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撒谎,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有需要,他的演技也不会太差,毕竟他还专门锻炼过这门技术。
南宫云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朝着大门有力的一指:“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走吧。”
伊凡站起身,唯唯诺诺的朝门口走去,南宫云看着伊凡离开的背影,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气愤难平,低声骂道:“龌龊,乘人之危!”
想到伊凡的妻子华婷婷还是自己的朋友,他本人还是意识网首领,南宫云又恶狠狠的加了一句:“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待伊凡离开之后,她又惊讶的看了一下自己眼前的钢琴,看着被翻开的卡农谱子,下意识的想弹,但是几个音符过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投入。
“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南宫云自言自语道,忽然她又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冰凉的不太舒服,用手一抹,脸庞上全是水,很快她反应过来,应该是眼泪。
“自己哭了?”南宫云一边从讲台抽屉里拿出纸巾擦拭,一边问自己,“自己怎么会哭呢?”
仔细回忆了半天,南宫云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刚才会哭的理由:“难道是弹琴弹伤感了?可是也不对啊,弹卡农怎么可能把自己弹哭?”
“真是莫名其妙,”南宫云暗自嘀咕道,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起末,她又多对自己说了一句,“以后要提醒华婷婷,告诉她她老公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宫云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将钢琴收拾好,关上灯,锁上门,然后信步离开,今天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心情莫名低落的一天,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
曾经在她精神世界纠缠着她的那段感情,现在已经随着记忆埋藏在大脑深处,也许某一天,因为机缘巧合,或者心理刺激,她会再次回忆起,不过那个时候,她大概只会把这段记忆当一个可笑的梦或者幻想来看待,因为对她而言,真正的真实,已经永远被魔法的力量改变了。
☆、297 再遇赵亮
锦湖小区,21栋。
阳光照射在这块不锈钢的铭牌上,正好反射在赵真雪眼中,但她却似乎对这耀眼的光芒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愣愣的盯着这块牌子,微微失神之后,她俯下身,对坐在副驾驶的陈雷说:“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陈雷从车里拿出公文包,跟着赵真雪走向这栋楼的大门,赵真雪等他走近之后,接过他手中的包,拉开最外层的拉链,从里面找出一大串钥匙,再从中找出大门的这把钥匙,随着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门打开了。
看着这熟悉的昏暗楼道,赵真雪忍不住回忆起,伊凡刚刚决定买下这栋楼,把这里改造成法师塔之后,自己在这里创办“拉把手”的情景,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刘妍,伊凡的女朋友华婷婷,住在这里的受助人员……
一年的时间不到,却已是物是人非,如果不是严可守最近因为他个人的项目出现资金缺口,她让陈雷帮着自己查查看自己还能从哪里搞到钱,她可能根本就已经忘了,原来这一整栋楼房,一直都挂在她的名下。
“这里原来住的人就不多,”赵真雪一边用钥匙挨个打开门确认,一边对陈雷介绍说,“之前就伊凡,基金会员工,还有几个短租户,不过自从这里连续出了两个大新闻之后,出了伊凡他们,也都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又有了卡梅尔,应该已经空了很久了。”
赵真雪打开一楼的101室,果然,因为长期没住人,里面的灰尘扑鼻而来,赵真雪皱着眉头进去四处看了几眼,屋子里除了这里原先住户留下的一些家具,以及后来基金会解散,放在这里没搬走的一些宣传资料,空空如也,赵真雪走上前去,从一堆宣传招贴画中,随手抽了一张,她对陈雷指着上面手拉手图案说:“还记得吗,这个图案还是基金会刚创立的时候,我亲手设计的,当时你还嫌它太老套。”
陈雷笑笑:“其实现在看,还是老套。”
从101出来的时候,赵真雪把这张画也带了出来,在打开102门的时候,她随手就把这张满是灰尘的画塞进公文包,看着陈雷有些不解的眼神,她也笑了一下:“留个纪念。”
“基金会解散的时候你怎么没留?”陈雷随口就回答,但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果然,陈雷的话让赵真雪神色一滞,但又很快恢复正常:“那时候没这个心情吧。”
一楼原来是基金会的仓库,赵真雪记得原来这里是专门放救助人员生活用品的,果然打开门,赵真雪就在里面看到剩余的几箱毛巾,洗衣粉,还有当时夏天用的小电扇,蚊香之类。
“我看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在跟着赵真雪上楼的时候,陈雷说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之前国安部门的人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剩下的就当留给下任屋主的礼物好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没别的意思,”赵真雪一边说着,一边找201的钥匙,在打开门的时候,她回头说,“你要是觉得不耐烦,就回车上等我好了。”
陈雷拍了拍刚刚进屋的时候,西装上刚刚沾染的灰尘,他没有回去,却也没有跟着赵真雪朝上走。
赵真雪独自一人打开201,这里是原来救助站的办公室,兼救助人员的宿舍,房间里还留有基金会的标和logo,供救助人员睡觉的钢架床,以及大厅里摆的办公桌椅,甚至在厨房,那些供员工和救助人员做饭的厨具也在,赵真雪甚至尝试着开了一下煤气灶,火苗“噗”的一下就点着了,除了满室的灰尘,这里看起来就和半年前一模一样。
“赵真雪。”陈雷在外面叫她的名字,她以为陈雷是等的不耐烦,便随口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赵真雪,你出来一下。”陈雷又叫了一声,同时还在门上不轻不重的叩了两下,算是提醒。
赵真雪最后对着这个办公室看了几眼,扭头往回走,出门的时候,他看见陈雷正用耳朵好奇的贴在对门202的房门上,似乎是在偷听着什么。
“你在偷听什么,这么鬼鬼祟祟,里面有人?”赵真雪狐疑的看了陈雷一眼,以为他是在刻意搞怪,她拿出202的钥匙,走到陈雷面前,“你不会告诉我,你真的听见里面有人吧。”
“嘘!”陈雷竖起手指,压低声音道,“真的有人!”
赵真雪不太相信,但还是认真侧耳倾听,但等了几秒钟,却又什么都没听见,她一边把钥匙插进门锁,一边说道:“神经兮兮的,你把我当小孩哄呢,还有谁会住在这,伊凡吗?”
说话间,她一扭钥匙,门吱嘎一下打开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从屋子里传出来一个清亮的中年妇女声音:“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正好,帮我去街上买点菜,顺便把你爸也叫起来,这个死鬼,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每天就知道下棋打麻将,家务活从来也不说帮忙……”
赵真雪和陈雷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赵真雪摇了摇头,这个声音她很陌生,绝对不是基金会的人,陈雷也不解的摇了摇头,之前与住户做的谈判都是由他来做的,他记得202原来没住户啊,当时他是从一个温州商人手里买的。
“咦,请问你们是?”就在两人还在嘀咕的时候,门一下子被拉开了,门里面站着一个大约四十多岁女人,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女人的脸,铲子还在不断往下滴油,看样子似乎正在做早饭,女人一脸惊讶的看着两人,最后眼光转移到门上插着的那一大串钥匙上,“你们怎么会有我家钥匙的?”
赵真雪和陈雷还没来得及解释,女人就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是物业公司的吧,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我跟你们说,楼道的灯泡坏了有半个多月,一直都没人来修,还有后面19栋的垃圾箱,离阳台窗户是在是太近,这大夏天的,我们都不敢开窗户乘个凉,味道实在是太重,还有这里的楼顶,都被砖头封死了,我们想装个太阳能热水器都装不了,他们那时违规建筑,你看能不能找那家户主商量……”
女人迎面就是劈里啪啦的一顿诉苦,直把赵真雪和陈雷两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快进来坐,进来坐,”女人一拍脑袋,又恍然道,请两人进了门,又飞快的一路小跑,进了厨房,声音随着铲子和锅子一阵刮擦朝客厅传来,“对了,你们吃没吃早饭,我正在下面条,顺便煎个鸡蛋,要不随便在这里随便吃点?”
“不用了,我们刚吃过。”赵真雪犹豫不定的在客厅坐下之后,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不论是从装修,房间格局,还有位置,没错啊,21栋202啊,她还清楚的记得,赵亮毒瘾发作的时候,是自己把他安排进这个房间,还在这里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对于这里的一切,自己可以说再熟悉不过,可眼下这中年妇女又是谁?
“21栋,101,102,201,总算找到了,202。”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雷已经在桌子上码上了一堆红色证件,他拿出其中的一本,递到赵真雪面前,“你看看,应该没错吧。”
《中华人民共和国房屋所有权证》,房屋所有权人,赵真雪,房产坐落……栋号,21,房号,202……
等中年妇女忙完,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赵真雪小心的问了她一句:“阿姨,我问一下,你们是不是认识刘妍,或者林泉?”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不认识。”
赵真雪皱了皱眉头,不是他们,可能有点麻烦。
“那您是最近才在这里租的房子?”赵真雪又问。
赵真雪现在怀疑可能她是被某些房产中介骗了,在公安局她接触过类似的案子,有些房产中介根本就没有房屋产权,或者没有征得户主的同意,就私自把房子租出去。
“这房子不是租的,”中年妇女笑道,“是我儿子的单位让住的?”
“你儿子的单位?”赵真雪心中的疑团更大了,“那我问一下,你儿子名字叫?”
“赵亮,我儿子叫赵亮,”说起儿子,中年妇女脸上的笑容简直就像一朵绽放的花,“他在一家大公司工作,这房子就是他们公司让住的。”
“赵亮!?”听到这个名字,赵真雪几乎一口气没吸得上来,一直以来,自己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怎么,你们跟我儿子认识?”看到两人脸上此刻像是见了鬼的惊异神色,赵亮妈心中一个激灵,随后,她又看见赵真雪手上拿着的一叠房产证,心里的怀疑更重了,她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我儿子他,做错了什么?”
她早该想到的,之前儿子还和家里说工作难找,怎么忽然间,就找了个大公司,还接他们来城里住……赵亮妈越想心里越慌,赵真雪和陈雷两人苍白的脸色,和眼前一叠房产证,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你儿子确实做错了,大错特错,与此同时,赵真雪在心里回答道,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咔嚓一声声响,两秒钟后,赵亮的熟悉身影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他朝着赵真雪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好久不见。”
☆、298 信任
赵真雪一直有想过,在她和伊凡正式决裂后,下一次见到伊凡,对方会是什么样子,是如他刚来地球时候那样,冷漠而不近人情,还是如意识网中传言那般,高高在上宛如神祗,抑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国王,脸上带着面具一般的微笑,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这些只存在于想先之中的形象,在赵亮朝他露出笑容的时候,就像开水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了,这眼神和微笑让赵真雪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眼见到赵亮的时候,在那家被抢劫的农业银行附近,他呆呆的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样子。
在这之前,赵真雪很少见到伊凡会主动笑,而且能笑的这么自然,就在她几乎以为,那个已经消失的赵亮现在又回来的时候,一句钻进脑中的问话就让她完全清醒了过来:“你们这是来?收房子的?”
陈雷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赵真雪看见他朝赵亮点了点头,然后她又听见赵亮说:“能不能请你们,再让我们住一段时间,另找房子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赵真雪下意识的想质问他,为什么不住到卡梅尔去!但陈雷已经代她做了决定:“没问题,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我可以专门为你们留着。”
“那真是太感谢了。”赵亮,或者说,伊凡说。
这时候,赵亮妈拿着两个刚刚放了茶叶的玻璃杯,在桌子上放好,提了水瓶正准备冲茶,赵真雪赶紧站了起来,对赵亮妈说:“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们和赵亮都认识,现在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话间,赵真雪和陈雷就站起身来,不顾赵亮妈的挽留,就径直朝门口走去,这时候,她听见赵亮回头对赵亮妈说了一句:“妈,我去送送他们。”
“这孩子,朋友要来也不早说,害的我白白担心……”赵亮妈的声音在身后持续的嘀咕着,然后只听见“啪”的一声,赵亮关上了门,听见这声音,走在前面的两人如同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一起回过头。
“伊凡,现在就不用装了吧,”赵真雪看着赵亮脸上的微笑,冷笑道,“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不回你的卡梅尔王国吗?”
赵亮一边朝两人走来,一边随意说:“在卡梅尔,我是国王,是伊凡,在这里,我是平民,是赵亮,两个身体,两种生活。”
“你不觉得这样过的很累吗?”赵真雪几乎是在讽刺,“我还以为你早把赵亮扔在哪个角落,当植物人一样养着呢。”
连赵真雪自己也没意识到,在面对伊凡的时候,她下意识情绪就会失控,伊凡始终是她心目中最大,也是最终的敌人,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她现在这么做,在伊凡看来,恰恰是最大的示弱。
伊凡转过身,对落在后面的两人说:“难道我在这里……哦,抱歉,换个说法,这具身体在这里,对你们产生了什么影响吗?”
赵真雪还在脑中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陈雷抢先替赵真雪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在不知道你存在的时候,没有,但现在知道了,你就有。”
伊凡仔细想了一下,认同了这个解释:“我理解了。”
听他这么说,赵真雪和陈雷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走在前面的伊凡径自为两人推开大门,在两人经过他的时候,却没想到他冷不丁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仍然不会回去,如果我的存在会对你们造成一定的麻烦,请多包涵。”
“为什么?”陈雷和赵真雪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很难理解吗?”赵亮转过身,说“既然我有两具身体,那为什么还要过同一种生活呢?”
“那赵亮的父母又是怎么回事?”赵真雪瞪大眼睛看着赵亮,“他们也是你体验生活的一部分吗?还是说,你仅仅是把他们看成是道具。”
“他们是赵亮的父母,这具身体只要活着,就有对他们的义务,仅仅如此,在我看来,他们和周风的父母一样,都是灵魂占据的必要代价,”伊凡一摊手,“哦,还有,是他们过完年自己来找赵亮的。”
赵真雪站在车前,维持着沉默,因为她想不到任何一句能够反驳赵亮的话来,但是在心里,却在为赵亮,以及周风的父母悲哀,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儿子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现在控制这两具身体的,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但真又知道了能怎么样,除了徒增伤心,毫无意义,想到这里,赵真雪就面无表情的钻进汽车,准备尽快离开这里,自己不该来这里的,这栋楼就是她生命当中的一个诅咒。
就在她刚刚启动汽车的时候,赵亮却有些意外的敲了敲她的车窗,赵真雪侧身看了他一眼,看见赵亮正看着自己,却并不“传话”,于是她小心控制着让车窗降下来。
“赵真雪,如果你不介意,”赵亮看着赵真雪说,“我想找你单独谈谈。”
……
二十多分钟后,汽车在宁州市中心的中央公园前停了下来,四月下旬的宁州,春意正浓,明媚的春光正如金子一般洒向大地,空气中都能闻见花草的芬芳,一阵和风拂过,沿湖的垂柳随风飘摆,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姿。
四月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适合踏青的好时节,所以虽然今天不是周末,但中央公园里依然游人如织,赵亮和赵真雪两人就好像两片河中的树叶,顺着公园当中的人潮慢慢前行,赵真雪放眼望去,在他们附近的要不就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要不就是三口之家,想到这一点,赵真雪心中就一阵发苦――对伊凡她虽然谈不上害怕,但也绝算不上有多合的来,现在他专门来找自己谈话,谁也说不准他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你知道吗?”伊凡对赵真雪说,“地球真的可以算是生命的天堂,一个人如果从小生活在像卡梅尔那种环境,可能都无法理解白天和黑夜,春夏秋冬四季之分,因为那里全年都是一个温度,所能看到的光源全都是人造光。”
“这就是你为什么生活在这里的原因吗?”赵真雪随口反问,“因为地球上的风景迷人?”
“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占的比例很小,”伊凡说,“不瞒你说,我之所以留下来,主要目的就是站在一个独立于卡梅尔的视角,更了解,或者说,更理解你们。”
赵真雪心里并不相信这个解释,但她还是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有什么区别吗?了解和理解?”
“了解,那是带着客观认知的目的,是获取知识,理解,是在主观,经验上的体会,是经验。”
“那你这段时间又了解了我们什么呢?”说实话,赵真雪觉得自己和伊凡之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之前许多问题都已经谈开了,两人都清楚对方的态度,也清楚自己绝不会退让,赵真雪猜测,这次的谈话并不会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因素出现。
伊凡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又另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应该听说过一些我的经历吧。”
“你是说你们那个位面所谓的皇帝么?”
“对。”
“你想说什么?”赵真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