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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仙魔变 无罪 6824 2024-06-30 14:46

  前方舟上那名身穿黑色蓑衣的男子转过了头,林夕和张二爷已然可以看清他的面目。

  这是一名身姿异常挺拔的中年人,即便是坐着,给人的感觉也像是一杆挺直的标枪,他的面目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是显得特别的森冷,尤其因为被细雨润了一层水光,看上去简直就像兵刃刃面的反光。

  林夕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因为这一转头之间,这名身穿黑色蓑衣的男子根本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反而是有一丝冷嘲的意味从他森冷的眉宇之间浮现出来。

  “好快的船。”

  这名男子突然发出了赞叹:“想必阁下便是这江上大名鼎鼎的张龙王。”

  听到这名男子略带冷嘲的赞叹,张二爷的眉头也是深深的蹙了起来,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林夕背着的两个木箱上。

  “林大人,你身上这两个木箱之中是什么?”

  他低声对着林夕说道:“对方这么有把握…恐怕要在他的身上留下些印记,才能不令其跑掉。”

  林夕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却是低声反问道:“先生先前在江中,却闻得到楼上铁头狗鱼的鱼肉气味,想必先生的鼻子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

  张二爷脸色一宽,微笑道:“看来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很有把握。”

  林夕道:“尽力一试。”

  此时前方小船上,没有得到张二爷回应的黑色蓑衣男子看着林夕和张二爷,认真的说道:“再见。”

  随着这两个字出口,这名黑色蓑衣男子挥了挥手,一面青色大旗在他的手中张了开来。

  青色大旗的旗面上有微红色的桑叶纹,在他的挥手之间,这面大旗被抖得笔直,兜住了江风,猎猎作响,变成了一面风帆。

  原本两叶扁舟已经不断接近,然而在他的单手不断微震之下,两叶扁舟之间的距离却是不断的拉开。

  黑色的小船疾行于开阔的江面,似乎随时都要在这浓厚的夜色中彻底隐去。

  林夕无声无息的套上了两节淡金色的指套,解下了身上背着的两个木箱。

  他打开了大木箱,左手熟练无比的握住了微黄色的弓身,将这柄长弓从箱中取了出来。

  “神梨!”

  一眼看清微黄色老藤木般的弓身,看清翠绿色充满生气的弓弦,张二爷的精神又是一震,轻声赞叹道:“好弓。”

  林夕微微点头,右手手指接触到小木箱上时,却是微微的顿了一顿。

  他有些略微的不舍。

  因为这四支箭矢对于青鸾学院的一些讲师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世间普通的修行者而言都很宝贵,在这种夜色江面上,射出去之后便很难收得回来。

  他同时在心中也有些计算。

  因为现在他独特的能力还没有恢复,并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而对方明显也是一名修行者,明显就是看出张二爷重病未愈,无法持久,才那么有把握的和他们说再见,而且在进入青鸾兵殿之后,林夕就已然知道,幡、旗类魂兵,本来就是针对飞剑和箭矢而生,所以他必须想清楚如何做,才能施射。

  但他毕竟是佟韦的亲传弟子,虽然并没有和边凌涵一样天赋风行者的潜质,走的却是风行者的路。

  所以只是在一个呼吸之间,他便已经考虑好了,心中恢复了绝对的平静,打开了这个小木箱。

  江上微雨已然全停,乌云略微消散,却是微微的透出了些月光。

  前方快要隐于黑暗中的冷峻蓑衣男子早就看到林夕身上背着两个木箱,此时也一直在注意这名青衫少年和病龙王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林夕解下了身上的两个箱子。

  看到林夕的手中出现了一具长弓,他的目光不由得微凛,身上的肌肤有些微微的战栗。

  这种感觉,和他在军中与敌军交战之时,被对方强大箭手的目光锁定时差不多。

  这么说,这名年轻到如此程度的新任提捕,不仅是名不惧近身绞杀,见过鲜血的修行者,而且还是一名强大的箭手。

  蓦的,他的心神微松。

  因为就在此时,林夕朝着他举了举弓,但似乎因着舟行太快,夜色太黑,距离又遥远,自觉难以射中,却是颓然的垂下了手中的长弓。

  然而就在他这心神微松之间,林夕手中的长弓本以垂下,却是又瞬间举了起来。

  林夕的双手极其稳定。

  持弓、引弦、控羽,一气呵成,如江中流水般自然。

  神梨长弓的翠绿色弓弦瞬间变得如同一道满圆,通体泛着乌沉寒光的黑金破甲箭急不可耐般脱出,化成了江面上一道凄厉的嘶鸣,撕裂了平静的夜空。

  黑色蓑衣男子已然站立在船尾,面对这道凄厉的嘶鸣,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寒,哗啦一声,手中青色大旗如瀑布倒卷,将如黑色闪电般直击他胸口的箭矢卷入其中。

  “嗤啦”一声裂响,于他身前异常刺耳。

  “破甲箭!”

  黑色蓑衣男子一声冷厉低喝,落于他青色大旗中的黑色箭矢竟似蛟龙一般,控制不住,一截箭尖已然刺破了青色旗面透出,但他发出冷厉低喝之时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惊慌,一股沛然大力由他的双臂间振出,电射向他胸口的黑色箭矢被他完全拖到了一边,对他再也无法造成任何的威胁。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的身体突然猛的一僵,他的脸上出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复杂神色,他似要仰起头来,往上空看去,但是未等他的头抬起来,一道风声已然降临到他的身前。

  他只来得及用尽自己的全力朝着旁边跃出。

  但即便如此,这一道风声还是钻入了他的体内。

  黑色蓑衣男子这一道风声瞬间化成了一道巨锤,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将他往后带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滚烫。

  他的头没有仰起,低垂了下来,他看到自己的胸口绽开一朵红花,黑色蓑衣外残留着一小截完全透明的箭杆和箭羽。

  这一瞬间他有些明白,但一抹更加震惊的情绪却是从他的胸口扩散开来,对方给他的感觉只是射了一箭…原来这一刹那,对方已然完成了两次施射,以黑金破甲箭吸引自己所有心神,以这支透明箭矢,完成了这一击偷袭。

  “噗通!”

  他重重的坠落在了江中,溅起了一人高的水花。

  ……

  林夕将手中的长弓装回大木箱,背了起来。

  张二爷没有出声,但眼神中却是又多了一分惊叹。

  在他的持篙之下,两人的这叶扁舟很快到了前方在江中打转的黑色小舟旁。

  黑色蓑衣男子的青色大旗落在船底,而林夕的黑金破甲箭将这青色大旗钉在了船板上,而且已然将这船底木板刺破,有江水已经渗透上来。

  林夕探手将这支完好无损的黑金破甲箭拔出,重新放入小木箱中,将小木箱也背在了身上。

  张二爷略微停顿,闻着这江中的风。

  小船开始在江面上徐徐而行,越来越慢,越来越没有声音。

  一轮弯月从乌云间彻底钻了出来,江面上出现了点点银光。

  在转过了这个缓滩之后,这条无声的小舟转入了一条息子江的支流之中。

  林夕的视线之中,出现了许多灯火。

  近处的灯火,是不少渔排和画舫,红灯妖娆。

  远处的灯火是在江岸上,重重叠叠,是一个小镇。

  张二爷站到了舟头,林夕的身后,伸出手,对着其中一条画舫点了点,在林夕的耳边轻声解释道:“这是燕来镇,和我们东港镇隔得很近,但缩在内里,规模却是要小出不少。此处叫做莺柳栖,是燕来镇做风月生意的地方。”

  林夕对这一带的风物已经有所了解,也没有什么惊疑,只是看着那条画舫点了点头。

  小舟无声的到了那条画舫的后方。

  各种行酒令和莺莺燕燕的声音从周围的画舫间传出,不时可见托着菜盘酒水的小厮熟练的在船间行走,却是并没有人注意到林夕和张二爷的到来。

  这是一艘描着金漆,垂满紫色帷幔,装饰得很华丽的画舫,但和其余画舫相比,却是显得十分安静。

  林夕用力的一跃,手在船沿上一搭,踏在了这条画舫的甲板上。

  此处已经是浅水,张二爷将竹篙插入江泥中,轻易的将小舟卡在这画舫尾,同时借着一撑之力,也落在了林夕的身旁。

  画舫上有水迹,水迹之中有些微的殷红。

  林夕没有停留,掀开了画舫门口的紫色帷幕,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锦衣年轻人,他身前的地板上,躺着那名黑色蓑衣男子,江水和殷红的血丝,正在光洁的地板上散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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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夜阑珊

  因为有着十指岭中的教训,所以林夕先是很细致的扫了一眼这画舫内四周,看到并无其他人隐匿的痕迹,他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名锦衣年轻人和地上的黑色蓑衣男子。

  锦衣年轻人的眉目很是英俊,身上也没有什么繁琐的配饰,给人异常清爽干净之感。

  他身上银色的丝衫上,用五色丝绣着两尾鲤鱼,游戏在莲叶之间,很有生趣。

  但是林夕第一眼看到这名英俊的年轻人心中却就是不喜。

  他从来不以外貌取人,他心中的不喜,是因为这名年轻人的眉目虽然清秀英俊,让人无法挑剔,但看着他身前的黑色蓑衣男子,他此刻脸上的平静和冷淡,却是让林夕觉得过分冷漠。

  大概是生怕拔出之后失血更快,黑色蓑衣男子并未拔出那一支晶钢箭,透明的箭矢还在他的身上插着,只是他已然没有了呼吸。

  对于修行者来说,林夕的这一箭并非是致命伤,然而因为不想落到林夕的手中,长时间闭气潜水之下,这名冷峻的修行者却是榨光了自己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是想来复命,还是想让这名锦衣年轻人为他报仇?

  ……

  林夕目光微沉的打量着锦衣年轻人,锦衣年轻人却是也在打量着林夕和张二爷。

  不等林夕出声,这名锦衣年轻人略微挑眉,安静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闯入我这画舫想要做什么?”

  林夕的眉头也挑了起来,点了点他面前的黑色蓑衣男子的尸体,看着这名锦衣年轻人淡漠的双目,道:“你让他们来杀我,还要问我是谁?”

  锦衣年轻人看了林夕一眼,突然笑了起来,道:“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但你的神色太过平静,所以反而显得太假。”

  林夕看着这名锦衣年轻人,缓缓的说道:“息子江沿岸有这么多河湾,他为什么舍近求远,要到这里来?这里有这么多画舫,他为什么偏偏要跑到这条上来?他拼了这条命,只是为了要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让你看清楚这支箭,但他恐怕没有想到,他的忠心和死亡,竟然是连你的一丝悲哀和同情都换不到。”

  林夕的每一句发问都是十分有力,如利剑指心,然而这名锦衣年轻人却是依旧平静的一笑,道:“你说我神色太过平静…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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