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时阴时阳,良久,李平苦笑一声,朝着周继君拱了拱手。
“看来我这一生都要卖给公子了......平敢不从命。”
淡淡一笑,周继君转望向无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帝王之道,非是逼于千钧一发而出手,不忍难以成大势。我会为你平息眼下动乱,可即便将罪魁祸首一一斩杀,道门也不会就此灭亡,此乃大势,吾等皆难以违抗。帝王之术当重制衡,你可知道如何做了。”
闻言,无生皱眉思索,渐渐的,脸上浮起了然之色。
“若我扶植或是创建一道门,将其培养成七州有数的修炼门派,如此一来,那些修炼者再猖獗,可也翻覆不出我的手心。”
嘴角浮起欣慰之色,周继君看向李平,开口道。
“元帅莫急,待我处理完最后一桩事,便来接你走,到时你和车儿也能相见了。”
阳光下尘埃飘舞,落在凝固的血痕上,凌乱的尸身触目惊心,无生和李平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去时,白衣银发的男子已然消失在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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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煜京师,城东擂台之地,杀戮将起。
茶楼上,白衣轻舞,端坐于窗台旁的青年眸子闪烁,目光中渐渐恢复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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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章一起发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七州二三事(完)
“阁下.......可是国御大人?”
身形笨拙的掌柜眼见周继君回眸望来,脸上的肉*团颤抖着,面露激动之色。
“正是。”
周继君洒然一笑,伸手招向掌柜,那掌柜双腿打着颤,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就听周继君开口问道。
“不知贵店开张多久了。”
闻言,那掌柜微微发愣,却是想不到堂堂君公子竟会和他拉起家长来,心中的激动已难以言喻,舌尖打着颤,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小店......小店是家父开的,从伪煜女皇年间就在此了。”
想到君公子光临自己的茶楼,说出去,日后定会生意兴旺,胖掌柜脸上渐渐浮起笑容,心情放松了许多,眉飞色舞地和周继君讲起来这座茶楼“长达”三十余年的辉煌历史来,连窗外的喊杀声都恍若未闻。
大雨如柱,杀伐渐起,道门的修士们借着平叛之名已和东都驻军开战,百姓们四散奔逃,不多时就倒下一大片尸体,鲜血流散开来,在雨幕中显得无比刺眼。而杨成、左清尘以及那个继承千宁臣的青年则相助东都守军,和修士们厮杀在一起。道门修士顾忌左游生,并未向左清尘等人下杀手,只分出十来人将他们逼在战圈之外。
喊杀声震耳欲聋,直到此时那胖掌柜方才回过神来,惊慌失色地看着窗外,一跳三尺高,刚想奔逃,陡然想起君公子就坐在身旁。尴尬地一笑,胖掌柜重新坐回,疑惑地打量向神色淡漠的周继君,踟躇着开口问道。
“公子,你不出手吗?”
“出手......在这京城里我似乎已经出手过许多次了。”
“当年公子数次大战京城,天下谁人不知。”
胖掌柜看向周继君,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连我自己都厌了,估计你们也都看得厌烦了。”
洒然一笑,周继君目光逡巡在杨成三人身上,喃喃自语道。
“如今,也该是他们登场了。”
老一代强者隐去,年轻一辈的强者出世,方才符合世间兴衰之道,倘若周继君总在七州存亡之际出手,君公子之名虽盛,可他周继君毕竟无法久留,七州出不了名声显赫如他当初一般的年轻强者,无人撑起世间道风,长久以往,定会衰颓下去。
战圈外,左清尘奋力厮杀,她的剑法虽精妙,可修为不过地境上品,面对那些地境上品或是人尊境界的修士,也只能勉强护住自己,无法杀入战圈。先前左游生道她修为低微,不肯放她下山,左清尘心中不服,赌气之下买通几位师兄,换上剑斋弟子的装束,偷偷下山。一路上也遇到几名所谓的强者,交手之后都被她所败,左清尘心中暗暗得意,早将左游生的话丢到九霄云外,可面对眼下这番场景,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此时才想起左游生的话却已无济于事。
“看来令尊早料到我会来此,这才放下心不管你.......倒是被左兄算了一遭。”
耳边传来一阵醇厚的话音,左清尘冷漠的面颊上微微变色,左右打量,却找不到传音之人,就听那人又开口道。
“令尊能有如今的修为实力绝非侥幸,七州第一的庶人剑是从那一场场生死之战中领悟得出的。生死之道亦为庶人剑之道,若你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能勘破庶人剑上一层的道意,突破如今的境界亦在转眼间......想必左兄也很乐意见到呢。”
话音透过雨幕传来,悠悠扬扬,善意之中略添几丝戏谑。
心头咯噔一下,黛眉轻舒,左清尘已知道传音于她的人是谁了。在七州之地能剑斋斋主左游生平辈而论,说出这番话,对庶人剑道意如此熟悉的,除了那人还有谁。
在她爹爹讲的那些故往旧事中,他和那人先敌后友,更是在京城之战中越级斩双髻老人,名动七州,也助他成就王霸之业。幼时的故事中,也就那几个人被左游生提来提去,左清尘对君公子自然不陌生,有些好奇,亦有几分莫名的好感。心中想着,左清尘冰冷的脸蛋微微发红,忍不住脱口喊出。
“可是君叔叔?”
茶搂上,周继君表情一僵,含在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良久,揉了揉眉毛,摇头苦笑道。
“君叔叔......也算是吧。”
雨水溅洒,一圈泥泞中,杨成只听左清尘突然开口叫道,陡然间,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感觉,猛地扭头望去,目光不差分毫落向端坐茶楼上的男子。白衣银发,座下三蛇人神色狰狞,可男子的面容却显得无比熟悉。
“是那个说书人......他居然就是君公子。”
杨成目瞪口呆地喃喃道,下一刻,心头扑通扑通直跳起来,面庞渐渐变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打小仰慕的君公子居然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旁,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那时候在平南府的云座上杨成信誓旦旦道,等他长大后定会去找公子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的童言无忌早已渐渐忘却,杨成一心修道也只是为了离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更近些罢了。
眼下,他正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自己。
心中生出复杂的情绪,一腔热血向上涌去,余光中,杨成只见那个冷艳的少女双手紧握宝剑,长啸一声,不顾一切地跃入战圈。乱七八糟的感叹和情绪都被抛之脑后,杨成收回目光,紧咬下唇,眸中燃起熊熊大火,身如鹰隼,暴喝一声,扑杀向那些修炼者。
少年们再英勇,可毕竟修为连人尊都不到,此时东都最强者,可是足有通天境界修为,不多时,三人已身陷重围。
“武道,怕是你快忍不住了。”
“善。”
武道蛇人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如血。
“你去将那些通天境界的修士一一斩杀罢,切记,不可暴露。”
“武道领命。”
茶楼的胖掌柜只觉一阵白风荡过,面色微变,强聚起目光遥望向城东擂台上,就见擂台高处,那三个通天境界的道门掌门神情一僵,难以置信地捂住脖颈,尔后头颅纷纷跌落在地,转眼后已然身死。通天境界的修士被斩杀,修炼者们无不惊慌失措,场中局势翻覆,少年人们趁势而起,相助北朝守军抵御道门修炼者。杨成、左清尘和莫野三人在东都动乱之日大放光彩,名声传播开来,七州皆知,恰如那一段段传说的开头,少年风流,往往是人们所好,古今不变。
等到宝塔元帅李平率领仙神、异族前来平乱,杀戮终于止歇,东都百姓们长舒了口气,稍觉意犹未尽。杨成看了眼怀中受伤昏迷的小白貂,眸中浮起怜爱之色,等他抬头再看向茶楼,白衣银发的男子已不见了踪影,亦如他出现时那般,总让杨成觉的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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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日间,周继君从南向北,故地重游,或是凭吊故人不论敌友,或是提着酒壶探寻那些从未去过的幽山小径,四日过去,却一直没见到那个他期待的人,南柯国王子,虚柯。
当年七州一干少年人中,唯有虚柯生性最为淡漠洒脱,神龙见首不见尾,喜好游山玩水,闲逛天下,现在想来,周继君隐隐有所察觉,那时候的虚柯恐怕还有略有隐瞒,修为或许比周继君还要高出半筹,却不知如今身在何方,修实力几何。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大闹天宫(一)
“小柯柯这家伙,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可比我们舒服多了。”
云州之北,月罗刹拨弄着碎石沙砾,悻悻地说道。他带着红姬从山海秘境归来后,只字不提,周继君也没去多问,站在沙滩边,遥望向瑰丽无际的沧澜之海,当初夸角的故事犹在耳边,这沧海之中有许多奇妙的存在,异族奇兽,以及那广阔的海域龙宫,对于周继君来说就仿佛饕餮盛宴般无比诱惑。可他却无暇前去游玩,眼下所要做的是将天吾山一干人等接往东胜神州,或许还有爹娘和涤尘。
嘴角浮起缱绻的笑意,周继君挥手招来云座,目光落向蔚蓝的天际,神色却陡然一变。
“怎么了,小君君?”
一旁的月罗刹眼见周继君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
“之前进入天宫遇到月狐,答应将她接出,这几日贪游七州,却将这桩事忘了。”
“月狐真君?在天宫当仙神不正是她平生之志吗,为何还会答应跟随公子。”
李平也走了过来,插口道。
“此事说来话长。”
周继君沉声道,目光游离在碧涛间,踌躇不决起来。
“不如这样。”
月罗刹沉吟半晌,开口道。
“小君君你上天宫接回月狐,我带着李帅、红姬前往海外岛国将天吾山搬往四大部洲。”
看了眼月罗刹,周继君略一颔首,若是他人去天吾山众人定会生疑,可月罗刹和自己情同手足,闲来也喜欢和那帮少年星主打闹,甚得少年们喜欢,再加上如今他修为玄天,跻身天地强者之列,此行无虞。就在这时,周继君眉头微凝,却是心头突然生出古怪的感觉,非吉非凶,掐指捏算,也不得所以,只是让他心头砰砰直跳。
心意流转,脑中不由得浮起那日浩庭凌度天的见闻,那道传自“太上”的符旨,眸中浮起深思之色,良久,周继君变出一只锦囊和小毫,书写着什么。
“罗刹,若我出了意外,身陷天宫,你就按照这锦囊行事。”
话音落下,月罗刹三人神色陡变,目光复杂的盯着周继君。
“公子,莫非此行危机重重?”
李平深深地看了眼周继君,思索片刻问道。
“此中情形复杂,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李帅先行跟着罗刹前去天吾山。如今天地穹宇正逢乱世,李帅且厉兵秣马,为天吾山壮大声势,待我回转后再详谈。”
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的发急,周继君朝着李平拱了拱手,尔后转看向罗刹点了点头,挥手招来云座,驾云直飞向九天。
半日后,周继君到达天宫,化作一只蜜蜂,飘然而入。拂香殿中冷冷清清,六叶树矗立在庭院中,偶尔有仙女走过,却都神色匆匆,仿佛有什么大事般。略一思索,周继君却是想起那日月狐和他说过,天宫似要举办什么蟠桃大会,听月狐的语气,那蟠桃大会应当十分隆重。
窥视左右,周继君收敛身形,化作一阵清风飘入拂香殿,径直而入,走进第三殿,却见殿中比外面还要冷清,窗棂上落下一搭尘埃,却没人打扫清理。心中不吉的感觉愈发浓烈,周继君陡然回身,就见一个素雅的女子盈盈而立,浅笑着看向他。
陛座前执灯侍女,无垢。
“又见到公子了,不想竟是在这拂香殿。”
上下打量着一身羽衣的清寡女子,即便周继君如今已踏足玄天,可仍旧看不清她的修为,环绕周身的气息时有时无,宛若海漠高深莫测。
“你为何也在此处?”
“我随着我家陛下前往离恨天听道,太上的道法虽精髓玄妙,可却不适合我,闲来无事又听说月狐之事,于是便来这拂香殿逛逛。”
轻笑一声,无垢看着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的周继君,意味深长道。
“看样子,公子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
眉头一蹙,周继君深吸口气,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