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楼下谈还是就在这里谈？”

　　过了一会儿，宗瑨颀长单薄的身体动了，他从地板上缓慢地站起来，还招手让徐则去扶他。

　　等完全站立后，他向门口的严昱山和谭导一行人看过去。

　　之前大家只看到了他一个垂头的侧影，第一感觉是他很稚嫩，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文风老练犀利，才华横溢的知名人气作家。

　　等看到他的正脸后，众人发现他不光有妒世的才华，还有惊人的颜值。

　　要是让谭导在路上遇到这种长相的素人，他绝对会上去送名片，邀请对方去试镜。

　　宗瑨脸上没有多少血色，有气无力的冲他们点头笑了笑，声音温润平和的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草乌。”

　　他说话的气息听起来多少有点渗人，感觉已经是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

　　谭导正这么想着，刚想准备介绍自己。

　　然后马上就看到他抵拳捂嘴，不要命的咳了起来。

　　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全身都在颤抖，从脸到脖子都充血泛红。

　　在他脚下撒娇求撸毛的美貌长毛狮子猫，感受到他的动静之后都被吓跑了。

　　他一直咳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停下来，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草乌老师这是怎么了？”严昱山紧张的问道。

　　还在咳嗽的宗瑨自然是没办法回答。

　　徐则见怪不怪的说：“老毛病。”

　　咳了一会儿，宗瑨的咳嗽状况稍微了有点好转，整个人弱不禁风摇摇欲坠，全靠撑在书柜上，才没有倒下去。

　　他一边咳一边解释：“不好意思咳咳咳……老毛病犯了咳咳咳……今天咳咳咳……可能咳咳咳……没办法咳咳咳……接待你们了咳咳咳咳咳……”

　　严昱山和谭导有想过今天的会面不会很顺利，毕竟很少人能从草乌手上拿到授权。

　　但从来没想过，还是没开始谈呢，他们就遇到了状况，不得不打道回府。

　　严昱山最后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在狗子们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回到了车里。

　　轿车又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去了。

　　徐则把客人送走后，又回到了二楼。

　　刚刚还咳的撕心裂肺的人，此时已经坐到了电脑前，也听不见他咳了，只有脸颊脖子的泛红还没有完全褪去。

　　“你不是老毛病犯了？”徐则怀疑他又在装病。

　　他的性格可以用古怪来形容，喜不喜欢，想不想做都在他的一念之间，遇到不想做的事，他的常用手段就是装病。

　　他这种说变卦就变卦的性格，如果在商场，肯定是行不通的。

　　但是谁叫他有才华，即使性格再古怪孤僻，照样也能日进斗金。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没有才华，可是他投胎投的好，什么都不干，一样能靠家族信托，过他现在的自在生活。

　　“这只是一位敬业的人，带病工作罢了咳咳……”说着他适时虚弱地捂嘴咳嗽两下。

　　徐则很想让他别装了，合理的怀疑他是因为没跟喜欢的女主播连上线，没有兴致跟严昱山和谭导谈合作了。

　　但是好歹他愿意写稿子了，天知道他每天都要接到多少催稿的电话。

　　虽然宗瑨写稿子写得快，可他写的类型太杂，大部分合作的出版社都会偏爱某一种题材，又迟迟等不到他写续作，或是等不到同题材的作品，就爱把电话打到徐则这里，成天的骚扰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催稿。

　　徐则欣慰的往他的显示器上看了一眼，想看一下他在写什么稿子。

　　只见目录上有硕大的几个标题。

　　《小升初冲刺1000天》、《中考冲刺1000天》、《高考冲刺1000天》，完全可以说是冲刺1000天系列。

　　因为从小身体就不好的原因，宗瑨其实没怎么正儿八经的上过学，连考试都没参加过，都是请私教。

　　但或许天才就是不一样，没系统的学习过，仅凭借着过人的天分，以及惊人的阅读量，他非常擅长刷题。

　　他从小到大，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无聊的独处，刷题是他打发时间的一种手段，刷题刷腻了，闲着没事就考试自己编撰教辅教材。

　　他已经出版过一本《高考典型题库》，爱的学生很爱，恨的学生很恨。

　　喜欢的学生是觉得这本题库帮他们提高了成绩，考上了更好的学校。

　　恨的学生是觉得太惨无人道了，里面刁钻的题型是来报复社会的。

　　徐则满头的问号：“你不是在写稿子吗？”

　　宗瑨：“稿子什么时候都能写，我现在要给社会做贡献，”

　　徐则盯着小升初的题库看了一会儿，沉默了良久：“……确实是贡献。”

　　连小学生都不放过，小学生未必会感谢你。

　　宗瑨：“咳咳……我的生命即将油尽灯枯，走向黄昏，越是这个时候我越要打起精神来，这可能是我送给孩子们最后的礼物了。”

　　徐则其实很不愿意听他谈论生死的话题，即便亲人朋友都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命数没普通人长，但是他也很少把生死挂在嘴边。

　　听到他用“油尽灯枯”，如此严重的词来形容自己，徐则的第一反应是他身体不好了。

　　徐则正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听他到自己开口解释了。

　　“等我在直播间连线成功了，给孩子们的礼物我就缓缓再送。”

　　徐则没搞明白：“你跟女主播连线，和你的题库有什么关系？”

　　宗瑨理所当然的回道：“连上线我心情就好了，等我心情一好，就不报复社会了。”

　　徐则：“……”

　　他终于亲口承认自己是在报复社会了，故意出那么难的题。

　　“不是我说，你才看人家几次直播，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主播？”

　　其实宗瑨要是喜欢上一个女主播，他也很好理解，毕竟宗瑨也二十五六了，平时接触的异性除了煮饭打扫的阿姨，就只有他养的小动物是母的，突然喜欢一个女主播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宗瑨的行为很古怪，偷偷摸摸不让他看，这就不得不引起徐则的注意了。

　　徐则瞬间想到了某类社会新闻，男子沉迷网络女主播，背着家人豪掷千金为女主播打榜，最后见面发现对方是男人。

　　再看看宗瑨的样子，从小含着金汤匙被呵护着长大，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没交往过心机重的女孩子，单纯好骗，关键是有钱。

　　这不是女骗子最满意的目标吗？

　　徐则仿佛间看到了宗瑨被女主播骗财伤心的下场，他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你不会还给那个女主播刷礼物了吧？”

　　“刷了啊。”宗瑨闷声回道。

　　徐则心想不得了，还真刷了，这才看几天的直播啊。

　　“刷了多少？”

　　“一百万出头。”

　　“那还好。”徐则长舒了一口气，真怕他一冲动，不管不顾地在女主播的直播间挥金如土，大撒钱。

　　“但是她没要，给我退回来了。”想起郁闷的事，他手下编题的速度更快了。

　　大多数主播直播都是为了捞钱，徐则头一次听说还有主播主动退礼物的。

　　“为什么会给你退回来？”

　　“因为她没有接我的连线，不给我看病。”

　　徐则按了一下眉心，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你看的不是颜值主播？”

　　宗瑨无语的瞥了徐则一眼：“我看颜值主播干什么，我是连线看病的。”

　　徐则更觉得不对劲了：“你在网上看病？你不是有私人医生吗？”

　　“那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正常人谁会在网上看病啊？”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宗瑨又把视线放到了显示屏幕上。

　　就当徐则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又听到他在闷声的嘟囔。

　　“因为她答应过我要给我看病的……”

　　“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你预约好了？”

　　宗瑨不再说话，看样子是不想搭理他了。

　　徐则很想把他的手机偷过来，看看他到底被哪个女主播忽悠住了。

　　但是宗瑨把自己的物品看得很紧，完全没有他下手的机会。

　　他只能暂时打消这个想法，跟宗瑨说起了正事。

　　“你什么时候想见严昱山老师和谭导了跟我说一声，不想见了也尽早跟我说，别吊着人家，大家都是大忙人。”

　　宗瑨没回话，打了鸡血般，正在奋笔疾书的“报复社会”。

　　连肥美的橘猫从他键盘上踩过，都没影响他半点速度。

　　徐则拿他没有办法，自己的话他又听不进去，只能退出了他的房间，继续由着他“报复社会”。

　　严昱山和谭导一行人，坐了近五个小时，结果什么事都没办成。

　　此次出行更像是郊区打卡一日游。

　　回到酒店，他们商量起了之后的计划。

　　当然了，他们肯定不会因为一次闭门羹就放弃，人家刘玄德都三顾茅庐，才请动诸葛亮。

　　他们想要《梦游人》的改变授权，喜欢这个故事很久了，其念头一点都不比当年的刘玄德少。

　　大家一商量，觉得反正都有一个周的空闲时间，不如就住在这里，每天往郊区跑一次，相信他们的诚意迟早能打动草乌老师的。

　　谭导和文韬编剧举双手赞成。

　　严昱山也没有意见，但是他的助理小楚忍不住提醒。

　　“严老师，你不是还要回老家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