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也看得出来,虽说这个经美人没有才学,但或许正是因她心思简单,反倒能教日月操劳的陛下也放松下来。
自从有了咸池殿暗地里的这一出,万良见陛下这些时日里性子都难得温和了不少。
这可就是稀罕事了。
一想到眼下的来意,万良便笑着说道:“经美人,奴婢下趟去的是承香殿。据传承香殿的朱宝林一向同经美人交好,经美人不如领着奴婢一同过去坐坐?”
咸毓听出来了。虽然人家嘴里说的是她带他去,但这是因为身份区别才这么说的。实际上明显是他想带她去,和气一点的也顶多是他想邀请她去。
她当然是不怎么想出门,出门不如睡午觉呢。但是她也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拒绝对方,尤其是对方还是个皇帝大叔手底下的太监。
如果刚才是团儿做中间人招待的话,她倒可以抓紧时间往榻上一躺,借口就能出来了。但是现在一开始她就是生龙活虎地在他眼前,就差当场打个饱隔了。
咸毓呼唤系统:你能告诉我接下来有什么事吗?
系统:【我摆烂了。最近‘累觉不爱’。】
咸毓:不行呐!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
系统:【没事没事没事!】
好吧。
一路上万良的话也不多,只顾着迁就着咸毓的步子。
然而咸毓走得有些龟速。
没办法主仆有别,人家良公公一副不会走在她前头似的恭敬模样。
但是咸毓不怎么认识路啊。
还记得上回她来好像也是呼唤系统帮忙导的航。可是这个系统突然想不开宣布它摆烂了,连给她导航都懒得导了。
于是乎这会儿路上双方前行的轨迹就有些诡异了。
以良公公为首的一众宫人,本是想跟在经美人身后的,但没过一会儿众人渐渐觉察到,这经美人走路走得并不直接,就像是……
咸毓当然是在默默模仿着身侧良公公的方向感。
与其说是她走前头了,不如说是她偷偷跟着良公公的脚步。
可宫里的老人到底是人精,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出来。
万良笑着问道:“经美人可是累了?”
他这是顺着递台阶。
咸毓:“……啊对,我有些走不动了。”
可以放她回去了吗?
万良面上的笑意竟然又深了一些,体谅地回道:“许是经美人午后有些乏了。宫里的医官有言,人都是生得个精气神,奴婢也听闻前不久经美人病了,有那一遭后,想必经美人也会考虑日后多动动身?”
咸毓听得云里雾里。
所以人家年长的人只不过是想传递一些养生经验吗?
那个所谓的――生命在于运动?
咸毓被这个良公公“请”到承香殿,西殿的朱宝林自是很欢迎。
良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大家面上多多少少都带着敬重。
对于后宫来说,如今确实有些难言之隐。
因为排起来,她们竟还从未见过陛下的面。
这为零的次数,比前头的代帝还要少。
朱宝林上前拉着经美人挨在一起站着看对面的梁才人一丝不苟地同良公公打交道。
说起来她们这一批选秀的秀女,当时至少还远远地站在殿外,望见过那时代帝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时虽也只是匆匆一瞥便紧张地低下了头,但到底能将眼见的印象留在心底。
可现在倒好,后宫冷清得连众人都没见过一回圣颜。
良公公并不打算逗留,东西送到后,就要告辞了。
于是朱宝林正想拉着咸毓回她的殿里小聚。可她还没开口,却被良公公打断了。
“经美人,奴婢差点儿忘了,来这儿时,咸池殿的门好似并未关上。”
咸毓一惊:“我也忘了!”
万良认真地点头:“那经美人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那确实。咸毓也怕她那又遭贼了。一想到这,她也急着想回去。
而且她现在确实也不方便长时间在外面,这随时面临侧漏也是麻烦事。
于是她来承香殿只和朱宝林拉了一会儿小手,就赶忙要回去了。
双方前后脚走出承香殿。
万良的脚步不急不缓,等走远了他才开口道:“经美人同朱宝林都自京外远来,有些事想必也所知甚少,日后与其同朱宝林聚在一起商讨,有什么事大可以问奴婢。”
省得一不留神终于听到了一些真相。
万良知晓陛下如今还无意挑明身份,所以他可就要看好了。
虽说眼下劝经美人多走走,是出于此前经美人喝了药后不太舒服,所以万良才好心想出了这么一招。
医官的意思是经美人常常闭门不出缺乏走动了,那这回万良领着她走上一回,也是好事。
经美人好些了,陛下或许也能更好些?
陛下好些了,万良自是愿意为此尽力而为。
眼下人也带着走了一圈,也防着旁人同经美人透露些不该说的话。万良心满意足,开口也是真情达意,出自真心。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总归有些听不太懂了。
因为来之前这个良公公说的理由可是朱宝林与她交好,可现在却又建议她俩不必过多闲聊?
可这话咸毓是完全听懂了!她也回过神来,对呀,她就是要同朱宝林少唠嗑,不然一不小心话题触发了聊女主领盒饭的剧情可就不妙了。
不过,到头来咸毓是还有一点没搞懂。
――所以这个良公公邀请她走一趟是为了什么?
怎么感觉她像是被免费遛了一个来回呢?
……
万良回到两仪殿,本想同陛下说他此行的趣事,可他却在殿里前后找了又找,根本没瞧见陛下的身影。
往常楚蔽若是出宫,也会同万良提一嘴。
而眼下是白日里,万良也知陛下不可能会去咸池殿。
万良嘴角的笑意消淡了下去,他转而问道:“来人?陛下人呢?”
候着的宫人也一问三不知。
万良眉间蹙起。
一时有些忧心忡忡了起来。
……
*
楚蔽走下暗狱。
幽暗的甬道蜿蜒无常,黑漆漆的石壁透着久不见日光的阴沉气息。
若不是沿途偶尔亮着熹微又昏暗的壁灯,这里就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无尽的甬道就像是通向地府般深不可测。
连带着底下关着的人,都宛如魑魅魍魉上身,除了哀怨的低吟,只剩渺无声息的死寂。
楚蔽在擦干的长凳上坐下,对着前头牢中的身影道:“钟老,别来无恙。”
那暗影奋力地咳了两声,格外苍老的声音平静无波地回道:“陛下说笑了,老朽怎会无恙呢?”
他不等楚蔽再言,便问道:“陛下对咸池殿的人如何了?”
“被朕杀了。”楚蔽冷冷地说道。
老者默了默,唏嘘道:“陛下既早知你想要的东西在咸池殿,当初何必在老朽面前装作一无所知呢?”
“这话该你扪心自问。”
对方却只顾继而说道:“那咸池殿住着的嫔妃可真无辜呐,一无所知间就被你这个暴君残杀了。”
他终究是撕破了脸皮子,没了活了大半辈子的文人风骨,直呼当今“暴君”的称谓。虽然这称谓亦是众所皆知的。
楚蔽垂眸,淡淡地说道:“是啊,朕唤她侍寝,在龙榻上了结了她。”
他脑海中却闪现了那人在床榻上酣睡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钟老:你就吹牛叭,有本事你自己跟作者预约日子去~
――
#大家都知晓良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
咸毓:是哒!我也知道~
系统:呵,你知道?你知道?
万良:请叫我健身教练好么~
第63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天窗揭开了半扇, 暗淡的微光倾斜下来,伴着污迹斑驳的油灯,牢中苍老的身形轮廓无处遁形。
楚蔽兴之所至,将长凳挪到了玄铁牢栏前, 对着有些讶然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