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知道,方丛的娇气,都在人后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昨天中午午睡起来他火正冲,把衣服都没脱的她好哄赖哄地扯上了床。
这种事上,只要她情绪正常没有生气,一直对他容忍放纵。男人的欲望和安全感,大部分在这件事上。
晚上继续关了灯放浪形骸,他上瘾到沉迷。一边发狠一边问她,今天厉害不厉害,几回了,那次欠你的还你了没有?
方丛憋着呻吟偏过头去,正脸都不看他,不给回应。
他哪能放过她,当下手脚并用,卖力把她推往更剧烈的深渊。
直到方丛开口喃喃细语,眼睫挂上了泪花,他才觉得,心里的深渊似乎填平了些。他抬头,看到了点熹微的晨光。
第23章 思想工作不好做
攘外必先安内。怎么查出部门内的消息是谁走漏的,小穗颇费了一番心思。
投资部总共三个员工,小穗最先怀疑的部门同事,是平常最咋咋呼呼的鲁西西。
小姑娘性格活泼,一张嘴停不下来似的喜欢说东说西。不管有意无意,说出去给别人听的几率更大一些。
她给鲁西西打电话,兴奋地说:“廖总动作真快,美国投行那边已经谈妥了!我把投行的engagement letter发你,你的英语好,看看条款上有没有漏洞。”
鲁西西很忐忑:“我英语也一般,专业的条款更看不懂,要不领导你找一下法务部?”
这么不主动,还躲活儿?小穗不管,硬是把任务布置给了她。
有点不对劲,她又从存档文件夹里找出另外两份,邮件发出去。
饵抛下去,看能不能钓到鱼吧。
熬了几天大夜,小穗着手重新修改方案。双眼熬成了深深的熊猫眼,才觉得基本及格。
时间紧任务重,她这次坚决不敢掉以轻心,几乎是把方案推倒重来。
工作一忙起来无心干其他的事,连着三天给周望川吃素。不是绿叶菜,就是土豆胡萝卜,主食也是图快的简单。
周望川忍了忍,这天来接的时候,看饭盒里又是青菜,问她:“家里没有存粮了?”
“吃得差不多,还好早上社区送了新的吃食上门。”
“嗯。那是家里养兔子了?”
所以,一起拿来喂他?
小穗脑子反应了一下明白,大哥是嫌菜色寡淡了。
“抱歉啊,最近忙着工作上和人斗智斗勇呢。”
“上次的事?”周望川记起,“想好了?”
“嗯,我决定听你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争取一下。”
小穗扶额,眉毛耷拉下来,霎时一副愁容,“可对家牛气哄哄气势骇人,我真的没有胜算,把握不大……”
“这么恐怖?”
“对呀。”
周望川觉得,男女处事风格不同,上次他可能强人所难了:“不行就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真的这么想?”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小穗从他嘴角抿起的表情看出来,“不是对不对?你只是为了安慰我。”
周望川给她出另一招:“实在难缠,越过去走上层路线呢?”
“越不过去,他就是上层……”
所以,只能面对面的打一场硬仗。既如此,他叮嘱:“别怕输。光靠嘴不行,拿出你的真才实学。”
于是,小穗大半夜给公司几位高层发邮件,内容是调整后方案的介绍,从背景到逻辑,有论有据,整整齐齐。
单独约那位周总的时间,提出把上市方案的问题再做一次释疑。怕他直接拒绝或干脆忽略,想了很久,打了个交流后还要上报董事会的幌子。
高帽子压人,也是从隔壁那儿得到的灵感。直接走上层路线廖驰估计早就试过,显而易见没有成功。但她拿来当个幌子也是好的。
这些高管的心理她多少了解一些,找他他不一定给面子理你,不找他,他又要争取自己手里尚能做决定的权力。
她预期里一人单挑威廉周总的局面,没有出现。反而成了一挑三――周总又叫上了市场总监和销售老李,一是他对不是汇报给他的下属不想赘言,二是为了……男女避嫌。
前十分钟里,大佬果然稳坐如山,一个字都没往外蹦。
为了打开话匣子,小穗只好主动的打感情牌。能有什么,认输就认输呗,把姿态放低再放低。
“我觉得您最后的那个问题,问得特别好。上市是个大动作,关系云驰科技未来的长远发展。没有董事会的同意,我们的项目都是空谈。”
这个项目最终的决策权在股东,不在公司内部的某一个或有几个副总。她想表达这个意思,又不想他心生抵触。
“股权多元化是把双刃剑,我理解投资方和业务方看问题的角度有所区别。看长期战略,还是短期变现,大家的立场会有差异。”
原始股东,新的产业投资股东、基金股东,高管这些小股东,所求所想都不同。
老李接话茬:“你们这些做投资的,当然看重短期变现。”
“不一定,我们为股东服务。孰好孰坏先不论,股东觉得哪一条路径价值最高,我们就走哪一条。”
听着像车轱辘话,她说得委婉,周望川往深一想就懂。
他开口:“董事会一定能同意?你们哪来的信心?”
“谁说有信心,起码我没有。”
她坦诚回答,“资本方多了,各家控制权摊薄了,这事单独哪一方说话都不算。a轮基金想退出,c轮基金还想捂一捂――钱生钱,就像女人生娃,从来是婆婆一个想法、妈妈一个想法。”
对方另两人一同笑起来,周总的音色最低,很好辨识,却没说话。
他不止一次想过,一轮轮融资做下来,投票权是散了,可话语权他还剩多少。
云驰科技的起源往前追溯,不是廖家,最早是在他。
是他二十七岁正值挥斥方遒之际,从芯片制造大厂跳槽出来,看到市场机会后自己创业孵化的小公司。
三十岁,公司和团队举步维艰、资金链面临断裂之时,遇到了他的贵人老廖,几番谈下来一拍即合,被老廖慷慨以高额股权和丰厚报酬收购。
当时老廖承诺了他这个创始人和团队很多条件,一步一步到今天,形势早已面目全非了。
现在,他时常想,公司终究不是他的。名字里挂的依然是廖家廖驰的驰,可股份上,连廖家也做不到一股独大了。
每次这样一想,他就有点想放任自流,公司里的事他何必管得这么严?惹一群人不待见的事他都干了,出面做坏人的是他,廖驰不管业务反而博了个贤君的好名声。
除了手里只剩不到五个点的股权,他的身份和职业经理人有什么差别。
“总之,是资本做主。对吗?”
“对,资本逐利,天性如此。”小穗问,“您有不同的想法吗?反对上市的意见,我们也会在方案里包含进去。”
她启发式地展开:“老实说,您和团队的反对意见我并不惊讶。投行做业务的时候要广泛的访谈公司核心管理层,我只能说,您这种想法,不是个案。曾经我们跑过的公司里,遇到过好几个这样的case。哪怕不上市、只是发股权激励,不愿意实施的也有,而且都是最高层的声音反对。”
小穗随口说了几个案例,各方面的原因都有,人之常情的,匪夷所思的……
“新兴行业尚且如此,实体制造企业中,大家对资本运作不了解也更敬畏,问题可能还更多。”
她逐层深入的耐心引导,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言辞真诚恳切。老李和市场总监听得投入,领域太新鲜,听起来挺有意思。
周望川望着高层窗外一片浓墨似的夜色,沉默又沉默。
第24章 男人的情怀
平平常常的话,让小穗说出了推心置腹的味道。
话语权稀释是不争的事实,他一个副总的话,分量能有多重、有没有人听,这是他心底深处渐渐失去信心的地方。
虽然现在公司销售研发他一人说了算,但他知道,云驰已经改头换面,没有股东会放任他一直在内部搞“一言堂”。
廖驰过来当一把手,就有破局的意思在里头。他在业务前端打拼,所有后台部门牢牢掌握在廖驰手里。他一直知道,老廖未必没有两权分离、互相制衡的念头。
小穗谋划了几天怎么和他沟通,先把话题往这上引,确实引对了。
只是多薄弱她判断不出来,因为说这话,明显不是她一个经理该说的,有些越俎代庖了。
周望川问:“你觉得,我们的业务足够成熟吗?”
“凭我多年的经验,没有完全成熟的业务,只有市场认可或不认可的业务。”
小穗敢做敢说,“新的方案里,我们对上市条件做过基本评估,目前看云驰是符合的。”
“一定能上?”
“也不一定。”这东西没人能打包票,小穗实说,“看公司基础。从证券交易所撤回申请的,层出不穷。只炒概念而跌落神坛的,也有大把。”
“你这话还算实诚。”
周望川接着说,“就像这次你们的启动会,匆忙上马,结果呢?上市也一样,产品和应用不成熟,我担心上得越早,摔得越狠。”
终于,他说了些心里话。小穗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尽量回答得中立客观,不站在哪一头,就像一个外部旁观者。
“这是一种很务实、偏保守和偏悲观的思路,我认为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
小穗笑笑:“没有但是。我只想提示您,现在还没法判断您的预期和市场的预期,是否会有很大的偏差。毕竟,您不是资本市场的专业人士。”
连他自己也认可,投资、股市这些领域非他所善长。
“你持相反的判断?”
“我的判断和市场的预期,也可能有偏差,所以光我们判断是远远不够的。”
她趁机劝,“项目启动后,券商、交易所、承销商、财务法律顾问等等一大群专业人士加入评估,他们的观点才能反映真实的市场预期。您的问题,到时会有精确的答案。成熟不成熟,前景、优势、短板,会一一曝露的清清楚楚,想掩盖也掩盖不住。但我们需要run the process,才能知道市场的反馈。”
“而且,就像做业务一样,长远来看,没有皆大欢喜一劳永逸的一天。上市了也会担心市值维持不住,哪天一泻千里。市场是理性的,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公司资质不过关,早晚都要摔下去。”
“同时,还要跳出云驰这个个体,去看行业全局。如果这是大势所趋,我们不走,别人就会把我们抛在身后。”
她讲解得头头是道,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和道理。
婉转清澈的女声从电脑上传出,娓娓道来,书房里一时全是她空灵的回声。
周望川扣着双手端坐,难得心平气和。听进去了不少,而不是像上次一样充满戒备地反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