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可能这样照顾你一辈子。”他用纸巾擦掉井渺嘴边的汤渍,没有表情也没有语气。
井渺歪头,漂亮的眼睛都是天真迷惑:“为什么呀?”
“我总会离开你,会有自己的人生,会有自己的家庭。”
男孩子不明所以,一把抱住席斯言的手臂,做出习惯的撒娇动作:“是什么意思?”
席斯言不可闻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把人抱在怀里哄:“就是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我,见到我,也不能再来抱我、亲我、叫我哥哥。”
井渺反应了一会这段话的意思,眼睛瞬间红了:“不要!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见不到你!我们、我们今天有8个小时38分31秒没见了,我想了你8小时38分31秒!”
8小时是工作时间,33分钟是上班和回家的时间,5分31秒是今天晚到家的时间。
他一分一秒的计算着,他们分开的每一次呼吸。
井渺说着说着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两只手用力地勒住席斯言的脖子,惊恐地不停发抖:“不可以,不可以,没有哥哥,渺渺会死的!会死的!”
席斯言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只有手下意识地顺着井渺的后背滑,声音很温柔也很宠溺,却仿佛在背公式一样。
“乖,不哭了,把嗓子哭坏了,爸爸妈妈要心疼的。我们现在不是还在一起吗?乖孩子不哭了,哥哥给你洗澡,好不好?”
omega还是哭的停不下来:“你、你不心疼我。”
席斯言短暂的愣住,然后败下阵来:“我心疼。”
我比谁都心疼。
席斯言不免想起回来时,听到的那一两句,关于家里这个omega的闲话。
这就是传闻中,我的omega,席斯言心想。
他很漂亮,很可爱,很听话。
他的大脑分区,一块睡着,一块醒着,一块为每天24小时流动的86400秒计时,是个不可多见的数学天才。
他的信息素是白色月季中很少见的雪野一梦,清香、诱人,级别甚至高过自己的素冠荷鼎,天生带有【区域舒缓】的天赋,舒缓类天赋里,稀有又强大。
他是一个完美而金贵的omega。
井渺今年22岁,腺体和生育功能完全发育成熟,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只有7岁的孩子。
敏感、娇气、爱哭又天真。
他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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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突然提前开更。
第2章 疲累
把井渺哄睡以后,他才从卧室出来。
父亲席玉城和母亲苏皖刚结束一场宴会回来,还穿着正装和礼服,看到自己的儿子亲切地招呼:“斯言回来了?你吃饭了吗?渺渺呢?”
席斯言面无表情的在餐厅落座,随口拜托了蒋阿姨做一碗馄饨给自己:“正要吃,他在睡觉,刚才哭了,我才哄好。”
苏皖有些心疼地皱眉:“怎么又哭了?你是不是又和他说那些有的没的?”
席玉城听闻也附和:“上个月体检,渺渺视力下降了25度,你怎么还逗他哭?”
井渺虽然爱哭,但是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他只会为席斯言哭。
被桌角撞青膝盖,把家里的机器人吓得鸡飞狗跳,他也只是皱皱眉揉一下,如果席斯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委屈地一下子哭出来要哄要抱。
席斯言没有为自己辩驳,他冷淡道:“可是他总要习惯没有我的生活。”
家里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苏皖最先没崩住:“斯言,妈妈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席斯言沉默着,一口一口吃碗里的馄饨,许久后他缓缓说:“可是这是事实,我已经为他预约好了清除标记手术,下个月。”
“别再说了。”苏皖提高了一点声音,已经非常严肃,“不管你是将他视为伴侣、弟弟还是你的孩子,这辈子,你只能有这一个omega。他是因为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需要为他负责。”
“我不否认,我大概率只会有他一个omega。”席斯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但是我们不会再生活在一起。”
席玉城没有掺和进妻子和孩子的对峙中,他叹口气,也在餐厅坐下。
“你永远照顾他,才是对他负责。”苏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席斯言手一停,没有波澜的面上出现一丝裂痕,下一秒,那个装馄饨的漂亮陶瓷碗,已经跌了个粉碎。
“我已经,够负责了。”他一字一顿,空气里弥漫出一股兰花香,没有丝毫侵略感,却让人感到不适,“难道非要我赔上自己一辈子?守着一个傻子,这样对我,公平吗?”
苏皖和席玉城对于打破家里宁静的碎裂声面不改色,他们在这个空间里和自己的儿子相互拉扯。
不管是父亲还是丈夫,席玉城一直是和蔼宽容的角色,常常让人忘记了,他是那个厄宴城邦中心城区拥有最大权柄的领主。
席玉城沉着脸,空气里压迫感陡增:“斯言,爸爸没有想到,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对你很失望,我也对自己很失望,你让我觉得挫败,我引以为傲的教育,你用几句话把它粉碎干净。”
席斯言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你也教过我,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公众利益最大。能力者抛头颅洒热血,无能者守好小家。”
“你真的觉得,渺渺是你的小家吗?”席玉城冷静发问。
席斯言愣了愣,眼里露出溃败,他垂下眼,手臂肌肉蹦起来,整个人都在强撑着说:“这不公平,爸爸,这真的不公平。”
对谁都不公平。
“你觉得不公平?可是我告诉你,非常公平。”席玉城抬起下巴,眼里的威严不容反抗,“渺渺不仅是被你标记过的伴侣,他还是你已逝孩子的母亲,更是因为你,他才变成一个痴呆儿童。”
席斯言握紧的拳头一松,他绷紧的面部也难得出现一丝痛苦。
席玉城接着说:“你或许觉得自己的一生毁在了一个傻子手里,这样的纠结让你磨灭了最初对他的悸动和爱意。但是斯言,离开渺渺,你也过不好这一生,你会在无尽的愧疚和后悔里被折磨。”
席斯言咬着牙,不发一语。
“你真的不爱他了吗?”苏皖突然问。
席斯言闭上眼,似乎这样就能逃避:“是,不爱了。”
苏皖冷笑。
她声音里带着不屑:“你别试图自欺欺人。”
“妈,如果我对他的爱逐渐被愧疚和痛苦主导,这样的爱,你觉得有意义吗?”
许久后,苏皖缓缓说:“有没有意义,妈妈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需要你。”
“他不需要一个爱人,他只需要我。”他也笑自己的不堪一击,“我可以是父亲,保姆,哥哥,唯独再不能是他的爱人。”
苏皖愣了愣,他们很久没和席斯言交流过。
席斯言捂着眼睛干笑:“放过我吧,也放过他。”
“可是斯言,你们不可能分开。每当你身边出现一个新降生的孩子,你都会想起你那个没有到这世界上的小孩。或者你遇上一个为了保住孩子而牺牲自己的母亲,你也会想起,渺渺是在怎么样的痛苦里,放弃了自己的孩子而选择你。”苏皖静静地说这些不争的事实,“而在失去孩子的痛苦里,他一夜变成了一个傻子。”
席玉城接口,语气也变得苦楚:“斯言,你觉得你的人生停在了这里,那渺渺呢?他是这样万中无一的omega,本来应该有比你还耀眼的成就和地位,有与你不相上下的优秀伴侣,可爱的孩子和幸福的终生。他的人生,谁来赔给他?我和你母亲吗?”
席斯言不再说话,他站起来,沉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与他格格不入的房间中间,是一张做成月季花模样的大床,那个脆弱漂亮的omega安静地睡在上面,时不时还发出呢喃:“哥哥......”
席斯言在地上坐下来,背靠着房门,无声地流眼泪。
十几分钟后,他站起来,完成入睡前的洗漱,掀开丝被躺在井渺身边。
他闭上眼,过了一个钟头仍然意识清醒,无法入睡。
席斯言再次完成自我放弃。
他转过身,把那个娇小的omega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井渺迷迷糊糊地回抱住他,下意识地用额头蹭了蹭席斯言的胸口:“哥哥,睡......”
雪野一梦的香气从嗅觉侵染他的四肢百骸,席斯言在这个窒息又让人迷幻的时空里,渐渐入睡。
我想离开他,可是我又离不开他。
“我放弃了井渺。”他把人搂的更紧,似乎要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五年了,你都没能醒过来,没能爱上我。”
“我放弃了。”
“我放弃席斯言的人生,放弃对你的渴求。”他的眼泪顺着下巴滑进自己的衣襟,“如果你永远停留在此刻,那么我就为你献祭灵魂。”
我会爱你,高于一切,但我也,不再爱你了。
故事的开始俗套而浪漫。
他们在一场竞赛上初见,席斯言是坐下下面的评委老师,井渺是参赛组年龄最小的选手,还是唯一一个omega。
他乖巧腼腆漂亮,对数字的敏感让人发指,比起alpha的强壮,那个偏纤细的身躯,竟然装着一台高精尖计算机的运算力。
所有人瞠目结舌,忍不住的惊艳和赞叹。
包括席斯言在内。
他们隔着舞台,在做好所有信息素防泄漏保障措施的空间里,席斯言对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一见钟情。
在没有信息素的影响下。
后来他们在后台狭窄的过道里面对面站立,男孩子看清他是谁以后,就红着脸不知所措地后退。
席斯言两步封住他的退路,将他逼靠在墙壁上。
“我想,我可能喜欢你。”席斯言想努力嗅一嗅他的信息素味道,很可惜,他们的抑制环效果都太好。
井渺别着脸,小心地推拒:“你、你不要这样挤着我。”
心跳在没有信息素的纠缠下还如此清晰明朗,席斯言轻笑了一声,缓缓退开。omega显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纠正一下,不是可能。”他趁井渺还没有完全平静的瞬间,一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我很喜欢你。”
井渺没道理不喜欢席斯言。
没有人会不喜欢席斯言。
他们坠入爱河的太快,交换信息素的那一刻,几乎就能确定对方是彼此一生的伴侣。
素冠荷鼎温柔又包容,易感度却低的可怕。
席斯言二十二年里,从来没有对其他信息素敏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