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大学的时候他读高中,她读硕博的时候他上大学,两人虽然一个城市,但是警校管理太严格。
见面,也就是她兼职当家教赚了零花钱、请他出来改善生活。
现在一看,亲弟是什么时候从个小团子抽条抽成这么大一只的?
个子比顾清淮矮不到哪儿去,浓眉狗狗眼,眼睛下面还有卧蚕,鼻梁高高的,竟然还挺好看。
钟意妈不乐意了,拿着锅铲就要过来敲南野脑袋:“我那不是为了你好?”
南野懒洋洋伸手虚虚一挡:“是,赶紧也给您女儿介绍个对象,便宜不能让我一人占了不是。”
钟意妈把饭菜端上桌,等一家人都坐下,看了眼钟意爹。
钟意爹做了个“您请”的手势,端碗吃饭的间隙给钟意使了个眼色,眼睛眨得像是要抽筋。
钟意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头皮略微发麻。
钟意妈笑得特别和颜悦色,又或者说特别让人起鸡皮疙瘩:“钟意,你姨妈她们单位今年新来了个研究生,你上学早,所以他虽然比你晚毕业,但还是跟你一般大,你要不要这两天抽个时间,跟人男孩子见一面呀?”
“哈?”钟意小脸一皱,“不、不了吧。”
她求助,看南野,脑门上写着:“管管你妈。”
南野给她夹了只油焖大虾,痞里痞气撂下一句:“打起精神,咱妈跟你说话呢。”
钟意气鼓鼓瞪他一眼,这小子真是……蔫儿坏!
钟意妈继续打补丁:“那个男孩子学计算机出身,个子没有你弟弟高,但是也不矮,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
钟意眉心越拧越紧最后变成一道挺喜感的波浪线,钟意妈循循善诱:“你不要有压力,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巧的是他爸跟你爸还是高中同学,他家人呢,今晚请咱们家吃饭,你就去看看、好不好?”
钟意想想那个画面就想直呼救命。
南野嗤笑一声。
“笑屁……”
钟意白他一眼,低头扒饭。
她想告诉妈妈,她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她能预料到,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是什么,是爸爸妈妈弟弟的“审讯”。
――他多大了?哪个学校毕业的?在哪工作?父母是做什么的?人怎么样?
这样最基本的问题,她甚至都难以给出他们满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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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禁毒支队刚破获一起大案,人赃俱获,缴获毒品几十千克。
贩毒嫌疑人隐藏、毒品的手法堪称诡异,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永远都走在毒贩前面。
周六下午,支队长简要点评案件,最后表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这个周末你们自由支配,但是请保证电话畅通,毕竟咱们谁也不知道哪个时间哪个地点,那些毒贩就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
禁毒支队,年长的上有老下有小,年纪小的警校刚毕业没几年。
此时听说放假,有家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家里回去给老婆跪榴莲。
动不动就消失音讯全无生死不知,换谁谁也扛不住。
几个没成家的小伙子凑一块:“好像上班以后就没出去玩过,要么坐车里蹲点,要么蹲沟里监视嫌疑人,感觉自己都快跟社会脱节了。”
“所以咱们找个近点的地方爬爬山看看水?就那种短途的,如果有什么事儿,队长一个电话也就赶回来了。”
“我觉得可以!洲哥你觉得呢?”
顾清淮:“我不去。”
有个年纪比他大点的师兄,姓李,此刻以过来人的语气好心劝他:“你天天这样跟毒贩打交道,又不接触新的人,给你介绍的女孩连看不看直接拒绝,这辈子真就一个人过?”
顾清淮眉梢微抬:“也没什么不可以。”
师兄并不意外:“但是日子已经够苦了,家里有个人,有个念想。”
他脑海突然闪现那乱糟糟的小卷毛,整天在家里乱窜,比南博万好不到哪儿去。
心脏蓦地发软,顾清淮轻声开口,声音很低:“我有喜欢的人。”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禁毒支队的各位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现在一个两个的说不出话。
他们支队的“团宠”顾清淮,就生了一张漂漂亮亮招桃花的脸,系统内外明恋暗恋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他除了会给人扫反诈中心app的码,什么都不会,看起来像个碎芳心无数的渣男,其实是个纯情小可爱。
“然后呢?”还是支队长先反应过来,他刚才路过,刚好就听见这么一句。
顾清淮挺真诚无辜地看着自己领导:“没有然后。”
支队长恨铁不成钢:“你小子不行啊,跟他们几个出去走走,让他们给你传授传授追女孩的经验。”
顾清淮没再说话,几个人开始讨论去哪。
“爬山还是下海?”
“就燕城小镇好了,那边依山傍水的,环境可好了。”
他们聊着聊着,发现顾清淮不见了。
正茫然四顾找他,就见这哥们已经以出差的速度收拾了个双肩包。
唇红齿白的冷面警官,此时背着个黑色双肩包,莫名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小学生顾清淮又冷又酷的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偏还带着几分期待道:“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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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钟意被钟意妈仔仔细细打扮了一通。
“妈妈还是觉得你留长发好看。”钟意妈笑道。
钟意以前是长发,乌黑浓密没烫也没染,后来长到三十厘米就捐了,捐给公益组织、给癌症患者制作假发。
后来上学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关注自己长发还是短发,就一直顶着到下巴的小卷毛到现在。
因为要和爸爸的高中同学一家吃饭,妈妈又抱着会未来女婿的心,所以勒令她换了一条极为淑女的连衣裙,黑色裙摆暗纹浮动,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成熟,反而衬得她鲜活灵动,像个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魔女。
吃饭的地方在一处山庄,有山有水有温泉,一下车满目皆翠,耳边水声潺潺。
钟意遗憾此时是来见一个“相亲对象”,而不是和顾清淮一起。
山庄前台,一群黑衣人一字码开,个个气场吓人,像九十年代警匪片里的古惑仔。
他们不像是来住店的,倒像是来给他们山庄端掉,前台的小姐姐颤巍巍问道:“你们是?”
“您好,我们住店,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身份证给人家啊。”
小姑娘暗暗松一口气,低头登记的时候看到一双冷白漂亮的手。
那手递过来的身份证,照片上人青涩干净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目光冷厉,嘴角向下……帅得让人想嗷嗷叫。
她若无其事抬头看他一眼,心说帅哥基本长着长着就长残了。
她抬头,那人高高瘦瘦接近一米九,棒球帽压得很低,只露出鼻梁和下颌,鼻尖那颗痣漂亮得灼眼。
她福至心灵,心想帅哥氛围不过如此。
即使看不清脸,你也知道这人绝对是个极品。
钟意一家到的时候,请客的人已经点好菜。
两方的父亲寒暄忆起往昔岁月,两方的妈妈商业互吹“你才年轻呢”。
钟意和南野站在一起,表情如出一辙的礼貌,复制粘贴的颓废,像一高一矮两个门神。
南野戳戳她手臂:“傻站着干嘛,去跟你相亲对象问好啊。”
钟意笑笑,跟叔叔阿姨问好,最后目光不得不落在那个光秃秃的男生身上。
男生自我介绍:“周阳。”
钟意微微颔首:“钟意。”
周爸笑说:“一个钟意,一个周阳,一个是风,一个是太阳,听起来就挺像一家人。”
钟意尴尬地摸摸鼻尖,钟意爹一本正经给女儿解围:“她的名字,说来话长。”
周爸:“那咱们慢慢说,反正有一大晚上呢,周阳,你坐小南身边,帮她添菜。”
钟意爸:“二十多年前的冬天,有一天深夜我在医院值班,送来一名浑身是血的患者,中弹,血汩汩往外流……不知道是军人还是警察。”
“救不过来了,受伤太严重了,弹孔密密麻麻……”说起往事,南爱国历历在目,“他的遗物里,有一把手工雕刻的木头小枪,上面刻着‘钟意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他离开的那天,我女儿出生,就取名钟意。”
那是钟意第一次听到自己名字的由来,愣是好久都没回过神。
周阳很是热情,一会给她倒水一会给她夹菜,当着家里人的面献殷勤。
南野冷冷笑了声,提醒那男生差不多得了。
钟意却置身事外,沉浸在自己名字背后的故事。
手工雕刻的木头小枪,是给自己孩子的吗?
“钟意知我意,吹梦到西洲”,那位未曾谋面的叔叔,去世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有挂念的人?
钟意蓦地想起顾清淮,他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怎么听起来,跟她这么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包厢里的空气似乎不流通,周阳无数次倾身给她夹菜的时候她都想要躲开。
钟意最后轻轻说了一句:“我去趟卫生间。”礼貌离席。
月亮远远挂在天边,折出一个弯弯的尖儿。
钟意沿着山路慢慢悠悠走着,想到的却是,在西南的时候顾清淮突然出现。
他站在比自己低的位置,手里还举着刚刚挂断的电话,说:“钟意,看我。”
“怎么出来了?”那油腻的腔调身后响起的时候,钟意头皮发麻。
她敷衍道:“想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