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云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地笑:“你们,想要什么?”
钟皓的脸色依旧不变,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出了一句话,李婉云轻轻笑了起来。
“果然如此,”她说,“这条船上的人,看起来还真是多呢……”
所以,加上自己一个,也不嫌多,不是吗?
☆、第二十八章
李婉云看着钟皓,他习惯性地冷着一张脸,也许出去对着钟颖的时候,他不会露出别的表情来。这样的一个人,看上去格外可靠也让人格外不敢信任。
“我……”她刚刚开了口,钟皓就站了起来,“没有必要现在做出回答,”他说,“我们有时间与耐心慢慢地等。”
然后,李婉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出去。
许珍在知道李婉云出事的时候,事情应尘埃落定。她站在自己满室的嫁妆中,周身的气息渐渐地冷淡下来,看着前来报信的人:“你是说,父亲和母亲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婉云出事了?”
过来报信的小丫鬟额头上渐渐地冒出冷汗来。她以为自己将这个消息告诉许珍,会得到她的赞赏,但是如今这番模样,让小丫鬟对这个想法渐渐失去了希望。
“是的,姑娘。”她忍住了心头的不安,这样说。
许珍定定地看着她,唇边渐渐浮现出冷淡的笑意:“原来如此,看起来,我倒是要多谢你的好意了?”
小丫鬟连忙说不敢。“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许珍这样说完,扬声叫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赏她五两银子,因为她向我通风报信,然后,交给母亲。”
大丫鬟看着已经磕头如捣蒜的小丫鬟,面露不忍,却也没有劝说,干脆利落地应是。许珍看着,然后又是一笑:“告诉母亲,我不高兴,很不高兴。”
听到这句话的几个丫鬟浑身都是一颤,下意识地将自己往后面躲了躲。
许夫人听到许珍派过来的丫鬟说了这件事,心中有些不安。原本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是个软和的性子,但是李家的那个丫头走了之后,却渐渐地变得连自己这个当娘的都有些不好拿捏起来。实在是性子变了太多。
渐渐地,有些威严的气度起来。
许夫人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在这些时候教了女儿什么,让女儿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但是现在女儿说起不高兴,她一边是为女儿知道了这件事而不高兴,一面却又为女儿的成长而有些欣慰。
这样怪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一直持续到镇国公回来。
听了许夫人转述的,许珍派人送过来的消息,镇国公摸了摸下巴,唇边笑意俨然:“珍儿当真是这样说的?”
许夫人嗔怪地看了镇国公一眼:“我又何必欺瞒你,珍儿当真是这样说的。说起来,珍儿也大了……”说着说着,许夫人就显得有些伤感起来,摸了摸眼角的泪水。
镇国公哈哈一笑,“珍儿大了是好事。日后她是要嫁入宗室的,宗室里,可不需要太过天真的媳妇。”许夫人有些羞怒地捶了捶镇国公,“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今儿珍儿派人送了这个消息过来,她也是在对我们说不高兴呢。”
镇国公点头:“无碍,这件事,我去和珍儿谈一谈,夫人不必担心,好好替珍儿备嫁妆,督促珍儿绣嫁衣就是了。”
许夫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关心起镇国公今日是不是辛苦来。
沈勋见到许珍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事实上见到许珍的时候,沈勋很是惊讶。许珍已经定亲,这种时候应该是在家里,尽量少出来交际更不用说见外男了。
“真是稀客,”他这样说了一句,“想必是有事来找我了?”
许珍也不去管他语气中淡淡的讥讽,直直地冲到沈勋面前:“你为什么不去救婉云?”
沈勋的表情变了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许珍说:“我是内宅女子,行动之间不比你方便,但是,为什么你不去救她,也不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沈勋沉下了脸,问许珍,“至于你……你以为,李家为什么会忽然跑到边城去,如果不是……”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许珍却已经能够猜到其中未尽的意思,当下脸色就是一变,不敢置信地瞪着沈勋:“你是说……”
沈勋刚刚说了开头就知道自己失言,当下沉默不语,等到许珍追问的时候一声叹息:“放心吧,虽然我没能帮到婉云,但是她身边也有贵人相助。如今她不过是改名换姓换了一个身份重新来过,日后……你见到她的时候,多多帮扶一把就是了。”
许珍的注意力立刻被调开,听到沈勋这样说,许珍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但是见沈勋言之灼灼,也不由得下意识地信了几分。
“那人,是谁?”
沈勋面色沉郁:“明唐公主。”
许珍脑海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脸色一变:“明唐公主?那就是,为了钟颖?不行,我是绝对不允许婉云做钟颖的陪嫁的。”
此话一出,沈勋顿时一愣:“此话从何说起?”
许珍咬着唇,听他问起,漫不经心地回答:“钟颖的状况很多人都知道,是当不得大家主妇的。明唐公主当年就透露过,会给她选择一个出色的媵妾,将来代替她管家。”
“这样也很好啊。”沈勋还是有些不解,不由得出声道,然后立刻就被许珍白了一眼。“在你们看来,无论是妻妾只要得宠都好。但是你们大概不会去想,妻的身份和妾的身份,有若云泥。妾见了妻要行礼,不能养自己的孩子,见了自己的孩子也要称姑娘和公子,平日里被妻打杀了,也不过是二十金的罚金……”
许珍这样说着,见沈勋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了,一声嗤笑:“就算钟颖是个傻子,将来要靠着自己陪嫁过去的媵妾掌管家事,只是我可不相信明唐公主只会陪嫁一个身份高的好让钟颖被压得死死的。将来钟颖嫁过去的那一家,家宅平安,绝对只是个梦想。”
沈勋的表情变得格外难看,他忽然间想起一些旧事,莫名地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李婉云的一些心思。
许珍见他似乎在发呆,伸手敲了敲桌子:“婉云姐姐现在在哪里?”
沈勋回神,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过两天才有消息送过来。”许珍点头,起身准备回去:“有消息送过来了,请转交给我一份。我也想知道婉云姐姐的近况。”沈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准备各自分开,门口忽然有人轻轻地笑:“真巧,我能进来吗?”
抬头一看,沈勋的脸色就变了变:“见过……大公子。”
许珍的脸色也变了变,最后却露出漂亮的笑脸,对着来人格外坦然地一笑:“你怎么在这里?”来人笑微微地站到许珍身边,神态自然,带着一点亲昵。
许珍对这种亲昵显然有些羞涩,但是也非常落落大方地接受了,对着他嫣然一笑:“要是不说出理由来,我可就走了。我是偷跑出来的,娘现在说不定正在发火呢。”
来人笑道:“没关系,我会去对国公夫人解释的。”他对着沈勋点点头,道:“你们方才说的,是那位李探花的家眷吗?如果我没记错,似乎只找到了他的妹妹,他的父母都已经不在边城了?”
沈勋表情格外难看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想起了李牧言不怎么负责任的行为。
来人就温和地笑了笑:“沈勋你呀……虽然我知道你心慕那位淑女,但是如今,你要做的,是先站到足够的高度,有能力来帮助人才行。”
如果是旁人说这句话,沈勋会以为是鼓励,但是这个人说出这番话来,沈勋背后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他睁大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许珍在边上笑了起来:“陶哥哥,你这样说,小叔叔没胆子接的。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但是,你也要注意你现在的身份才行。”
被许珍叫做陶哥哥的余陶不得不拍了拍沈勋的肩,让他不要那么紧张:“好吧,是我说错话了,你不必那么紧张。”沈勋干涩地笑了笑。
余陶正想再说什么,忽地街道外面就喧哗起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大喊着:“海船回来了!”一路跑过了街道。
人群迅速地喧哗起来。
楼上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都呆了一呆。片刻之后,沈勋脸上就浮现出明显的喜色来,站起来焦急地站到窗口,又转头看了看余陶两眼,似乎想说什么。
余陶立刻就温和地笑了笑:“知道你心急,去吧。”
沈勋毫不犹豫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跑了出去,就连等着门口的护卫都愣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站在室内的许珍和余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许珍一叹,余陶脸上的笑容却很温和。
“为何叹息?”他问。许珍回神,主动挽住了他的手臂,脸上的红韵分外明显,看得余陶心中荡漾起来。“以前,我总以为,大家会好好的在一起的。”许珍说,“没想到……陶哥哥,以后,婉云姐姐的身份,能够当做没有发现吗?”
余陶诧异地看她:“我以为,你和她的关系没有好到这样的程度。”
许珍摇头:“不,陶哥哥你错了。虽然我平日有很多可以来往的人,但是真正是好朋友的,就只有婉云姐姐。当日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余陶看着她祈求的表情,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笑着应了一声是:“好,我会帮忙的。”许珍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我先送你回去。”余陶对着许珍挤眼,“如果不回去,国公夫人该担心了。”许珍的脸颊立刻又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晚安
☆、第二十九章
若说海船回来,最为得意的人是谁,自然要属皇帝。出海一事是在他的主张下一力促成的,原本的近海已经让人满意,如今的远海,只怕是利润更加惊人。
在听到海船入港的消息之后,皇帝就在宫内翘首以盼,等着底下的人送消息过来。
皇后在边上看着,对皇帝的兴奋也很能理解。不过见到皇帝似乎有些太过兴奋,心底又掠过淡淡的酸涩之意。出海之事上,自己落后了一步,短暂的时间内,自己这个皇后,要安静一些了。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得对皇帝笑道:“陛下,说起喜事,臣妾这里可还有另一件喜事呢。”
皇帝挑眉,似笑非笑看向皇后:“哦?”
皇后就掩唇而笑,让人带了一个侍女进来,轻轻推到皇帝面前:“陛下可还记得冬儿?冬儿前些日子伺候过陛下,几天前,臣妾发现冬儿已然是有孕在身呢。”
皇后这样说着的时候,眉眼中都是笑意,似乎真的在为了这件事而高兴,却半点都不曾将知道这件事时怒意勃发的样子表现出来。
冬儿适时地微微仰头,用了半边脸羞怯地看了皇帝一眼。她以为自己会看到皇帝的目光,结果后者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她身上,只是简短地对皇后的祝贺说了一声同喜,让皇后好好照顾她,又让皇后看着给一个份位就了事了。
这番作态,冬儿的心立刻就冷了下来。
详细的消息传进宫中的时候,沈勋正站在了自家的院子里,和自家商队的管事聊着天。
也许是海上阳光烈,那管事的已经变得黝黑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有若积年老农。沈勋问着海上的事,那管事的左右看了看,见四面无人,悄悄地对沈勋道:“东家,照您的吩咐,已经在海上占下了一个岛,咱们的人已经有一些留在那里发展了。”
沈勋点了点头:“此事,没有旁人知道吧?”
管事的呵呵一笑:“不曾让人知道。咱们自家的船,兄弟们平日里没事都躲着旁的人,到了那个岛上也是趁着夜里上去的。后来我也派人隐蔽地打探过,并不曾让人发现。”
沈勋闻言,不由得赞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里会是沈家最后的避难之地,你要好好经营着才好。”
管事的闻言点头,欲言又止。
沈勋见他这番模样,也知道他另有话说,于是就让他讲出来。
“老爷……”
两个字刚出口,沈勋就一个眼色过去,管事的识趣停了口,见沈勋的眼色示意,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口中还说着海上的一些事,仿佛是因为沈勋的询问,而说这些趣事给沈勋解闷。
沈勋看着那管事一行字写出来,微微点头,口中道:“如此说来,海上居然真的有大鱼,比起一些小船都大了?”
手底下却同样沾了茶水写到――此事就照父亲的意思去办,朝中不太平,手上握兵更安全些。
管事的笑呵呵地说着海上各种奇形怪状的鱼,手中不停。
‘老爷如今已经找到合适的地方作为耕地,岛上富庶,除去维持自身之外,还有剩余。如今只是男丁太少,老爷想着是不是从受灾之地带些流民过去□。’
沈勋沉默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
‘流民之事颇为不易,如今上好的港口都在他人手中,流民出海艰难,要先找到一个港口为我所用才行。’
管事的见状点了点头,又说了一些事,两个人方才手一摸,将桌上的痕迹抹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管事的就站了起来,笑微微地对沈勋行礼,道:“东家仁厚,小的这就去给老夫人请安。”
沈勋轻轻点了点头。
出海之人顺利归来的消息,李婉云也很快就知道了。
彼时她正陪着钟颖玩游戏,幼稚得如同一个□岁的小孩儿。听到下人将这样的消息报告给钟颖,她的目光中闪过了一刹那的奇异之色。
然后,她迅速地就明白了过来,那下人只怕是故意借着告诉给钟颖的机会来告诉自己的。
她只是有一点不明白,这样的消息,告诉自己干什么。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过来。
当时她送走了钟颖,正准备去洗漱,就有人敲了门,笑微微地进来对她道:“李姑娘,厨房里新做了点心,特意嘱咐我送过来给您尝一尝。”
李婉云愕然。此时已经不早,厨房就算要试新点心,也断然不会这个时侯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