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叔进来后环视一周,没看见缇娜,向身后的人骂道:“人在哪里?你们不是说她触电送医院急救了吗。”
骆群航愣了一下,紧紧地盯住他们。
缇娜激动地盯着财叔,想要动,不敢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渐渐湿润,紧紧咬住嘴唇。
身后跟着的其他同事,着急地说道:“刚才在下面查了病房,就是这间病房啊,绝对没错。”
沉寂多时的甜甜妈弱弱地开口:“你们说的是不是,一个长得很漂亮,头发淡棕色有点弯弯像海藻一样,个子还很高的女孩子。”
财叔和身后的其他同事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啊,她怎么了?”
甜甜妈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好像她是无能为力的医生一样,向后坐了坐身子,抱歉地说道:“早上被送来的,停止呼吸时间过久,医生说她死了。”
死了?!
一双大手猛地扶住甜甜妈的肩膀,冰冷的眼光凶狠地问道:“你胡说什么,谁住院,谁死了。”
给甜甜妈惊吓的却不是财叔和她的同事们,而是一直关注他们对话的骆群航。
他的脸色铁青,目光像火一样恶狠狠的烧着,甜甜妈被他用力到快捏哭了,说道:“我听医生说的名字,好像就是叫林缇娜,现在应该推到太平间了。”
骆群航咒骂了一声,显然认为情况很不可置信,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少顷,病房里手机音乐声响起,席琳迪翁的《a.new.day.has.come》。
缇娜坐直身子,那是她的手机音乐。骆群航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算了,做销售的漫天洒名片,他是她的竞争对手,知道她的手机号码也不稀奇。
动听的音乐不断响起,众人四处搜索,财叔眼尖看见空床上枕头旁露出的红色一角,冲过去拿起来,激动地叫道:“是真的,怎么是真的,这是缇娜的电话。”
骆群航劈手抢过来缇娜的手机,打开手机,没错,通讯录、通话记录、短信,所有电话上能显示出来的证据都表明,这的的确确是那个叫林缇娜的女人的手机。
她死了吗?她真的死了?她怎么死了?她到底tmd为什么死了?
心脏越跳越快,有一种被尖刀猛然划过的感觉,好像那就叫痛彻心扉。
他想到那个向来笑得嚣张肆意的女子,仍然是不敢相信,他要去看看,立刻马上去看她。
他捏住手机,砰地一声走出门去。
财婶脑子清楚点,一捅财叔,说道:“那是什么人啊,你怎么让他随便拿走缇娜的手机。”
早有反应过来的男同事追了出去,少顷推开门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手上捧着一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
财婶着急地问道:“手机呢。”
“那个男人说他要买。”容不得他不卖的强买,那种寒冷得像要冻死人的眼眸,捏得紧紧的拳头,强自压抑的神情,实在是没胆量敢拒绝他,所以他就捧着这一叠红色大钞回来了。
财叔失落难过地在病床旁坐下,半晌才说道:“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缇娜的竞争对手,是骆群航。”
缇娜仰天长叹,摊上这样一个老板让她情何以堪。
看骆群航的表情,第一眼已经认出了他是谁,而他却直到现在才回想起骆群航。
而且骆群航不是她林缇娜的竞争对手,当然在他害她触电重生后,以后将成为她终生念念不忘恨之入骨的仇人。但是在财叔来说,骆群航应该是财叔他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他公司的竞争对手好不好?
还有,他就那么轻易地让骆群航拿走了她的手机,作为扛起公司半壁江山的销售总监,她的手机里有多少商业秘密,他居然想也没想地放任骆群航拿走手机。
她真的是服了。
想到公司没有她的将来,她心头充满担忧。
漂亮妖娆的财婶轻轻拍着眼眶通红的财叔,看到财叔因为林缇娜之死伤心,心里有一点微酸,不过也好,总算她放下一块心头大石。
这么漂亮的销售总监跟在她老公身旁,在公司大权独揽,一直是她心头刺,老天眷顾,居然替她拔掉了。
她想起正事,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应该把手机拿回来,缇娜的手机上肯定有很多公司机密。”
缇娜心中稍安,虽然她知道年轻漂亮的财婶为钱嫁给财叔,且一直以拜金女之心度她自强不息独立女之腹,三五.不时吹枕头风,想叫财叔让自己卷铺盖走人。
奈何财叔和她革命情感根深蒂固,还不至于被她几句枕头风打败,两人之间不对盘。
即使如此,此时此刻财叔身边有一个厉害精明的人,还是让她欣慰之事。
财叔点点头,说道:“我要去看看缇娜。”
财婶温柔地扶起他,一行人缓缓地走出去。
最后的机会。
眼看着他们要走出去,缇娜想也没想,出口叫道:“财叔。”
财叔缓缓地转过头来,难得的清明,问道:“你叫我,你怎么知道我叫财叔。”
缇娜哽了一下,说道:“我听你员工刚才这么叫你的。”
撒了个小谎,刚才有没有人叫财叔,她根本没注意。既然她没注意,别人想必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财叔点点头,眼眶通红地等她说话。
以后公司要精心打理,赶快找一个负责能代替我的销售总监,小张小吴小王他们不是合适的总监人选,我手里的那几张大单要赶快找人跟进……
要叮嘱的千言万语都哽在胸里,最后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
财叔感激地慢慢点点头,带着一行人走出了病房。
4 奸商哪有菩萨心肠
原来她的名字叫歆恬,不是甜蜜蜜的甜。
幸好是这样,否则她的确会感到甜腻腻。
在医院住了几天,看到歆恬家里拮据,缇娜赶快向医生要求出院。
她看着歆恬妈在收费口结账,将近五十岁的人,身段窈窕风韵犹存,穿着朴素,但是很有气质,不愧当过官夫人。
歆恬妈拿着医院退给她的住院押金,眼神明亮带着惊喜的笑意,说道:“恬恬,有人结过你的住院费了,是不是你们老板?”
自杀不在工伤范畴,骆群航那个奸商会有这么好的菩萨心肠,缇娜表示怀疑,但是她不熟悉歆恬的情况,也不能下断言。
就住在这里?
缇娜跟着歆恬妈妈坐了几站公交车,走了两三百米的路,走到一幢老旧的筒子楼前。
一幢隐藏在繁华闹市背后的老旧筒子楼,提醒人们都市并不全是电视宣传片上那么光鲜亮丽,还有筒子楼这种产物给都市生活画上一道鲜明的贫富分界线。
破旧的楼道,散落着一点没有打扫干净的果皮,天气炎热散发着它们独有的臭气。
一个个狭窄独立的空间,很多租住户的东西在屋子里面放不下,都摆在走廊过道里,堆放的乱七八糟,站在一楼的地台上,将那些东西一览无余。
她们走上楼道,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嘘地一声响亮的口哨,回荡在楼道里。
缇娜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呆呆地被恬恬妈引领着,打开房门,不意外地看到整个房间布置得十分温馨整洁,充满了热爱生活的女孩子的巧心思。不过,缇娜利眼一扫,已经看出单人床只有几成新,塑料衣柜承受不住里面衣服的重量,有点摇摇欲坠。
最关键的是只有一张床。
她抬起头,问道:“您睡在哪里?”
是敬语您,而不是妈。
恬恬妈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而是悲哀地想到恬恬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她边动手收拾屋子,边说道:“恬恬,这几天妈妈在医院陪你,是和傅先生请了假,我在他家里做保姆,你现在出院,我当然要赶快回去上班。”
缇娜张得大大的嘴合不上,走过去,拉住恬恬妈的手,双掌粗糙,满是老茧。
如果恬恬家以前是高官家庭,那么恬恬妈以前就是官太太,想必是养尊处优。可是她现在给人做保姆生活,平静的脸上也见不到一点抱怨,仍然无怨无悔地照顾一双儿女。
疾风知劲草,很多中国女性都是生命力极强的劲草,很多时候,你觉得她们被疾风吹倒了,不过是暂时弯弯腰抵御寒风,根还是牢牢地扎在土壤里,暗中积蓄力量。
待到严寒霜冻烈火一一熬过,春风一吹,你再看那草原,仍然是碧绿如新生机勃勃。
真令人尊敬!
她虽然做不到把她当成妈妈,但是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阿姨,缇娜努力赚钱,让她不用这么辛苦操劳,舒舒服服的安度晚年还是没问题的。
她抚摸着恬恬妈的头发,里面已经有几丛银丝冒了出来,说道:“您还不老,找个时间把头发染一染。”
恬恬妈表情很感动,自从恬恬苏醒过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关切地和她说话。
她看看收拾完的屋子,掏出医院退给她的一千元住院押金,塞到她手里,说道:“恬恬,这钱你拿着,你刚出院,自己多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
缇娜一下子将恬恬妈的手推开,她不知为什么占据了恬恬的身体已经很过意不去,怎么还能要让她母亲省吃俭用辛苦赚来的钱。
恬恬妈被她大力的动作搞得有点错愕,缇娜说道:“我卡里还有点钱,这钱你留着吧。”
恬恬妈将信将疑。
缇娜拿出以前做销售总监时欺骗业务卖命的态度,自信坚定地一笑,说道:“钱多着呢,没骗你。”
恬恬妈犹豫地将钱收回,想想抽出一张递给她,说道:“从卡里取钱也麻烦,你留一张在身上,其余的我拿去还给傅先生,免得欠他那么多人情,以后都不知道怎么还。”
缇娜想想,接过这一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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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在歆恬屋子里住了一夜,半夜里不知道哪里跑出来酒气熏天的醉汉拼命砸门,四邻无人搭理,不知道是见怪不怪,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缇娜自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地破口大骂,抄起门后的扫帚,准备背水一战,那醉汉却被她彪悍的骂声惊到,无声无息地溜了。
只是缇娜再无睡意,她是缇娜,不是歆恬,她要回到自己以往的生活。
今日恬妈离开时,已经太晚,没有办法回到以前的住处。
明天一早她就到骆群航公司辞职,然后就回自己的住处,试着找回自己的生活。
第二日清晨,缇娜顶着歆恬的装扮,来到了骆群航的博盈公司,整个公司人数不算太多,满打满算一百多条枪。
她原以为自杀一事会引起公司同事的悄然围观。
是她多虑。
骆群航公司参加了h市1号地铁2号地铁工程修建和整体用材的招标会。
h市政府为显示市政清廉,今日在当地电视台和网络同步直播网络招标会的实况。
偌大空旷的会议室,在座都是经过资格审查交过保证金的工程公司和供货公司的代表。同时联网的电脑,招标的项目一一列出,品牌规格标准和要求的服务细则都详细列明,参加竞标者只要对自己参加项目提供一个价格。
博盈也参加了其中一项竞标,所以,大多数人都紧盯电脑屏幕,密麻麻的格子间十分安静。
缇娜也紧盯着电脑,毕竟她原来所在的公司太小,还不够资格参加这样的竞标,毕竟光60万的竞标保证金就能让财叔担心到龇牙咧嘴。
分机响起,缇娜拿起电话,财务大姐让她有时间准备一下住院的报销票据,骆总发善心同意给她报销了。
缇娜一愣,医院里替她结算住院费的人真不是骆群航,那又会是谁呢。
她含糊答应几声,看见显示器,投标价一一显示出来,价值三四亿的标的,竞争对手公司只比骆群航的公司标价低了二十万。
电脑屏幕上,一个面色铁青带着博盈工牌的男子沮丧地走出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