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把谈天又震慑住了,比起老大的高帽子来,谈卫民的威慑力更大,要是谈卫民被惊动了,谈天肯定会有一顿胖揍。
桂小泉说:“陈赞你不去告状,老师怎么会知道?”
陈赞轻描淡写地说:“我当然不会去告状,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确信会没有人跟老师说?”
谈天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反正我跟沈小羽又不熟,犯不着为她打架。”
那边已经有人在叫张超了,张超跺了一下脚:“哼,胆小鬼,不去拉倒。以后班里的老大就不是你坛子了。”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桂小泉也瞪了他们一眼,走了。
谈天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表情那个纠结,看得陈赞都想笑,当个小老大就那么有意思么?
陈赞回到家,没有乱跑,他做完作业,然后开始做饭。做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会做饭,以前他会做饭,都是用电饭煲,淘好米放好水插上电就万事大吉,现在却要用炒菜的敞口锅做饭。
灶台有一米多高,架两口大铁锅,一口用来炒菜,一口用来做饭,大锅之间还有个烧水的小鼎锅。
陈赞得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将米放进锅里,他加好水费力将沉重的木锅盖盖上去,开始烧火。陈赞不知道其实烧个十几分钟就可以了,不断地加柴草,直到从锅里面传出来一股烧焦的味道,陈赞唬了一跳,完了完了,烧糊了。
刘双双正好提着一篮子猪草回来,闻到烧焦的味道,连忙冲进厨房,看见还够不着饭锅的儿子站在板凳上,一手提着巨大的木锅盖,转过被烟灰弄得黑乎乎的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妈,饭烧焦了。”
刘双双连忙将锅盖接过来:“乖崽,下来,让妈妈看看。没关系,焦了就焦了,下次再做。来,妈妈教你做饭,你下次听见锅里开始咕噜咕噜响的时候,就赶紧打开锅盖用筷子在饭面上插几下,这样饭就会熟得均匀。不用煮很久,闻到有米饭香了就别添柴了。”她抽了双筷子给陈赞做示范,无比耐心和温柔。
活了两辈子,陈赞第一次听见妈妈叫自己乖崽,当面夸自己,他心中有点酸软酸软的,在妈妈的指点下,也终于学会了怎么用敞口锅做饭。
而这一幕也让刘双双记忆了一辈子,儿子多懂事啊,九岁就开始站在板凳上帮忙烧饭了,第一次不会做,还将饭烧糊了。这是母子俩温馨而又充满趣味的回忆。
吃饭的时候,陈昌隆吃到了一口黑锅巴:“呸。刘双双,今天煮饭时想梦去了,怎么烧糊了?”他将黑锅巴吐了出来。
陈赞吐吐舌头:“爸,饭是我做的。”
陈昌隆瞪圆了眼珠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儿子,你没发烧吧?”他们家条件虽然不好,但是孩子不多,也没要求帮他们做家务,女孩八九岁开始主动帮忙做家务,那是懂事,男孩就算是从不做饭,也没人要求做的。
陈赞嘿嘿笑:“老师说,好孩子要为爸爸妈妈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长大了,以后会帮着爸爸妈妈做家务的。”他心里恶寒了一把,又把功劳归给老师了。
陈昌隆点点头,笑得十分爽朗:“好,好,老师说得对。”
陈赞看爸爸高兴,趁机说:“爸,今晚我跟你去看热闹好不?”
陈昌隆迟疑了一下:“可能会回得比较晚。”
陈赞说:“没关系,到时候我睡着了也不让爸爸背我回来。”
刘双双看看儿子:“让他去吧,困了就早点回来。”
“好吧。”陈昌隆答应了。
“爸,咱家承包后山不?”陈赞拉着父亲的袖子,迈大步子跟上父亲的脚步。
陈昌隆说:“还没定呢,看情况。”
陈赞赶紧说:“爸,包下吧,不会亏的。”
“那么大个山头,咱们也看不过来啊。”陈昌隆说出心中的考量。
陈赞说:“那就跟二叔一起吧。”陈赞不担心将来跟二叔分不清帐,因为二婶是个极通情达理的女人。一般来说,兄弟在成亲之后起隔阂,多半是因为妯娌之间的矛盾。而陈赞的妈妈和二婶却是一对相处得极好的妯娌。
陈昌隆看着儿子:“小赞你怎么这么关心承包后山的事?”
陈赞后背一阵燥热,爸爸终于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么。他想了想说:“我就想后山是我们家的。爸爸你不是老想做大事业吗,你把后山包下来,想种什么都可以啊。”
这句话终于打动陈昌隆了,他的心气一向很高,当年他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是数一数二的,但由于家里穷,初中没上完便被迫辍学了,他看着那些原本不如他的同学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心中颇郁郁不得志。
陈赞记得自己上辈子听见父亲感慨得最多的便是“要是当年我有书读,那我……”,总有种龙困浅滩的遗憾。陈赞知道父亲其实是个有抱负的人,但是一直都在错过机会,一辈子都在一亩三分地上扒拉。当然,这跟他自己的性格也有关。陈赞觉得父亲需要机会,还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陈昌隆问儿子:“小赞你真的觉得把后山包下来要得?”
陈赞点着小脑袋:“我觉得要得。我们可以和二叔一起包,爸爸一定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陈昌隆从儿子这处得到了鼓励,下定了决心,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处理那些山地。
这个年头外出务工的人很少,每个村大概只有极少数几个年轻姑娘和媳妇在外头打工,大家都呆在家里种地,所以开会时家家户户几乎都到齐了,场面极其热闹。
也有小孩子跟着大人过来凑热闹玩耍,不过大会一开始,孩子们被禁止玩闹之后,他们就开始打瞌睡了。只有陈赞睁大了眼睛,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场地中央的老支书和村长看着。
老支书说了一席话,无非是动员大家承包果园、沙洲和后山。然后开始承包,首先承包的是沙洲。沙洲是位于河心的一片陆地,被河流日积月累冲击而成的,不知道存在有多少年的时间了,洲上都是泥沙。早些年都是土坯建房的,人们用不上沙子,也就没打它的主意。
这些年大家都开始烧红砖盖房子了,沙子的用处就彰显出来了,烧砖、砌墙、造房顶、粉刷墙壁、铺地板、修场院,哪个都少不了它,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大家便将目光集中到了沙洲上。
村长报了个六千的底价,大家都热闹起来,开始和自己家人商量底价,场面顿时闹哄哄的。
这时有一个人站出来:“这沙洲我们包了,一万块。还有比我们出价更高的没有?”
闹哄哄的场景顿时安静下来,说话的人是村里的人王陈有利,因为满脸麻子,外号叫利麻子,知道他大名的很少,大家都只知道他的外号。
他家兄弟三人,虽然不多,但个个如狼似虎,尤爱打架,以他为长,在村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加之村长是他的堂叔,村人是敢怒不敢言。这种优势要持续到十年后他一个兄弟犯事被抓、一个兄弟病死之后才稍稍有些收敛。
利麻子说了要沙洲,别人就不敢要了,就算你出价比他高,承包下来,你也别想顺利地将沙子运出去,他会百般阻挠搞破坏的。
一时间大家了无了话,村长清了清喉咙:“既然陈有利出一万块承包沙洲,那就过来这边交定金签合同。”
陈赞看见刘二良欢天喜地往灯下挤过去,从肋下拿出一个布包,他明白过来,刘二良这是傍上利麻子了,与利麻子兄弟仨合伙,他出定金,利麻子出面承包,卖了沙子再交余下的承包款。
利麻子要了最赚钱最不用冒险的沙洲,接下来包橘子园他就不掺和了,承包过程也就正规多了。大家写了价钱,交到村支书和会计那儿,挨个唱票,价高者得。
最后橘子园由几个村民合伙承包了去。包完橘子园,有不少人散去了,也有不少人继续留下来看热闹。
村支书清清喉咙:“这余下的最后一项,是后山的承包。后山的面积是四百九十多亩,一百亩杉树林,七十亩松树林,四十多亩竹林,还有二百四十亩油茶,四十多亩荒地,按底价每年每亩十块起包,承包时间是三十年,承包下来之后,先要交一整年的定钱。”
支书的话刚一落音,全场哗然,就算是按底价承包下来,也意味着至少要一下子拿出将近五千块。包下这座山,长期下去,会不会赚钱不知道,但是至少头两年是回不来本钱的,等于拿着五千块打水漂了,后面几年回不回得来本,还要看运气,所以是很冒险的。
9、第九章 开始赚钱
陈昌隆已经和弟弟商量好了,就按五千块的价钱承包下来。陈昌隆写票的时候,陈赞发现有一个人交了票,他的眼皮猛然一跳,上一世明明是没有人承包这山的,难道自己重生过后,这其中也发生了一些变数?但是沙洲和橘子园都还是那些人承包,并没有变啊。
陈昌隆也瞥见了那个交票的人,心中一紧,为了保险起见,又加了五百块。等他交上票后,发现就只有两个人交票。
村支书开始唱票:“陈昌隆、陈昌盛出价五千五百块,另一位是……”老支书打开另一张纸,上下翻了几遍,上面是张白纸,支书竖起了眉,“那个短命鬼崽子在耍鬼把戏,交了张白纸上来!”
全场一片哄笑声。陈赞也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上辈子他并没有参与承包的过程,是以不知道有这么个小插曲。
自然,这后山被陈赞爸爸和二叔包了下来。这年头,他们村的收入好一点人家的也就在两三千左右,陈昌隆兄弟俩花钱承包了一座没什么产出的后山,怎么看也是亏本买卖,让许多人都不看好。
刘双双本来是家里小事她做主的,大事听丈夫的。这家里一般没大事,可是这一件事就让丈夫办坏了。她哪里气得过:“陈昌隆你作死是不是,明明和昌盛说好了是五千块,为什么最后又加了五百,钱是铳打来的?那么容易赚啊?明明除了你,就没有人要那座破山。我辛辛苦苦养一头猪,一年最多也就只能卖得五百块,都白让你糟蹋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陈赞有些同情地看着爸爸,他知道爸爸是有心要包下这座山,要做一番事业,按他们原来商议的,就五千块,能拿下就拿下,不能拿下就算了。但是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多加了五百块。
这五百块在后世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九零年,它却是一个家一年四分之一的收入。陈赞一年的学费也不足一百块呢。
陈昌隆埋着头任由老婆骂,不做声,陈赞悄悄地对爸爸挤眼:“爸,我支持你。”
陈昌隆朝儿子眨了一下左眼:“谢谢儿子。咱老爷们,是做大事的,不跟女流之辈计较,让她骂去。”
陈赞用肩膀撞了一下爸爸的肩膀,有些感慨地想道,原来父母这么多年能够和平共处,全都是靠了老爸的龟缩忍功。
第二天一早,陈赞继续起来跑步。谈天没有在门口等着,陈赞撇了一下嘴,就知道这小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才第二天呢,就起不来了。
跑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站住了,扯着嗓子喊:“死坛子,不起来跑步了?”
过了片刻,听见谈天慌乱的声音从屋里响起来:“来了来了,就来了,小赞你等下,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