深邃,一字一句。
重新去领证前的某人如此这般信誓旦旦,但是领完证,立刻换了一张嘴脸。
之前口口声声的“求同存异”都成了笑话,萧致远提出要重办婚礼,桑子衿反对之后,萧致远轻松一句话带过,“总之一切我都会搞定,老婆,不会很辛苦的。”
“你不怕我翻脸?”她真的有点想翻脸了。
“之前来的路上还会担心,现在就不怕了。”萧致远一副无耻的嘴脸,还在指尖夹起了某本证明晃了晃。
“萧致远!”
“发火啦?说过我会让着你的嘛!”萧致远笑眯眯地开车,“我不会和你计较的。”
不过仅仅是十天之后,自认为一家之主的某人—改霸道的作风,忽然间变得百依百顺,起因是这天早上的意外。本来是说好一起送乐乐去上学,再去谈谈婚纱照摄影团队,只是桑子矜赖了床。萧致远早就煮好了粥,给乐乐盛上,然后转去卧室看桑子矜。
捏她鼻子,看着她不耐烦地打开自己的手,萧致远有些乐此不疲,“起床了。”
“你送她去吧。”桑子衿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萧致远伸手去探探她额头,“这几天怎么老是起不了床?”
“爸爸,我要迟到了......”乐乐已经背好了书包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角。
“好啦,爸爸马上送你。”萧致远低头吻吻桑子矜的脸颊,“记得起来吃早饭。”丨
“爸爸,妈咪最近都好吃懒做。”乐乐坐在车上向爸爸打小报告,“上次我想吃她做的排骨,结果妈妈做到一半就说要去休息了,后来把我送去爷爷那里了!”
萧致远皱了皱眉头,桑子衿这几天确实有些不对劲。
“爸爸,到了到了。”乐乐大呼小叫,“你开过头了爸爸!”
萧致远连忙踩下刹车,替乐乐解开安全带,亲亲她的脸颊,“去吧。”他掉了头,琢磨着是不是要请天假带桑子矜去医院检査下,很快回了家。
桑子衿倒是已经醒了,只是还懒懒地倚在床上,没有起床。
“萧致远,我要喝水。”一见到他回来了,桑子衿盘腿坐起来,“还有今天的报纸呢?”
萧致远拿了水和报纸进来,揉揉她的头发,“不饿?”
“没胃口。”桑子衿眼巴巴看着他。
“也好。”萧致远起身,径自将衬衣脱了,因为背对着桑子衿,露出结实精壮的线条。
“喂,不要脸。”桑子衿笑着拿手里的软垫砸过去,“你脱衣服干吗?”
萧致远反手接住了,笑着扑上床,声音低沉,“耍流氓……”
“喂,昨晚够了吧……”桑子衿子躲进被子里不肯出来,声音闷闷的,“我真的不舒服。”
“行了,不闹你。”萧致远耐心地把裹着她的被子剥开,笑,“我陪你躺会儿。”
“那说好不动手动脚??…?”
“好。”回答得很利落。
“那你的手在干呜……喂!”
雪白柔软的被褥在一番折腾后更加凌乱了,萧致远的下颌靠着桑子衿布满暧昧痕迹的肩,声音喑哑,“老婆……”
“嗯?”桑子衿由他抱着,原本一动不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你明天要出差了?”
“嗯……”他轻轻在她肩上咬口,“要不你陪我去吧?”
桑子衿回过头去,眼巴巴看着他,“去几天?”
“看对方的流程了。”萧致远又有些不正经地笑,唇角轻勾起来,“也好,小别胜新婚,”
“呸,老夫老妻了。”桑子衿脸颊微红,凑过去以牙还牙,轻轻咬了咬他的唇。
“宝贝,别挑逗我了。”他一本正经地避开,“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他到底还是比她先起来去热粥,回头说:“赶紧起来,别赖着了。”
“嗯……”桑子矜慢吞吞地回答,毫无诚意。
“我说你以前怎么从不赖床呢?”萧致远挑了挑眉,回望她,像是看着—孩子。
“以前要送乐乐啊……”桑子衿冲他笑,“现在有你嘛!”
萧致远心底一软,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那种感觉远胜……那一次成功收购广昌。他哼着小调,倒上新磨好的豆浆,又冲着卧房喊了一声:“快点出来吃东西。”
回应他的是一声闷闷的倒地声响。
萧致远怔了怔,快步冲进卧室,发现桑子衿晕倒在了浴室,一动不动。
“子矜!”萧致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变调了,顾不上满手湿漉漉的,将她打横抱起,先放在了床上。幸好他刚联系完助理,桑子衿已经醒过来:“我刚才怎么了?”
“问了你好几遍是不是不舒服,非得到晕倒了才承认。”萧致远的语气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没事啦,可能是早上低血糖。”桑子衿依旧有些头晕,但是已经不敢多说了。
萧致远抿了抿唇,心底不是没有后悔的……一直以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呢?也不知道是该气自己呢,还是该多说几句桑子矜,只能恨恨地给她穿衣服,催她出门。
桑子衿被塞进车里的时候,只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傲,她只是最近太忙了,似乎又瘦了点,但是萧致远一向大惊小怪,到了医院非得逼自己做全套检查不可。
没想到到了医院,头一个小检査,就把“毛病”査了出来。
“萧先生,萧太太,恭喜了。”医生看着血检报告,满脸堆笑。
桑子衿还有些懵懂的时候,萧致远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紧绷着脸问医生:“我太太怀孕了?”
“是啊。”医生详细说明,“怀孕早期出现晕倒、呕吐的症状是正常的……”萧致远脸上的线条依旧绷得很紧,丝毫没有放松,只是桑子矜能察觉到他的手......一直和自己十指交扣的手,竞微微有些颤抖。
“我太太前几天有些感冒,当时医生给她配了些药,回头我让人抄一份淸单,你麻烦看有没有问题……"萧致远略略思索了—会儿,“还有昨晚在家里喝了点酒……”
就连医生也看出了这位外表依旧从容镇定的准爸爸,其实内心极为忐忑,于是笑笑,“萧先生别急,如果实在不放心,萧太太可以留院观察一天……”
一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两人,萧致远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脸冷得像是冰块。
桑子衿终于不满,“喂,你干吗?”
“嗯?”他答得有些恍惚,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先出去打电话。
很快,萧致远回到病房,在她床边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要说什么?”
“你很不开心吗?”桑子衿去捏他的脸。
“哦,没有啊。”萧致远淡淡地说,“我刚刚打了电话,不去出差了,让陈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