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刚刚观察地形时,秦刺就已经发现从城堡的那个暗门走廊下来以后,所进入的并非就是地下世界的某个房间。虽然周围的装饰精美绝伦,带有典型的中世纪风格,但实际上,这里却是这个地下世界道路的交叉口,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通往各处的道路,蜿蜒曲折,如同蜘蛛网亦或是迷宫一般,让人根本辨不清从那条路前进。
而当秦刺辨别声音来源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这如迷宫般的道路似乎不仅能牵绊贸然闯入者的脚步,巧妙的设计更让它可以将人的声音切割成一段一段,更准确的说,就是将声音扩散进了每条通道,所以即便是拥有顺风耳之能,却也极难发现这声音到底是从什么方向传递出来的。
“咦!”
秦刺皱起了眉头,由于人语声极其模糊,他既无法辨认出声音的来源,也无法确定这些声音所说的是什么,这不由让他有些郁闷。好在秦刺并不是一个能被一时困难击败之人,奇特的环境虽然干扰了他的听力,但却无法干扰到他的思维。
短暂的一番思考之后,秦刺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辨认出声音来源的方法。随即,他就将耳朵贴在了周围的墙壁上。迷宫似的道路虽然将声音分散了,但秦刺看过现代的物理学知识,他觉得贴着墙壁,或许能听出这声音传播的准确位置,哪怕只能听出一点点的差距,也足以让他发现声音的来源了。
让秦刺惊喜的是,他通过这种方法还真的很快听出了差距,并很快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就是从靠左侧的那条道路里传播出来了。确定了声音传递的方向之后,秦刺马不停蹄,小心翼翼的收摄起全身的气息,踏出禹步,阴步和阳步的交叠几乎让他处于隐身的状态,缓慢而警惕的进入了那条通道。
一盏茶的功夫以后,秦刺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他的判断没有出错,声音确实是从这条通道里传递出来的,并且随着他的深入,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但秦刺的眉头却紧锁了起来。
因为随着那人语声越来越清晰,秦刺惊讶的发现,说话的人用的竟然是汉语,当然,这并不是值得秦刺惊讶的地方,毕竟他先前早就领教过这些血族精通汉语的本领。而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从暗门下到这地下世界就消失的郎昆,更让秦刺惊讶的是,和郎昆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月宗前宗主,后来争位失败,逃之夭夭销声匿迹的郎志远。
“没想到这对父子俩还真的藏在这布鲁赫家族当中。”秦刺的眉头顿时一紧,但心里却稍微松了一口气。
先前看到郎昆时,秦刺就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血族秘党第一家族布鲁赫家族当中。而随之,秦刺必然就会猜测那郎志远是不是同样藏身在此。但这些毕竟是猜测,而今听到了郎志远的声音,这就确凿无疑的说明郎志远确实藏身在这布鲁赫家族当中。
要知道这郎志远父子俩始终是秦刺或者说是巫教的一块心病,若是无法掌握俩人逃逸之后的行踪,就好像一个定时炸弹,始终悬在头上。可现在掌握了这两人的落脚点,对于秦刺来说,这颗定时炸弹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但松气归松气,此时的情况却不由让秦刺疑惑起先前想过的问题:这对父子俩怎么会藏身到布鲁赫家族来?这有点不合常理啊!
于是秦刺极尽耳力,仔细的倾听着两人交谈的过程,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愿意错过。很快秦刺就发现了第一个细节,那就是这郎昆父子俩虽然用的是汉语,但明显不是纯正的普通话,而是一种口音晦涩的地方语言。
这种地方语言对于秦刺来说,听起来虽然有些费劲,但琢磨琢磨还是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可让秦刺有些不太明白的是,这对父子俩好端端的这样说话是为了什么,在秦刺的印象里,这对父子俩好像没有这种说话的习惯啊。
但稍一思考,秦刺就明白了。
显然,这对父子俩藏身在这布鲁赫家族之中需要经常交流或者密谋一些什么,偏偏这些血族对汉语似乎尤为偏爱,纯正的普通话大概很多血族都能听的明白,这样一来对于郎志远父子俩的交流就显然是很不利了。
好在血族毕竟是血族,西方生存的特殊物种即便能掌握住汉语,但也仅仅是限于普通话,对于地方性的语言,土生土长的华夏人或许能够琢磨出其中的意思,但对于这些血族来说就根本难以分辨了。
所以这对父子俩好端端的换上这种拗口的地方性语言,其根本目的大概就是为了方便这两人的交流不被血族所窃取。
想到这里,秦刺不由微微一笑,想必这对父子俩如此谨慎,怕鲁赫家族当中过的也不是如何的舒心。不过秦刺的笑容很快就止住,因为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父子俩的谈话所吸引。
……
装饰考究的房间里,郎志远一身青袍,手持一柄长剑,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竟以手腕颤动出的精巧之力,雕琢着高几上摆放的一颗盆景,这一份对力道的精妙掌控怕是大多数炼体之人见到了都会为之惊讶。
不过这对郎昆来说,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了。父亲在他的心目中,完全就是一个炼体天才。
虽然当初父亲琢磨出战技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但光是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父亲的造诣和天赋是多么的惊人,巫教自从先人的战技丢失以后,就一直处于空缺的状态,大家只想着如何去寻找,却从没有人去思考如何去创造新的战技,毕竟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天方夜谭。可是他的父亲却做到了,虽然最后被那个自己从边藏捡回来的小子一手破坏,导致功亏一篑,但却没有人能够否定这一点。
“父亲,刚刚我出去查看了,那些日本九菊一脉的人果然是如约而至。”郎昆平静的看着正投入于盆景雕琢当中的郎志远。
“打探清楚这些倭人的目的了么?”郎志远虽然口中说着话,但眼神却一时一刻都没有离开面前的那颗盆景,让人恍然觉得说话的并非是他一般。
郎昆摇了摇头道:“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郎昆面容沮丧,心里微微一叹。当年月宗还在这伦敦时,他们父子俩借助月宗的势力,若想查探什么消息,根本就无须自己动手,有充足的人手供他们支配,并且大部分消息都很难逃得过他们的耳目。但如今,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不说,却连半点消息都无法探寻到,这如何让他心里不感叹。
郎志远虽然没有回头,但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淡笑着说道:“人生就像大海行舟,有时进有时退,有时高有时低,这而是一个必然的过程,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不要抱怨。认准一个目标,彼岸终有到达之日。”
郎昆有些不忿道:“父亲,您说的我也明白,但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若非那小子,我们又何至于如此。”
郎志远剑身一收,眯眼转身道:“郎昆,你不要以为咱们这般境地,全是因为那个秦刺而起。这世间行事,讲究一个运,一个势,秦刺的运气远远强于我们,而在当时的情况,他又占据了势,所以咱们虽然输了,但输的并不冤。不说他是天定的教主,但最起码,这教主之位也确实不是我郎志远可以轻易居之的。就算没有他秦刺,还会有李刺,张刺,王刺冒出来。是以,这样的事情你不必挂怀,否则只会影响到你的修行,切记。”
郎昆仍自不甘道:“可是父亲,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难道我们要委身在这布鲁赫家族里一辈子?”
郎志远淡笑道:“放弃?呵呵,那当然是不可能。你以为我甘心留在这布鲁赫家族里自甘堕落?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达合适的时机罢了。可惜啊,现在的巫教已经迁居纽约,而且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年纪轻轻的秦刺居然会有如此高明的心机,郎昆,你还不知道吧,日宗的宗主和星宗的宗主都已经死了,现在的巫教已经完全在那秦刺的掌控之中,我们想要夺回巫教,怕是越来越难了。”
说到最后,郎志远难免幽幽一叹。
郎昆面色一变道:“日宗和星宗的宗主都死了?父亲,您的意思是说,这都是那秦刺干的?”
郎志远捧起一杯茶,悠悠的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淡然的说道:“是不是他干的重要么?他秦刺能在日宗和星宗这两只老狐狸的手上还能杀出重围,获得巫教的控制权,就能看出这小子确实不是简单的人物,能够坐上这教主之位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他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郎昆见父亲对秦刺的评价如此之高,心里难免有些嫉妒,哼了一声说道:“他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非碰巧被他拿到了战技,又何至于如此。只有父亲坐上教主的位置,才能真正的将巫教发扬光大。”
郎志远见儿子如此,摇摇头便没有再说话。实际上他虽然委身在布鲁赫家族之中,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巫教的一系列变动。同在伦敦,月宗弟子返回月光城堡,收拾细软奔赴纽约的事情他自然能察觉的到,只不过当时没有人能想到他这个前宗主返回了伦敦罢了。
在得知巫教迁教乃秦刺上位以后的举措时,从内心来说,郎志远也确实有些佩服秦刺的高明。
当初他设想自己成功登上教主之位如何引领巫教发展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就是将巫教全部牵离华夏中土,聚拢在某一个远离炼气十二脉的地方休养生息,待他日巫教元气复苏之后,再返回华夏,与十二脉一争高下。从这一点上而言,他和秦刺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
正因为秦刺的举措与郎志远的设想一致,所以巫教迁移纽约以后,他自然极为关注巫教后面的变化。这就好像一个无法亲身参与到战斗中的将军,关注着战局的发展是否能应和心目中的设想一般。
虽然消息的渠道已经不如当初他身居月宗宗主之位时那般通达,但想要探听巫教在纽约的举动,还是难不倒郎志远。得知了巫教在纽约的一系列变化,包括日宗和星宗两位宗主身殒的事件以后,郎志远虽然作为秦刺的对手,却也难免喝彩。
因为按照他所设想的步骤,想要取得巫教的控制权,首先要干掉的就是乌醒崖和炙芒。而现在这一切,他自己虽然无法实施,但看到秦刺顺利的施展,心里也就随着意淫,自然对秦刺的评价越来越高。
品了半晌茶以后,见郎昆还是一副心怨难平的模样,郎志远微微一叹,说道:“郎昆,为父如今也算是想明白,夺回巫教的机会怕是微乎其微了。那秦刺不是省油的灯,而巫教在他的手里如今是铁桶一块,也确实是在良性发展。要是让我选择,我倒是宁愿能回到巫教之中,为巫教的发展进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毕竟我始终是巫教的一份子,就算为了争夺那教主之位,也不过是想将巫教恢复昔日的祖辈的荣光。”
郎昆见父亲如今竟然是这幅没心气儿模样,顿时大为失望,但他自小迫于父亲淫威,倒也不敢过于反驳父亲,只能将对秦刺的怨愤放在心里。岔开话题说:“父亲,要不要我去留意一下那日本九菊一脉和布鲁赫家族的接触,看看咱们从中能不能拿到什么好处。”
郎志远皱眉道:“布鲁赫家族有那只老不死的蝙蝠存在,咱们就很难从中得到什么好处,那些九菊一脉的人估计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不过去探听一下情况也好,但你要小心,不要被那些血族发现了。咱们和这些血族也只是利用关系,要是落下什么口实,这地方咱们可就不好躲藏下去了。”
郎昆毕竟是年轻人,心性难免浮躁,闻言笑道:“父亲不必担心,这布鲁赫家族还一直惦记着父亲手里的东西呢,他们又岂敢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否则,当初咱们连累他们秘党损失了那么多的精英,秘党的众多家族都要追杀咱们父子俩问罪,唯有它布鲁赫家族力排众议,还不就是这个原因在作祟。”
说完,郎昆倒也没有停留,随即便退出了房间。
而门外的通道不远处,秦刺的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计量,察觉到郎昆出来之后,他身形顿时无声无息的暴退。房间内父子俩毫无所觉,而郎昆出了房间以后,仍是没有察觉到什么,朝着一个方向的通道缓缓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